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阳神色冷酷,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显得无比冷漠,似乎画面中受辱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冷静得让人觉得诡异又可怕。
不过好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境地,并没有维持太久。
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那个受苦受难的江暮阳,很快就融入了浓郁的夜色之中,彻底消失殆尽了。
可那种带着哭腔的痛苦嘶吼声,却在周围经久不散。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才渐渐亮了起来,入眼便是层层叠叠的帷幔,自殿顶垂落下来。
宫殿昏暗,只有墙角铜架上的烛火微微摇曳,显得无比凄清。
魔尊几乎一瞬就认出来了,他惊奇地道:“这是本座的寝殿!这到底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周围就响起了意味不明的轰隆声,好像有人大力撞击着床板,还伴随着细若蚊吟的呜咽声。
有些含糊,可能是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的缘故。隐隐的,还能听见砰砰砰的声音,以及淅淅沥沥的水声。
陆晋元比较单纯,他迟迟没能从方才的画面中缓过神来,整个人显得有些迟钝,木讷地问:“这是什么声音?发生了什么?暮阳……”
江暮阳:“……”
这种时候喊他的名字并不合适罢。
他就知道,就知道会是这样!
像魔尊那种脑子长在老二上的老畜生,怎么可能不干那种事情?
好似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下一刻,层层叠叠的帷幔便从里面掀开,先是露出一张过分大的床榻轮廓。
隔着一层薄纱,隐约能看见里面人影幢幢。
是的,人影憧憧。竟不止一个人在薄纱之内。那种古怪的,带着哭音的腔调,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即便再迟钝,陆晋元也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咬牙切齿地怒骂魔尊:“真是不知廉耻!”
魔尊道:“我们魔物不讲什么礼义廉耻,少在本座面前掰扯这些,你们名门正派倒是有廉耻,你不也一样觊觎着师弟的道侣?”
陆晋元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确确实实觊觎着师弟的道侣,每日每夜疯狂思念着江暮阳。
他从前以为,思念裴清已经是世间至苦,现在才知,爱一个人而不得,才是世间最苦。
若是他与江暮阳无缘无分,萍水相逢,他有意,郎无情,倒也罢了。
可他与江暮阳分明是有缘却无分,倘若他当初早点发现自己的心意,早点认清自己,多一点勇气,也许,现在站在江暮阳身旁,紧紧握住江暮阳手的人,就是他了。
陆晋元自认为比任何人都更有资格同江暮阳在一起,他比裴清更早出现,同江暮阳才是青梅竹马,却最终败给了裴清这个天降之人。
他就是不服气!
明明江暮阳十二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就开始对他暗生情愫了!
是他亲手将江暮阳对他的情,一点点掐灭了。倘若今天跟江暮阳结为道侣的人不是裴清,陆晋元会用尽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人从裴清身边抢回来!
他可以不要江暮阳的心,但他一定要得到江暮阳的人!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可偏偏,偏偏那个人是裴清!偏偏是裴清!
陆晋元此生最不能伤害的人,就是裴清了,他答应过裴清的爹娘,要一辈子当裴清的哥哥,保护好,照顾好裴清。
既然是裴清的哥哥,又如何能抢弟弟的道侣?
陆晋元觉得非常痛苦,因为他是一只非常糟糕的凤凰,非常不是东西,竟不知廉耻的肖想弟妹。
可如果不靠着肖想弟妹,从而获得一点点的快‖感,那么他此生都不会快活了。
在场所有人,包括江暮阳自己,无人不知陆晋元对他有情,而且还爱得泥足深陷,无法自拔了。
但看破不说破,凡事都点到为止,魔尊行事不管不顾,连最后一层用来遮羞的窗户纸都要戳破。
场上的气氛,一度降至了冰点。
长胤真人又何尝不觊觎着自己的徒儿?又何尝不想从裴清身边,将江暮阳抢回来。
可他为人师表,岂能觊觎徒儿的道侣?
为人长辈,怎能跟名义上的外甥结为道侣?
他对江暮阳的情,从生根的那一日开始,就注定是见不得光的。
“好了,都别吵了,晋元,你不必同魔尊争执。”林语声一路走来,最知陆晋元爱而不得的心酸,但没办法,错过就是错过了,江暮阳只有一个,天上地下就只有一个,难不成要把江暮阳劈成几块,他们一人领一块走吗?这也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便出来打圆场道,“莫搭理魔尊,自古正邪不两立,何苦同一个大魔头计较?他岂能明白,我们与暮阳之间的师兄弟之情!”
