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姓樊,可不就得刻上樊,娘,我都说了这是给你的铺子,就是你的,我帮着进货,其他的我都不管。”季仲远说的坦然。
樊雨花咧着嘴笑,感叹道:“哎呀,活了半辈子了,还有了自己的铺子了,这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季仲远笑道:“我娘本就是神仙下凡,不然怎么这么美。”
“去你的,没大没小,讨打!”樊雨花说着,给了季仲远一个爆栗,心里却是甜的,她甚至已经开始盘算要往自己的小铺子里添些什么了,总不能一直靠季仲远进货,给什么卖什么吧,要有自己的特色,那才是自己的铺子。
铺子刚装修完毕,所有东西都规整了,几个人站在门口看着可爱的小卖部,说着话呢,邻居朱郎中飞奔似的跑回家,后面跟着他的小儿子,两个人见了鬼一样跑回去,又风风火火拿着药箱跑出来,见着季仲远,急刹车问:“你这是做什么呢?”
季仲远道:“开了间小杂货铺子,朱郎中,您这是?”
朱郎中道:“镇上孙员外的小孙女从房顶掉下来,摔断了腿,我急着拿药箱过去,不和你说了,走啦哈!”
说完也不等季仲远回话,带着儿子风驰电掣地跑了。
樊雨花看着朱郎中的背影,说:“医者仁心呐。”
季仲远笑笑,这时候朱郎中的夫人从院子里走出来,这是个高大强壮的妇人,她听见朱郎中和季仲远说话,就听见了杂货铺子几个字,便出来看看。
季家人搬过来的时候拜访过邻居,因此都见过面,朱夫人问道:“哟,雨花妹子,你这是要在自己家里开铺子呀?”
樊雨花笑眯眯道:“孩子怕我在家闲出病来,开个铺子给我看着,明天就开张。”
“这可真好,你命好,不像我,天天在家晒树皮,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那是晒药材,做大好事呢。”
“你这都卖什么?”
“快进来看看。”
两个人说着话就进了铺子,季仲远便让她们自己玩去了,他跑去铺子,接夫郎回家。
铺子里人手有些不够了,眼下这些人虽然能支撑铺子运转,但是赵吉祥总是得往外跑,多去县城送东西,如果再赶上谭二福出去进货,三两天都不回来,铺子就少了半边天,于是季仲远又在门口支了个牌子,上面写了“招伙计”三个字。
一开始田小野还问人家有不识字的怎么办?
季仲远告诉他,不识字的不要,看不懂牌子上的字的都不要。
在铺子里干活,多少得识字,还得会做加减法的,不然要来做什么,买卖可是精细活,不是扛沙袋子那种体力活。
这次招人只要男人,不要女人和双儿了,因为总得往外跑,女人和双儿多有不便。
镇上识字的人还是有的,有些在外面给人干活,都会算算钱,也能看懂简单的字,牌子在外面支了两天,就有三个人来应聘。
季仲远把三个人都收了,给他们两个月的试用期,两个跟着赵吉祥出去搞销售,一个跟着谭二福学,这样搞销售的人就足够了,往县城跑也好,往周边几个镇跑也好,都能岔得开人手,赵吉祥现在要推销自家糕点,也要推销竹盐,还要发现商机,给季仲远提供一些新的思路,又要联系老客户,保证货品供应,每天也是很忙碌。
铺子里谭二福带着季云朵和一个伙计,季云朵主要学习经营铺子,进账出账,又跟着季仲远学一些经商之道,每天都过得很有意思,另一个伙计就跟着谭二福进货,也跟着学习打理铺子,卖货拉客。
试用期工资只有一半,每人每月五百文,这也不算少,对于镇上普通人家来说是一笔很重要的收入了,而且大多数铺子招收学徒,一开始是不给钱的,季仲远的铺子算是最宽和条件最优渥的了,三个新人都很珍惜这个机会,使上了十二分的力气,甚至出现了内卷行为。
他们卷不卷,季仲远才不管,作为东家,他只要铺子经营火热就行了,至于其他事情,季云朵会处理。
季仲远去接田小野的时候,赵吉祥带着两个伙计在外面没回来,谭二福在跟他的小弟——孙三交代一些事情,季云朵在看账本,拿了笔在纸上学着写数字。
田小野则在后厨和刘月小声商讨一款糕点造型,其他事情则是飞燕在忙活。
季仲远在铺子待了一会儿,这才一手夫郎一手妹妹牵着回家,走到门口遇到季伯山,正好一起回家。
小宛儿和田小野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话就跑回家了,他得早点休息,明天天不亮他就得来帮着做油条等早点。
只是他再早也没早过樊雨花,等他来的时候,樊雨花已经把面准备好,要炸第一锅油条了。
“我来吧,婶子,你可真早。”小宛儿撸起袖子洗了手,就要干活。
樊雨花压根就没睡着,一心惦记着几天开业,必须得早起,心里紧张,只是不好和小宛儿说,于是便说:“第一天没数,明天就不用这么早了,你也不用带着黑来,一个小双儿,走黑路可不安全。”
小宛儿知道她的好意,便笑笑说:“好,那我天一亮就走。”
“都行,不用太早,太早了也没人来买。”
两人说着,手上动作不停,十几根油条就下了锅,小宛儿第一次做这种活,扯出来的油条可不好看,樊雨花就把他的那些捞出来,说:“这些咱们吃了吧。”
小宛儿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伶俐着呢,做坏了几个,就能扯出好看点的油条了。
等到天大亮,整条街的鸡犬都开始嗷嗷叫的时候,一整筐油条已经摆上了窗台,樊雨花让小宛儿继续扯油条,她则开始做麻团。
过了一会儿,外面有人喊,樊雨花就让小宛儿去,这是送奶的来了,得赶紧把牛奶倒进锅里煮着。
等到奶也煮热了,麻团就出了锅,樊雨花从厨房走到小卖部,刚把麻团放进筐里,就有人循着香味来了。
“这位大婶,你家卖油条呐?”
