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澜说这话时一点都不心虚甚至还有几分理直气壮,毕竟他可从来都没给自己立过这么有难度的人设。
“可臣自认是君子,既是应下了殿下的要求便没有失信的可能。”
他说这话时声音放得很轻,好像是想蛊惑对方答应。
“本王说过了,那是戏言。”
瞧着他真诚的面容,沈听澜话音里的怒意也消散了几分。
“可臣当真了。”
见了鬼了,沈听澜竟然觉得在这人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委屈。
以前怎么没觉得这姓裴的竟然如此难缠。
“所以,今日臣是必然要履约才会离开的。”
好嘛,果然是错觉,这人怎么会委屈呢,从来只有他强迫别人的份。
要是为了这件事喊救命,或许是会有禁军冲进来他解围,但到时候丢的就不仅仅是裴昱瑾一个人的脸了。
权衡利弊后,沈听澜想开了。
洗就洗吧,权当是去足疗店了,过了今天他也是享受过主角攻服务的人了。
“行,那你洗吧。”
沈听澜虽然心底已经劝服了自己可面上还带着一丝勉强。
“谢殿下成全。”
裴昱瑾单膝跪在他的面前将他的腿放在自己曲起的腿上,替他褪去鞋袜。
沈听澜还是想不明白,这主角攻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给他洗脚。
唔,还没等他想明白就被脚上突如其来的暖意牵去了思绪。
低头一看,他的一双脚被裴昱瑾捉在手中,待反应过来后,沈听澜两手撑着床榻将脚收了回来。
速度很快,快到裴某人没来得及握住就让他跑了。
裴昱瑾还维持着刚刚的动作,指尖还有那人足底的温凉。
那是一双不大的足,很白,很软。
似是瞧出了那人眼底一丝没有藏好的惊恐,裴昱瑾装作不在意地搅了搅盆中的水。
“殿下,水要凉了。”
不急,把人吓跑就得不偿失了。
不知道为何,沈听澜刚刚在这人的身上嗅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让他抓不住那点头绪。
“殿下。”
见人有些愣神,裴昱瑾便又唤了一声。
沈听澜的脚常年冰冷,泡泡热水会好受很多。
听到这话,他也不再藏了,只是说什么都不会再踏在这人的手上。
他将脚直接放进了水中,却不防“嘶”的一声。
好烫。
他急忙将脚抬起,带起几滴水珠,其中一滴竟是溅在了裴昱瑾的颈侧。
完球。这水珠的方向属实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水真的是太烫了。”
情急之下他都没有用本王这个自称。
却见一向讲究的裴相不甚在意地用衣袖将那水滴拭去,道了句,“无妨。”
这反应也有些超出沈听澜的认知了。
可裴昱瑾应当是真的不在意,因为他用手掬起一捧水淋在他略显冰凉的脚上。
“殿下先适应一下水温再泡会好些。”
流动的液体温度稍微低了些,等觉得不那么烫了他才将脚整个浸泡在水中。
刚刚就察觉到对方的不自在了,裴昱瑾此刻也并无旁的动作,只是让他自己泡着。
还是等水温差不多降下来了才去把那双脚捞了出来用棉布包住,吸干水后放在了床上。
这整个过程从开始到结束,裴昱瑾都没有遵从内心深处的欲望去捏一捏那双白嫩的足。
他还不想被那人当登徒子,至少现在不想。
“今日,有劳裴相了,时辰不早了,您回吧。”
虽然他没再做些出格的事,可沈听澜还是觉得刚刚的接触让他耳后微红。
为了避免不自在,他们还是不要单独相处的好。
“殿下客气了,您早些休息。明日……”
“明日不必。”
虽是才听了个开头,沈听澜就下意识地打断了。
有些事儿经历一遭就够了。
“不必什么?臣想说的是殿下既已能下床,明日便出去透透气,此地除了适合狩猎也极适合踏青。”
裴昱瑾眼底的那丝笑意根本就不想藏。
轰的一声,沈听澜觉得有一道火花在脑海中炸开了,耳后的那一抹红也蔓延到了面部。
让你自作多情,这不纯纯社死现场。
天知道他本不是这么想的,无非是说话忘过脑子了。
“本王还能想些什么,不过是不必出门,想多躺躺罢了。”
沈听澜这会儿就是硬着头皮也要瞎编,总之他是不会承认他刚刚想说的是什么。
