贺闻溪站在街边,乏力地靠着树干,见裴厉正在跟人发消息,忍不住委婉地问:“你最近……有没有脖子疼?或者后颈那里不舒服什么的?”
把手机揣进外套的口袋里,裴厉抬头看他:“没有不舒服,怎么了?”
贺闻溪摸了摸鼻子,说出早就想好的理由:“没什么,就是这段时间脖子一直不舒服,我在想会不会是枕头的问题。我们的枕头不是一样的吗,所以就问问你,排除排除。”
看来,只有他会后颈难受。
可同样是进任务世界,都是“刷机”没刷干净,为什么他的症状比裴厉严重这么多?
唯二的区别,一是他和裴厉一个有任务世界的记忆,一个没有。二是,在被腺体和信息素影响方面,Omega受到的影响大,Alpha受到的影响小。
而且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裴厉身上那股信息素的味道,除了他以外,连裴厉自己都闻不到。
正琢磨着,熟悉的宾利缓缓驶过来,贺闻溪懒懒的没站直,问裴厉:“一会儿你去哪里,回家还是?”
裴厉:“穆大哥刚说今天人很多,让我有空去帮帮忙。”
“好,”贺闻溪被低烧弄得头晕脑胀,还没忘叮嘱,“你提前两个小时去,算是额外劳动,一定要记得找你老板要薪水!”
裴厉见贺闻溪烧得眼尾泛红,顺手帮他拉开后座的车门:“回去记得吃药。”
贺闻溪实在没力气说话了,弯起两根手指,朝裴厉做了个“OK”的手势。
其实裴厉不说,贺闻溪也是会吃的。
他现在还抱有一点侥幸心理,会不会不是发情热,只是单纯的发烧?
于是,洗完澡,他把常吃的退烧药和水杯放在卧室的桌子上,十分虔诚地双手合十,默念:“求求让我吃了药就退烧吧!我还是想当酷哥,不想当Omega。”
紧接着,吃药,喝水,上床,闭眼睡觉,一气呵成。
半夜,贺闻溪又在熟悉的热感中醒了过来。
跟昨晚差不多的低烧,吃的是一样的药,睡的同样的觉,唯一的变量,就是裴厉。
他翻过身,用枕头捂住脑袋,十分绝望。
但周身的灼烫并不以他的意志和情绪为转移,反而他还感觉到全身有越来越烫的趋势,像是要烧起来一般。
躺不下去了,贺闻溪坐起身,打开房间的灯,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了那个黑色护腕。
上面的汗渍已经完全干了,但属于裴厉的信息素却仍然附着在了上面。
只是浅浅的气味扩散,就引得贺闻溪的神经末梢一阵躁动。
就在贺闻溪拿着黑色护腕,犹豫要不要凑近一点时,手机铃声蓦地响起。
贺闻溪心口一跳,慌里慌张地把护腕藏到身后,捞起手机,发现是江颂发来的微信。
【你颂爷:孤单的夜里,我在思念谁。】
【你颂爷:溪哥溪哥,我发这句在朋友圈,然后漂亮姐姐一个人可见,怎么样?是不是很优秀很撩?】
【你颂爷:或者,“谁会在最黑暗的夜里,陪我一起等天亮。”】
【你颂爷:还有还有,“遇见你,我才知道什么是天意!”】
这都是在互联网哪个角落抄的句子?
贺闻溪被狠狠酸到了,只恨自己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不是个文盲。
见聊天框顶部还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贺闻溪赶在江颂把更酸的句子发过来前,迅速把人拉黑。
扔开手机,贺闻溪眼前已经有些发花,握在手里的护腕,就像在沙漠中跋涉了许久的旅人,终于找到的一口甘泉。
就在这时,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阵脚步声。
很轻,正从他的卧室门前经过。
这个时间,只会是裴厉。
隔着一道房门,门外的裴厉一无所察,而门内的他却想……
贺闻溪仰躺在床上,用黑色护腕盖住自己的眼睛,咬着下唇,仍在负隅顽抗。
他确定,他确实很不对劲。
但闻护腕什么的,真的有点……变态。
他都想穿回几小时前,掀开自己的脑子看看,怎么会想出把护腕套裴厉手上这种馊主意。
扔开护腕,贺闻溪起身,趿着拖鞋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裴厉手刚搭在门把上,听见动静,回过头,就看见了贺闻溪。
白色的丝质衬衣被睡得有些皱,领口松散,露出了小半截锁骨的痕迹,应该是还在烧,他无论是眼尾还是脖子,都泛着一层淡粉,灯光下,能看见一层薄汗覆在上面。
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裴厉收回手,走到贺闻溪面前:“还在烧?”