他在师兄弟之情,这几个字眼上,咬得格外用力,双眸紧紧地盯着陆晋元,希望陆师弟能明白他的一番苦心,顺着台阶下来。
否则,他们几个师兄弟之间的情分,只怕要彻底散了。
陆晋元紧紧攥着拳头,因为牙齿咬得太紧,面容都微微扭曲了,好半晌儿才自嘲地笑了笑:“是啊,师兄弟之情!”
好一个师兄弟之情!他现在跟江暮阳之间,就只剩下师兄弟之情了!
云宗主见状,暗暗叹了口气,其实谁当他的弟妹,他都无所谓,最要紧的是弟弟开心就好。
只要弟弟高兴,就是同时跟几个男人在一起,又有何妨?他们剑宗家大业大,养几个少奶奶不成问题。
他也不觉得师兄弟之间纠缠不清,如何丢人现眼。
难道还有比他家阿昭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而抛弃自己的小叔叔,后来又爱上自己的小叔叔,最后,还爱而不得,残疾毁容更丢人现眼的么?
同时,云宗主也在暗暗庆幸,幸好他当时还存有几分理智,没有私心帮着阿昭,强迫着江暮阳生米煮成熟饭。
否则,那才是奇耻大辱,家门不幸!
轰隆——
骤然传来一声巨响,迅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一道白花花的影子,从薄纱之后丢了出来。
在原地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住,口吐鲜血,倒地不起。这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穿着打扮,竟同裴清几乎如出一辙。
更令人诧异的是,这个少年的鼻子和嘴,有几分像裴清。
可能就是因为嘴比较像裴清,所以被魔尊毫不留情地狠狠践踏,唇角都撕裂开来,淋漓着鲜血。
“少用哀求的目光望着本座!真正的裴清才不会顺从地叼住本座的东西,往喉咙里吞!”
“真正的裴清皎如天上月,洁如瑶池雪!岂会像你这般不知廉耻的勾引男人!”
画面中,魔尊衣衫不整地从薄纱后面站起身来,赤着脚上前,一掌将地上的少年化作飞灰。
“无用的东西!”
其余炉鼎纷纷从床榻上爬起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江暮阳暗暗数了起来,一,二,三……九,十,十一,十二!!
他越数越震惊,加上刚刚化作飞灰的少年,一共十三个,十三个!
也就是说,魔尊同时宠爱十三个炉鼎!
同时!十三个!
天呐,江暮阳忍不住嘴角直抽搐,浑身一阵恶寒,魔尊真脏啊,还不是一般的脏。
魔尊微微一怔,喃喃自语道:“这倒是像本座的作风,但本座从未找过裴清的替身!”
他只找过江暮阳的替身,但一个两个很没意思,连江暮阳的一点点皮毛都学不像!
第132章 这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陆晋元咬牙切齿道:“不知廉耻的东西!”
林语声看见这种场面, 同样觉得无比恶心,尤其听见魔尊说, 这就是他的作风, 更觉得浑身一阵恶寒,忍不住也跟着骂了句:“道德沦丧,伤风败俗!”
其余人虽然没有开口, 但对魔尊的行事作风实在不敢苟同。
作为曾经被魔尊死皮赖脸, 疯狂追求过的裴清,这会儿脸色同样难看下来, 尤其画面中的魔尊,还对着那些炉鼎们,一口一声裴清怎么样, 真正的裴清怎么怎么样!
仿佛他们曾经很亲密,很熟悉一般, 实在令人恶心!
为了不让江暮阳误会什么,裴清还着重跟他解释了一二:“暮阳,我同魔尊之间,从未有过什么, 一直清清白白的。包括身处魔域的那十年。”
江暮阳忍俊不禁, 他当然知道现在的裴清很干净, 很清白, 完全没有被魔尊染指分毫。
但问题是,他和魔尊之间似乎有点什么。
为了待会儿不跟裴清因为这种事情产生误会, 江暮阳沉着脸,一字一顿地反问他:“道侣之间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你知道吗?”