只要我足够肯定,就没有人能够拆穿我。
“既然如此,那臣就不叨扰殿下了。”
为了给他留些颜面和空间,不用他开口赶人,裴昱瑾就自觉退了出去。
孟衡重新被允许进帐的时候就看见自家主子趴在床上把头埋在枕中,动都不动。
哎呦,这不得闷坏了。
小太监赶忙小跑到床榻边劝解道,“主子这是遇见什么烦心事儿了,跟奴婢说说,实在不行打奴婢几下出出气也好,可不兴这么闷着。”
从听见脚步声起,沈听澜就知道这小子回来了。
关键时候帮不上一点忙的家伙,也就能当当心情垃圾桶了。
“孟衡,本王想换个星球生活。”
沈听澜抬起头感叹了一句,很快又把自己埋了回去。
“啊?奴婢愚笨。”
小太监有些困惑地挠了挠头,主子爷的话拆开来每个字他都懂但合在一起就不那么明白了。
“本王想一个人待会儿,今夜不用你伺候了,自己找个地儿去睡觉吧。”
沈听澜冲他摆了摆手却并不抬头。
许是察觉到了主子言语间不耐,孟衡这次倒是没有多嘴,而是找了个主子看不见的地方守着,省的让他瞧着心烦。
人生多艰,裴昱瑾这人天生就是克他的,原身能成为他的白月光那真是三生不幸。
沈听澜直到实在是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才翻了个身,眼神空洞的望着帐顶,对未来的生活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绝望。
裴昱瑾将来能不能厌恶自己他是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这会儿挺讨厌这个处处压他一头的男人。
这种嘴毒“心黑”的男人,活该注孤生。
他在心底恶狠狠地想,完全是在发泄刚刚丢脸时的怒气。
但这般怪罪,属实是有些没道理了。
“殿下。”
刚刚已经消失了的小太监这会儿又在帐帘处探了个头,试探性地唤了一句。
“说。”
这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了,活像是被什么妖精吸干了元气。
“苏侍卫来送相爷给您的信。”
“不收,退回去。”
收了还不知道又得给自己添什么堵呢。
作者有话要说:
妖精?是不是姓裴呀
第20章 听戏
不过那封信最后还是被放在了沈听澜的案头。
苏秦来送信时听见殿下说不收,干脆将信塞给孟衡就走。
小太监也没胆子处置相爷的手书,思虑再三就放在了王爷的几案上,毕竟看不看也随主子心意。
这翌日天明时提了一句,沈听澜还半梦半醒的,都未曾听清。最后那信混在他拿来解闷的闲书堆里,到临走了都没拆开看过就被装箱带了回去。
偏生裴昱瑾只是叫人送了这信,在他面前却从未提起过。
这一个以为对方看过他心中透露的那一点点痕迹,另一个呢是压根就没看信。
阴差阳错之下,沈听澜是一点都不知晓原剧情中成为白月光的这一段进度条悄悄往前进了一些。
京郊闲散的山野生活虽好,但到底是不能长久地待下去。
沈听澜在临走前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想着再去一趟山涧,等到时候任务完成了来这里盖间小房子养老。
他不太想去做那些费体力的事,主要是叫他自己狩猎他有些力不从心,但要他同裴昱瑾一道儿又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自打那日在他帐中一别,那人竟是没再主动来寻过他。
倒不是说想见他,只是觉得一下子见不着心底多少有些说不出来的别扭。
但依沈听澜的性子也是断然不会主动去寻的。
思来想去,这既适合他还能放松身心的室外活动,莫过于钓鱼了。
“臣记得第一次与殿下相遇便是在太液池边,鱼太沉,而殿下气力不足。”
沈听澜刚将饵挂好,线抛下,那人就不知是从何而来,走路也没声儿。
如今倒是肯现身了。
裴昱瑾这些天没有主动出现便是想等着他主动上门,来问他信中何意,可左等右等都不见他出现。
既如此,一直这么避而不见也不是长久之计,少不得自己得主动些。
“臣这些时日公事繁忙,怠慢殿下了。”
瞎话张口就来,偏偏这人面上没有一点心虚,任谁看了都会相信他是真的很忙,而不是刻意回避。
原来是因为公务吗?
