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沈听澜留在宫里和帝后一起用了午膳,下午的时候就准备出宫了,元帝虽是有些意外却到底没有阻拦。
回府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可这次小王爷却是半点困意都没有,还剩最后两个月了,白月光,早亡这些字眼在沈听澜的脑海中反复交织纠缠。
在原书剧情中迟砚是在珩王死后才被元帝赏识,更是在因缘际会下与裴昱瑾产生了交集,两颗孤独的心被彼此吸引,渐渐靠近,从此爱意汹涌,一发不可收拾。
在他的一系列骚操作下,这一切提早了很多,系统不止一次地说过主角攻受是命定的爱人,但他总觉得心底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在反复拉扯。
“殿下,到了。”孟衡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拉回了沈听澜已经飘远的思绪。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剧情线已经到这里了,想再多都是枉然。
他一掀车帘便与站在府门前等着的裴昱瑾四目相对,那人今日身着正红色的外衫,长身玉立,看上去别有风姿,这么艳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却不显得俗气,相配极了。
这一次沈听澜不是自己跳下马车的,在他露面后裴相就大步走到车边,将手递给了他,小王爷握住那只手稍稍借力,却是直接被对方揽着腰抱下来了。
“怎么在门口等着,手都冻冷了。”沈听澜与他的手一触即分,太冰了,跟刚从屋檐上敲下来的冰锥一样冻人。
裴昱瑾怕冰着他也是很快收手背到了身后,“奕哥儿今早吵着闹着要与殿下玩,臣拗不过他便带他来了。”
相爷的话音刚落,门后背风处就探出了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奕哥儿近来长胖了不少,包裹在厚实冬装里更加可爱了。
今日是除夕,不用读书习字,对于小孩子来说自然是最好的节日。
“小叔叔。”裴奕转着灵气逼人的大眼睛,撒开两条小短腿就冲着沈听澜跑了过来,还是裴昱瑾眼疾手快地半道截住,把人抱在了怀里,如今的奕哥儿比起先前委实是重了不少。
见没能如愿得扑进小叔叔香香软软的怀抱里,奕哥儿小嘴一撇,有些不高兴,“三叔最坏了。”
裴昱瑾闲暇的时候没少抽空教裴奕读书,也经常会去荣氏院子里陪他这个小侄子玩,所以叔侄俩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是裴奕对他这个三叔却是非常依赖的。
见小孩的嘴角都能挂油瓶了,裴昱瑾笑着抱着他掂了掂哄道,“小叔叔身体不好,抱不动你,三叔抱着你,别把小叔叔压坏了。”
小孩子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沈听澜,好似是在无声地询问他会吗,自己会把小叔叔压坏吗??
这样可爱的眼神小王爷真是遭不住,几次都想伸手把孩子接过来,但是想到自己这身体最终还是无奈作罢。“过段时日,等小叔叔身子好些了,再抱奕哥儿好不好!”
虽然沈听澜也不知道自己这身体还有没有痊愈的那一天了,可是对于孩子的承诺是提前先许下了。
“好。”奕哥儿老老实实地趴在裴昱瑾的肩上,看着小王爷清脆的应下了,脸上还有着这个年龄段特有的童真,看得沈听澜的唇角也随他一起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三个人就这么一道儿走进了相府,光是瞧着背影都会觉得温馨。
晚上的酒菜是沈听澜提前就去膳房一道一道敲定的,甚至这其中还有一道的掌勺者就是多年不近庖厨的荣氏,她对于小儿子的愧疚很深,所以在小王爷去她那里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他很快就答应了。
当然这一切裴昱瑾皆不知晓就是了,惊喜惊喜,当然是要到临了才能揭开的。
怕晚上不够热闹沈听澜还让人去请了萧昱并其心上人,不过来的倒是只有萧昱一个人,如此也好,毕竟萧昱曾是裴昱瑾之师,算不得外人。
所有的人都落了座仍旧显得冷清,不过有些人天生就是气氛组,在调动全场氛围这件事情上有着极强的天赋,“咱们来行酒令吧,难得大好的日子,一醉方休,不过你不能多饮。”
沈听澜看了一圈在场的人后对着裴昱瑾提出了一个不太成熟的建议,知道少年喜欢热闹,裴相当然不会拒绝,“臣不会多饮,不过殿下最多也只能尝一小杯。”
他的身体不宜饮酒,在这方面小王爷还是自觉的,当然也不会说不。奕哥儿在一旁听着还插了句嘴,小声嚷嚷着,“我也要喝。”
“好,宝贝,到时候给你舔第一口。”沈听澜刮了刮小馋猫的鼻子,笑得开怀。
见自己在乎的人都如此欢乐,裴昱瑾自然也是藏不住笑意的,若是没有不速之客的突然造访,想来就更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修罗场,多半能写到文案名场面,然后这篇文离完结就不远了。
第91章 刀架颈侧
孟衡才刚把席间众人的酒杯满上, 顾管家就进来了,面上还带着些欲言又止的犹豫。
“顾叔,什么事啊, 坐下一起吃吧?”沈听澜看着顾管家也发出了盛情邀请, 年夜饭嘛, 人多热闹,哪里有那么多的身份约束要考虑。
顾叔看了裴昱瑾一眼, 见主子没说话这才开口, “门口的小厮说,迟砚迟大人拜访。”
“迟砚?哪有人除夕夜外出访友的, 书读的不少, 礼数却还是欠佳。”也不怪裴昱瑾心里不爽,良辰美景,本可与心上人月下酌酒, 相看笑颜, 情敌却偏要来插一脚, 这换了谁心情都不会好的。
但沈听澜的想法显然与他不同, 一听到是迟砚来了面上的笑容更是灿烂,大概真的是太久没见了, 他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一位给忘了呢, 这可不正是见家长的好时机吗?