“对呀,还有麻团和牛奶呢,今天第一年开业,买就送小咸菜。”
“给我来半斤油条尝尝吧!”
这便算是开张了。
第83章
小卖部第一天的工作量不大,但还是让樊雨花焦头烂额,无法准确计算油条和麻团的需求量,导致最后剩了两筐,只能想方设法降价,人家来酱油,樊雨花一个手不稳,撒了些外面,抹在手上,还没擦,后面一个大娘急火火地要来买线,她下意识地拿了线,才想起来手是脏的,最后白白废了一球线。
咸菜准备量不足,前面有人买了奶和油条,拿着咸菜走了,后面邻居听说也来买,结果没有咸菜了,人家不悦,问能不能加半根油条……
各种奇奇怪怪的人,乱七八糟的事,樊雨花累得满头大汗,直说这比看孩子做家务累多了。
小宛儿比她好点,多少见到过别人做生意的样子,不停安慰她说忙是好事,说明生意好之类的。
等到了下午,几乎就没有人来了,樊雨花刚坐下喘口气,又心中焦躁,担心是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好,服务态度不够热情,被嫌弃了,不然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开业第一天仿佛渡劫。
晚上季仲远等人回来,他娘是彻底歇菜了,躺在床上连饭都是田小野送进去的。
田小野担心不已:“娘开铺子遭老大罪了,可别累坏了。”
季仲远不当回事,说:“人生哪能不折腾,越折腾越年轻,等到什么都不想干了,什么都干不动了,那才该担心呢。”
果然,第二天早晨,樊雨花又生龙活虎地起来了,炸油条炸麻团,让小宛儿留在厨房,她卖出去一筐,就喊小宛儿补一筐,等看着卖得慢了,就等剩半筐再补,有时候来不及,就让客人等两三分钟,炸油条也不需要很久时间,这样第二天她就没有剩几根油条了,瞅着没人来买,把剩下的两根油条和小宛儿分了吃了。
就这样,日子过得飞快,等到了九月底,常小惠的月子坐满了,陆大嫂给她烧了生姜水洗头洗澡,她四十多天没有洗头洗澡,又是八月盛夏,身上的味道早就难以形容,她自己也早就受不了了,这会儿在姜水里洗了个痛快,又坐在锅灶边烤干了头发,仿若新生。
她的主业还是看孩子,小婴儿粉嘟嘟白胖胖,她喜欢地紧,整日在怀里抱着不撒手,最喜欢带着孩子去小卖部坐坐,附近来了人都要夸上几句孩子可爱,她和樊雨花听着都高兴。
因为突然搬家,孩子的满月宴便不能请太多人,家里人倒也不太在意,之前就有些担心太多人来,会不会惊到孩子,这下只是家里人凑一起,吃了一桌子大餐,又给孩子准备了许多礼物,高高兴兴庆祝了一番,也挺好。
又过了几日,秋风起,人们都穿上了秋日衣衫,季仲远早晨去铺子之前见着了穿着碧色新衣服的奶娃娃,忍不住要去戳人家脸,被樊雨花打了一巴掌,骂道:“就你手贱,戳坏了要流口水,半边脸都烂掉。”
季仲远讪讪收回手,出门走到巷子口,就见着一辆牛车过来,这一看,是常家兄弟,他们收好了地里的庄稼,都已经捣成了米,给季家送来,车上还有一个大筐,里面装着满满的稻花鱼,淅淅沥沥的水沿着车缝往下,洒到黄土路上,是不是能看见鱼尾在扭动。
季仲远可乐坏了,赶紧把常家兄弟带进门,樊雨花和常小惠见了,也都开心,几个人站在院子里说了会儿话,又坐到正屋去聊,常家兄弟逗了会儿孩子,又问了常小惠的情况,见一切都好才放下心来。
他们羡慕地看着院子,说:“这大宅子,可真是气派,妹妹有福,跟着你们家享福了。”
樊雨花笑道:“你们以后也常来坐坐,我们刚来,也不认得几个人,你们多来,咱们也好说说话。”
常家大哥笑笑,拍着大腿说:“婶子,你是不知道,还好你们搬来了镇上,现在村里可不好过呢。”
“怎么回事?”季仲远问道,自从全家都搬到了镇上,他就没有再关心村里的事了。
“还能是啥,那些个士兵呗,他们抓着村里人干了这么久的活,现在把山封了,谁也不让进呢,村里人只能在山脚下捡柴禾,挖野菜,要是往上走,就会被打回来。”
“怎么还封山了?”樊雨花问,“那也不能上山打猎了?”