不过这话听来奇怪,此处不是相府,裴昱瑾亦不是主人家,又何来怠慢一说。
他的话沈听澜听了一耳朵却并没有要回应的意思,眼神盯着湖面目不斜视的。
这是生气了?
“殿下没有什么话要问臣的吗?”
裴昱瑾没什么哄人的经验,也很少表露心迹。
而沈听澜在他看来就像一只极易受惊的猫儿,一旦受了惊吓会给人一爪子不说还会跑得八丈远让人再难逮到。
这样性格的人不适合直接说,只能一点一点地引诱,哄他动心诱他上钩。
所以他才会选择书信,纸张既可以承载情感又不至于让他一下子太难接受。
他在信中透露一丝模棱两可的心意便是希望他能主动问,只要他问了自己就能把那些心意揉碎了,慢慢地灌输给他。
温水煮蛙,他跑不掉的。
可惜的是他们俩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沈听澜以为他问的是那天在大帐里的事。
那天的场景他现在想起都会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羞耻,又如何会想要再提起。
于是沈听澜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没有。”
没有?
听到这两个字,一向聪慧的裴相也难免面露疑惑。
饶是他再学富五车,文采斐然,在感情上也只是个初学者,没人教过他现在这种情况要怎么办才好。
“那……”
“嘘,有鱼咬钩了。”
沈听澜觉得手中的杆猛地一沉,心思完全被吸引过去了,愣是没察觉出身后人的不对劲。
只见他使劲儿一提,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就落在了青草上。
瞧着就挺肥美的。
“孟衡,快拿桶来先用水养着。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沈听澜沉浸在钓到鱼的喜悦中,眉眼间都是笑意,转头问他时声音都是轻快的。
“没什么,恭喜殿下。”
裴昱瑾咽下了原本要问的话,有些机会一旦错过就要等下一次了。
“嗯”
沈听澜的心思不在和他的对话上,回答自然是显得有些敷衍了。
但许是觉得身后人不再言语显得有些寂寞,沈听澜开口邀请道,“孟衡那儿还有根鱼竿,裴相要一起吗。”
其实他是没指望这人会答应的,因为官场得意年轻气盛的权相,并不适合这样的老年娱乐。
所以当这人欣然答应的时候,沈听澜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看来,刻板印象果然是要不得。
裴昱瑾这边刚答应,孟衡就极有眼色的在自家主子旁边加了一张软凳。
虽然东西也都齐全,但与自家主子这边的精致相比还是要差了些的。
那天,珩王钓了足足十尾而相爷竟是一无所获。
要问原因也无非是一人的心思都在垂钓上,而另一人的心思都在身侧。
过了许久孟衡都记得那一天自家主子很是骄傲地说,“原来一向被众人争相学习效仿的相爷也有不在行的东西。”
而裴相即便是被这么调侃也不曾恼怒,反而是笑着回道,“裴某也是人,自然有短处。”
也会动凡心。
回去后,沈听澜在元帝的要求下回宫住了一段时间,也被灌了不少补药,吃了不少药膳。
这样的生活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他的伤虽然是好了但一向无暇的后背上难免留下了疤。
孟衡日日替他换药看着都心疼,好在沈听澜本身并不在乎这些。
男人嘛,有个一两道疤再正常不过了。
在宫里住了半个多月,沈听澜已经有些怀念相府的生活了。
那人几乎不催他喝药,更不会准备药膳。
最重要的是在相府他能给自己找些事做也能给裴昱瑾找点麻烦添。
两相对比之下,更觉得宫里无聊了。
于是在某个元帝来用膳的傍晚,沈听澜提出了要回相府待着的要求。
沈云逸听见他这话并不觉得有多奇怪,只是不知他这宝贝弟弟什么时候跟他的相爷关系这么好了。
前些日子,在御书房里言之也旁敲侧击地问过佑彦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他竟是不知什么时候王爷去臣子府上能用回这个字了。
但元帝并未阻止,反而是让孟衡替他收拾东西,等过两天休沐日就让人送他去。
言之既是他的心腹也是他的挚友,那么佑彦与他亲近并不是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