贺闻溪嗓音有点哑:“吃过药了。”
他不敢多说话,担心声音里的颤抖会压制不住,泄露出来。
随着裴厉的一步步靠近,贺闻溪只觉一股浓郁的信息素朝他包裹而来,低热一点点往下降的同时,他的双腿一软,人即将往前倾。
裴厉的手臂及时撑住了他。
贺闻溪指尖本能地蜷缩,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将被裴厉握住的手臂抽了回来:“睡太久了,好像头有点晕。”
裴厉发觉了他刻意收回的动作,没有再去扶他:“要不要送你进去?”
贺闻溪克制地很艰难,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道:“不用,你去休息吧,我一会儿冲个澡,也准备睡了。”
没多久,卧室门关闭的声音传过来。
贺闻溪脱力一般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一边长腿微屈,微微仰起头,露出了精致的下颌线,以及潮湿微红的脖颈。
有汗珠顺着紧绷的侧颈流下,滑过锁骨的浅窝,最后隐进松散的衬衣领口,皮肤上只余一道莹亮的水痕。
热气熏得眼里含满了水意,因为一直在出汗,额角鬓边的发尖被沾湿,透出一种潮湿的靡丽。
贺闻溪半阖的眼睫微颤,仿佛再也抑制不住深处的潮热,他抬起手臂,内侧的皮肤触到鼻尖,极缓慢地吸气,闻了闻刚刚被裴厉碰过的地方。
第10章
太渴了。
这是贺闻溪想起自己在任务世界分化成Omega的第一天时,最明显的感受。
在分化之前,各项检查都预测他会分化成Omega,所以贺闻溪在查了一通相关资料后,虽然心态有点崩,但勉强还是把心理准备做好了。
初起时还好,贺闻溪只觉的蔷薇花的甜腻香气里,发情热如同一池正在不断被加热的温泉水,渐渐热得超过了他身体能够承受的阈值。
他的每一缕神经,每一寸骨骼,都被这热流浸泡得酥软。
但很快,这股酥软转化为了剧烈的渴望,Omega的天性促使他渴望被占有,被掠夺,被征服,一旦这种渴望无法被满足,就会成为难以忍受的折磨。
那时贺闻溪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睡,明明体力水流一般被抽走了,他依然无意识地用牙齿将自己的手指磨破了皮,磨出了血,寄希望于疼痛能够掩盖这种渴望而不得的痛苦,一秒都好。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贺闻溪仿佛再次体会到了那种空虚到极致的焦虑,以及极度的渴望无法被满足的痛苦。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指,贺闻溪觉得,他都快有心理阴影了,这是工伤吧?应该算吧?
彭蒿抬起头,见贺闻溪正盯着自己的手发呆:“溪哥,什么工伤?我英语快抄完了,还等着你把语文抄完我抄你的!”
贺闻溪收回视线,实在对眼前的语文作业没多少兴趣,随手抄了两道选择题:“没什么,江颂,篮球带了吗?”
他觉得自己已经恢复了满血状态!
他一开始还担心,裴厉留在他手臂上的那点信息素,可能压不住这一次发情热,但没想到,他心惊胆战地过了两天,体温降下去之后再没有升高,让他恍然以为,之前的难受全是一场幻觉。
江颂正跟彭蒿一起瓜分贺闻溪的英语作业,ACDD抄得飞快,他用笔头指了指自己脚边:“溪哥发话,当然带了!不过溪哥,你昨天不还一副‘我对篮球’毫无兴趣的性冷淡表情吗?”
贺闻溪在桌子底下踹江颂:“谁性冷淡了?”
他前两天满脑子都在担心发情热会不会突然冒出来,怎么可能有心思打篮球。
不过都过了两天了,肯定不会再出什么问题,这才有了心情。
江颂赶紧往后躲,笑嘻嘻地:“我们溪哥怎么可能性冷淡,溪哥肯定只会苦于夜短!”
彭蒿长得白净,他按了按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看着外面一大片的乌云,明显是要下雨的节奏:“这天气好像不太配合。”
江颂立刻接话:“怎么可能不配合,只要咱们溪哥想打球,这雨就不会下!”
彭蒿惊了:“小颂子,狗腿还是你狗腿,要搁古代宫里,不做个内廷总管都不够你发挥才能!”
江颂愣了两秒,一拳捶向彭蒿的胸口:“你特么才是太监!滚滚滚!”
彭蒿笑得眼镜都差点掉了。
周二下午就是体育课,体育老师看了看天色,做完十分钟的热身运动,直接吹哨解散:“要是一会儿下雨了,你们就自己回教室,不用再来集合了,明白?”