“顾叔, 快将人请进来。”小王爷当即让人多加了一副碗筷, 裴相虽是不愿却也不会驳了他的面子。
不多时, 迟砚就提着两坛好酒,几包京中最富盛名的糕点出现在了人前, 向席间诸位都礼数周全地问过好后才对着沈听澜欠身, “除夕夜前来叨扰殿下, 是牧云失礼了,实是因为臣在上京除殿下外再无挚友。”
也是,迟砚刚在京城立足不久,虽然前途光明不乏有上赶着要巴结他的人,但又有多少是出自真心是为了他这个人而来的呢!
即便不能武断的说一个都没有,却也敢断言是寥寥无几的。
沈听澜本就心软见不得这般小可怜,当即就用一种十分怜爱的目光看着他,这种目光看得一旁的裴昱瑾连后槽牙都咬紧了。
“既然是客,那便坐下吧!”虽然裴侯生前后院里就荣氏一位女眷,荣氏是既没机会也不屑于与人争风吃醋,但在某些事情上她还是比儿子要有经验的,只是稍微看了一眼就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为何而来。
虽然这个年轻人在她看来是挺合眼缘的,但是要来抢她的儿媳妇,那是万万不行的。
“对,快来坐。”小王爷不知道裴昱瑾母子心底的那些想法,只是高兴地招呼人来自己身边坐,等人落座后才又向他重新介绍了在座的迟砚不认识的几位。
该有的寒暄结束后,一切回归正题——行酒令。
这样的一个酒桌小游戏,沈听澜全程是在打酱油,看着剩下的三个人你来我往,推杯换盏。虽然萧昱已经远离了权力的中心,但是谈论起政事来丝毫不逊色于另外二人。
越是看着便越会觉得主角攻受是绝配,小王爷的眼底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丝落寞。
好,真好!
酒过三巡,沈听澜就拦着不让他们多喝了,好在几人也已尽兴,奕哥儿都开始打哈欠了,荣氏就带着小孩子先回去了,萧昱回去有佳人相伴自然也不会多留。
看着还剩下的两人,沈听澜自觉要给他们腾出空间也借口先回去了,裴昱瑾没有跟上,因为他有话要单独与迟砚说。
等人消失在门前又过了好一会儿,裴昱瑾才放下手中的木筷,“迟大人真是会挑时间也能拿得准殿下的心思,好手段啊!”
裴昱瑾也不想像这样的拈酸吃醋,平白失了风度,可只要是有关沈听澜的事情,总是会让他不由自主地忘记分寸。
不过迟砚就不一样了,他从内到外都不是个君子,自然是不用披上谦和的外皮,“相爷缪赞,咱们,彼此彼此。”
两个读书人若是想要绕弯子只怕是今晚谁都不用睡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裴昱瑾觉得自己现在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同这人说话,当真是用尽了毕生的所有涵养。
迟砚闻言轻笑一声,显然是觉得他这话没什么意思,“相爷何必明知故问呢,下官心悦殿下,自然是想要得到殿下的心,想要与殿下长相厮守,想要……”
话未说完,就听得哐的一声,裴昱瑾揪着这人的衣领,将他狠狠地甩在了门上,“他于你无意。”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仿佛手底下抓着的是什么夙世的仇人。
迟砚因这突如其来的痛意拧了拧眉,但到底没让惊呼声溢出唇畔,他缓了片刻后抬眼对上裴昱瑾那盛满怒意的眸子,挑衅开口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他这样的反问让裴昱瑾无从辩驳,少年从未正面表露他的心意,过往种种皆是推测,做不得数。
大概是看他的气焰黯然了下去,迟砚又补了一句,“即便殿下对我无意却也未必对相爷就有意了。”
都说旁观者清,他们三个局内人兜兜转转,哪里就能真正看得清楚透彻了呢!