“不能了,以前还常有人在半山腰弄兔子扣呢,现在也不能去了,吃不到野味了,鱼虾和螺儿,都吃不到了。”
“唉,怎么这样呢,山里人靠山吃山,他们把山封了,让人怎么过。”
“是啊,还好你们村的地不在山上,能种庄稼,听说东山村有几家人地在山里,都被封了,庄稼也不给的。都能收获了,你说这……”
“是啊,这些士兵……”
大家说着抱怨了一会儿,樊雨花把工钱给常家兄弟结了,又拿了些麻团给他们,让带回去给家里孩子吃。
他们走远后,季仲远摇摇头,说:“这会儿只是封山,过些日子还不知道惹出什么事来。”
田小野不解:“能惹出什么事呢?”
季仲远说:“一大批大老爷们在山里不知道干什么,天天寂寞,估计吃也吃不好,时间长了,难免去骚扰村人。”
“啊,那是真的过分了。”
一家人感叹了一会儿,季仲远和田小野就走了,他们得去铺子里忙活,樊雨花留在家里,带着小宛儿和常小惠收拾那些米和鱼。
这次带来的鱼足有几十条,肯定不能都吃新鲜的,樊雨花挑了几条大的放进盆里养着,这样能多吃几天,又让小宛儿给隔壁朱郎中家里送去一条,再留出两条给小宛儿晚上带回家去吃,剩下的都切了洗好了,去除内脏,用食盐腌制了,挂在院子里长长一排,等晒成了鱼干,能吃一冬天呢。
小宛儿从朱郎中家里回来,带回来一小包山楂丸,说是朱郎中调制的,吃了能解腻助消化。
他知道樊雨花给他留了两条鲜鱼,十分不好意思,说什么都不肯要,樊雨花才不听他推辞,傍晚直接用绳子串了,套到了他的手腕上。
小宛儿十分感激,他在樊雨花这儿干活,吃的全包,还能拿东西回去,不仅仅是今天的鱼,平日里新长出的青菜也会给他些,有时候捡的鸡蛋鸭蛋多了,也给他塞两个,这哪里是家仆该有的待遇,直教小宛儿受之有愧。
到了晚上,季仲远终于吃了惦记一年多的稻花鱼。
樊雨花知道他馋,做了两条大鱼,用足了料,等到喷香的鱼端上来,所有人都馋到不行,一口肉下去,纷纷直呼鲜嫩。
季伯山一边大口吞鱼,一边说:“这鱼果然好吃,也不腥,还是仲远会吃,明年我再多弄些鱼苗进去。”
“每一块稻田都弄上鱼吧,哥。”季仲远狼吞虎咽。
“我看行。”
众人一愣,说话的竟是樊雨花,往常都是孩子们贪吃,被她笑着骂,没想到这次她自己竟然也沦陷了,季仲远大笑,然后又被樊雨花羞恼地打了头。
院子里的笑声飘出去,整个初秋都被染上了欢乐。
秋季吃羊,镇上就有杀羊的,但是不多,要凭运气才能买到羊肉,却刚好有一家杀羊的,是火窑一个工人的亲戚,他上工的时候说了这件事,季伯山想着自己弟弟爱吃,就跟季仲远说了。
季仲远问了日子,选在杀羊的当天,买了半腔羊,还有一些羊肉和一条羊腿,又把羊杂要了些回去,做羊汤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