裴清:“……”
裴清:“……”
裴清:“……”
若是他从未与江暮阳在一起过, 他能就这个问题, 延伸出很多个答案,比如,平等,友爱,宽容,谅解,不离不弃,相濡以沫,等等。
但和江暮阳在一起之后,尤其是反反复复在一起之后,裴清脑海中的答案,有且只冒出了一个。
那就是双修。
他和江暮阳是因为双修缘起,也是因为双修缘深。
这个答案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俊脸噌得一下就红透了。以裴清对江暮阳的了解,江暮阳越是问出正经的问题,往往答案就越不正经。
所以,裴清自然而然就想歪了。
“很难想吗?”江暮阳满脸郁闷地问,“两个字,你说出来就行了,这很难猜吗?”
裴清:“……”
果不其然,就是那两个字!他就知道会是这样!正经问题配不正经答案,不正经的问题,才应该回答正经答案!
可眼下大家都在,他如何能将双修而字,轻吐出口?
那种红热感,很快就烧到了脖子,烧透了耳朵。
江暮阳:“……”
什么鬼?裴清做什么还要脸红?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我竟没想到,你会不知道。”江暮阳愁容满面地道,“你我都结为道侣了,竟……竟你不知我,我不知你。”
不如前世的裴清了解他,这从某种方面来说,也是一种遗憾。
他伤最深的,爱恨都最浓烈的,永远是前世的裴清。
裴清不得已,只好用千里传音之术道:“是,是双修。”
江暮阳:“……”
他有片刻的错愕,随即忍不住扶额。
怪他,都怪他,通通都怪他,把那么纯洁的裴清都给带坏了。
双修个大头鬼,这种时候脑子里怎么可以想风花雪月?
若是换了旁的时候,江暮阳一定满足一下裴清,好好逗逗裴清,但现在确实不是时候。
他同样以千里传音之术,提前给裴清一个心理准备,他说:“你我都曾经被魔尊死皮赖脸纠缠过,算得上是同病相怜,如今阴差阳错结为了道侣,自然应该两不疑,我信你,你也应当信我。”
所以,如果待会儿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要砍就去砍魔尊,可以吃醋,但不能跟他有误会。
即便,他跟魔尊曾经有点什么,作为一个攻,裴清要大度。
裴清微微一怔,然而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江暮阳这边话音才落,画面上的魔尊,就冷笑着吩咐左右:“去!将本座从外头带回来的小东西押来!”
而后,更加冷肃无情地道:“一群没用的东西,竟半点裴清的神态都学不好,留你们有何用?来人,通通拉下去,剥了衣裳,丢进魔窑去!”
魔窑也就是魔界中专门寻欢作乐的地方,很不幸的是,江暮阳曾经也去过的。
他是被魔尊逼迫去的,魔尊当初拿他当裴清的替身,可又嫌弃他不会伺候人,遂将他送至魔窑,跟窑里那些身经百战,床上本领已经学得炉火纯青的炉鼎学习。
当时看见的画面过于不堪入目,江暮阳提都不愿意多提,但值得一说的是,魔尊逼他学的任何本领,最后都通通用在了裴清的身上。
裴清真是好福气啊,享受了那种极致的快乐。
江暮阳从前就在想,如果他没有误打误撞,学了那些不可言说的本领,是不是就没那么容易拿下裴清,也没办法将他困于欲‖海中,泥足深陷了。
不知从哪里冲出一群魔兵,将殿中跪趴在地,衣衫不整的炉鼎们拖了下去,不一会儿,又有两个魔兵,拖着一个巨大的金笼过来。
金笼当中,赫然一个少年,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应该就是魔尊口中,从外头带回来的小东西了。
不知道为什么,画面之外的魔尊,竟突然脱口而出一句:“江暮阳!”
陆晋元,林语声二人怒目而视,但心里同样咯噔了一下,也隐约觉得,金笼里关押的人,就是江暮阳。
甚至连江暮阳自己都认为,金笼里的可怜虫,就是他自己,毫无疑问了。
该死的,早知道就不该让陆晋元施展灵言之术,这简直就是公开处刑,好吗?
裴清的瞳孔剧颤,下意识屏息凝气,死死盯着金笼里的少年。
亲眼看着金笼打开,魔尊一手掐着少年的衣领,将人从里面狠狠拽了出来。
再迫使他抬起脸来。果然就是江暮阳的脸!
魔尊简直震惊了,他从未想过,能在这里看见他囚‖禁江暮阳的画面。
他承认,他不止一次有过这种想法,把江暮阳抓回魔界,换上天底下最漂亮,最华贵的衣服,然后装进金笼里,藏在魔殿之中,从此以后,只属于他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