大概真的是被戳中了痛处,裴昱瑾失去了最后的一丝理智,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少年的心中从来未曾有过他这样的假设,所以他拔出了贴身放置却鲜少出鞘的匕首,架上了迟砚的颈侧,霎时就碰出了一道血痕。
“迟砚,你真以为寒窗苦读十年便能比的上我裴家累世功勋了吗,今日本相便是失手抹了你的脖子,今上也只会是小惩大诫,即便撇开这些不谈,你又有何处能出本相之右!”
裴昱瑾从不喜欢用出身和地位压人,此刻也是气急了才会口不择言。
但迟砚本就是个不怕死的,被这么威胁着非但不躲反而还主动迎向刀口,“裴昱瑾,即便我处处不如你,殿下也依旧对我关怀有加,看重在乎非常。”
这样的话无疑是在火上浇油,可裴相却是不怒反笑,“他素来菩萨心肠,救你是他的善,那日无论换了谁,他都不会袖手旁观。”
迟砚知道或许这才是事实,可他如何能就这么认下,他们如今无非是在用一种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方法,往对方的心口上撒盐,但还没等他出言反驳就听见了一声带着惊讶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沈听澜的手炉落在了桌上,他又直觉将这两人放在一起他不安心所以这才亲自回来取,不成想能撞见这么出人意料的一幕。
不是说天造地设,人间绝配吗,怎么都到兵戎相见,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小王爷在门口听了几句,句句都直击三观,震得他都有些站不稳,似梦似醒地问着系统,“他们,拿错剧本了?”
而一向高冷的系统此刻却有着异于常时的兴奋,不过精神恍惚的沈听澜并没有发觉,【宿主的魅力太大,成功地吸引了主角攻受,成为了他们二人的白月光,如今他们为你争锋相对,如痴如狂】
系统说了这么一场串,沈听澜却只提取到了一个关键词,白月光,果然还是摆脱不了早逝的结局吗?
小王爷只觉得心口如遭重击,一时间让他疼得无法呼吸,一口血直接就吐了出来,贱的门上四处斑驳,人也软软的倒了下去。
在房内二人的视角看去却是少年在问出那句话后心神震荡,被刺激地吐血昏迷。
见此情景,裴昱瑾的瞳孔骤然放大,一把就将迟砚甩到了一侧,跌跌撞撞地冲过去将沈听澜抱进怀中,小王爷唇角的血还在不停地低落,将他的红色外衫染湿了一片,显得暗沉而又格外妖冶。
裴昱瑾慌乱地颤抖着用手去擦却只能绝望地发现这血根本就擦不干净,怀中人的气息也变得十分微弱。
容颜胜雪,羸弱不堪。
迟砚反应过来后也不顾疼痛想要扑过来,可裴昱瑾已经将人抱起直接往林之航的住处去。
“殿下撑着些,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臣绝对不许你有事。”裴昱瑾像是疯魔了一般,一边紧紧地抱着他在府中狂奔一边口中不停地叫着怀中人,不知是在安抚怀里的人还是在安慰六神无主的自己。
府中看见这一幕的下人们都吓得纷纷退让,跪地垂首,相爷一向光风霁月,对待府中的丫鬟小厮也都和善的很,像这般疯狂的样子是真的没人见过。
林之航本都已经洗漱过准备就寝了,这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还吓了他一跳,但当看清来人和他怀里已经人事不知的珩王后,他那点小情绪一下子就被抛诸脑后了。
“快,将殿下放到榻上,让他躺平。”林太医让开路,难得不顾尊卑的直接使唤起了裴相,人命关天,片刻都耽搁不起。
将小王爷安置好后,林之航立刻就上前把脉,神情越来越凝重,最后却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闭了闭眼,摇着头站起了身,“珩王殿下的心肺本就多次受损,不能情绪过激,先前便是靠着越盈师姐的药勉强吊着那口气血,如今倒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导致那一直维系着殿下性命的气血被冲散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裴昱瑾的声音中有着明显的颤抖,他在害怕,害怕从太医的口中听见会令他疯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