不管是想回教室做作业的,还是想去超市觅食的,能不用特意再回操场集一次合,个个都十分乐意,“明白”两个字喊得格外大声。
等体育老师“解散”两个字一出,江颂抱着篮球百米冲刺,第一个跑到球场占了位置。
贺闻溪今天也是全副武装。
他把校服脱了扔在教室,只穿了一件适合运动的白色短袖T裇,手戴限量款护腕,脚上踩了一双全球只限量500双的联名款球鞋,还十分拉风地戴了一条黑色发带,光洁的前额露出全貌,眉眼清晰漂亮,在球场奔跑跳跃时充满了桀骜的少年气。
没多久,篮球场边便围了一大圈女生,还有人悄悄拿着手机抓拍。
江颂岔开长腿站成弓步,喘着气问旁边的裴厉:“厉哥,你有没有觉得溪哥今天有点格外亢奋?”
彭蒿也被贺闻溪打得快自闭了,几步跑过来站到江颂旁边,一边擦汗一边吐槽:“对对对,溪哥今天仿佛重病患者一夜回春,亢奋地拦都拦不住!”
裴厉望过去,正好看见贺闻溪运着球跃起,白色的衣角被风撩动,露出一截紧实的腰腹,格外张扬不驯。
黑色的护腕被白皙的皮肤衬得极为显眼,一滴汗顺着肌肉的线条,渗进了黑色的织物里。
裴厉喉结微紧,他刻意移开视线,回答:“他前两天心情不好。”
贺闻溪向来不是个能藏住事的人,这两天不管在家还是在学校,总是经常发呆,上课时会用笔在草稿纸上画出无数凌乱的线条,非常焦躁。
“砰”的一声,篮球再次精准入框,周围响起女生的欢呼声。
“溪哥前两天心情不好?我怎么没发现?”江颂又“啧啧”两声,“太骚气了,这骚气都要扩散到教学楼去了!”
裴厉见贺闻溪食指中指并拢,从眉尾往外一划,整个人显得格外明亮耀眼,突然问:“他很喜欢篮球?”
江颂点头:“对啊,我从初一就跟溪哥同班,溪哥其实网球足球游泳滑雪之类的都会,但篮球真的是真爱,几天不打就憋得手痒。”
他蓦地想起,“对了,现在篮球的位置又拔高了一截,溪哥说打篮球长高,他想再长高点!”
裴厉发觉,或许是因为热爱和喜欢,球场上的贺闻溪跟平时有些不一样,明明已经累得胸膛起伏,但只要球落到了他手里,他都会不遗余力地过人、上篮,全力以赴,眼中的光纯粹而热烈,让他有种视线被烫了一下的错觉。
这时,贺闻溪又进了一个三分球,女生的喝彩声一阵比一阵高。
江颂叹气:“周六那天,溪哥瘫在椅子上跟要融化了的冰淇淋似的,这是吃了什么激素,一下就支棱起来了?而且,溪哥什么时候把詹姆斯的绝招学到手了?”
裴厉收回视线:“不是詹姆斯,他刚刚模仿的是库里。”
“口误了口误了,库里我对不起你!”江颂拍了拍自己的嘴,又反应过来,“欸,厉哥,你也研究篮球技术?”
“偶尔会看,不过看的不多。”裴厉确实很少看篮球比赛。有时在‘午夜飞行’,穆连会看,一边看还会一边拉着他吐槽,通常是指责这个球员技术不行,那个跳得不够高,再表示,要是他穆连能进NBA,一定会碾压全场,登上世界之巅。
“偶尔看都能一眼认出库里的绝招,很厉害了!”周围女生的手机摄像头全对着贺闻溪,江颂看得眼酸心羡,忍不住撺掇,“厉哥,我们学校能在颜值这条赛道上,跟溪哥一争高下的,就只有你了!”
他挥了挥拳头,“我们一起冲,杀一杀溪哥的嚣张气焰!”
裴厉见篮球从地上弹起时,贺闻溪将球稳稳抓在手里,唇角露出的笑容格外肆意,明显很开心。
他直接拒绝:“要去你自己去。”
江颂擦了擦额头的汗,“我去有什么用,成为溪哥耍帅的工具人吗。”一转头,就看见彭蒿双手合十,嘀咕着什么,奇怪,“小草,你这是在干嘛?”
彭蒿解释:“你不懂,我这是在向老天爷祈雨。”
江颂:“啊?”
彭蒿有理有据:“希望老天爷让雨再下大一点,溪哥就打不成篮球了。不然这些女生一个个都看着溪哥小鹿乱撞,我们到毕业都别想脱单了!”
江颂一听,好有道理,立刻加入了祈雨的行列,还问了句:“厉哥,要不要一起?人多力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