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有打量的眼神,都被他裹得爹妈不认的样子给吸引住了。没人在意他和邬遇紧握的手。
叶囿鱼满意地把自己的手指塞进邬遇指缝里。
十指相扣的顺间,邬遇偏过头,注视他的目光带上了难以言喻的深意。
“柚柚……别招我。”
明明感冒的是自己,但邬遇的声音听起来不遑多让。
叶囿鱼心头一跳,手上不自觉地使力。
笼罩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好像又深了一些。他没敢再乱动,乖乖跟在邬遇身侧。
医务室里,校医简单询问了症状,又给他测过体温。
有一点低烧。
提到挂水会好得快一些时,叶囿鱼蓦地坐直身体:“不、不用了……下午还有比赛!”
校医打趣睨过来:“就你这样还想去参加比赛?”
“不是我……”墙上的挂钟指向一点五十,他没敢看邬遇,飞快补了一句,“还是开药吧。”
好在直到走出校医室,邬遇都没有提及挂水的事情。
叶囿鱼暗自松了一大口气。
下午的签到在两点十分。
他们走到遮阳棚时,不少同学已经提前签完到走没影了。
叶囿鱼找了个避风的位置坐下。
邬遇把手机往他手里一递:“我去装热水。没有密码,你自己玩一会儿。”
刚才出来得急,他的手机落在了床上。
叶囿鱼点点头,兀自缩成了一小团。
邬遇的手机没设密码,他上次借用时就知道了。
屏保依然是绵延的雪山。
他随手划过雪山,猝不及防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阳光倾泻似的从窗外涌进来,昏暗一隅里,他枕着枕头睡得不省人事。
看背景,是在白涂家拍的,当时他刚度过发情期……
思绪骤然被带回那天下午。
叶囿鱼呼吸一重,整张脸涨得通红。
不远处,白涂似乎是找准了他的位置,三两步就跑到他面前。
苏州月跟在白涂身后,腼腆地冲这边笑了笑。
“叶囿鱼!”白涂半个人压过桌子,“这是校草的手机?你的脸好红……难道是在手机里发现了什么?”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叶囿鱼大致也了解了白涂的性子。
表面上软软一个,相处久了才知道他有多咋呼。
活生生就是瓜田里走在最前面的那只猹。
叶囿鱼迅速熄屏,一脸无辜:“是邬遇的手机。但我这是感冒了。”
他一说话,白涂蓦地瞪圆了眼睛。
足足缓了十秒,白涂才说:“你不就是跟校草上了个露台吗?怎么吹成这样?”
叶囿鱼脑袋一卡,下意识反驳:“什么上露台……我没……”
白涂摆摆手,打断道:“我自己看见的。当时我赶着去加油来着,没喊你们。”
叶囿鱼一噎,彻底没了声音。
又红又蔫地缩在外套里。
白涂揶揄地推了他一下:“打起精神来,我可没欺负你啊!”
临走前他补了一句:“你那小恐龙杯子还挺好看。”
他的小恐龙明明放在班上。
叶囿鱼无精打采地撩了撩眼皮,示意他知道了。
下一秒,圆滚滚的小绿恐龙张开嘴巴,蓦地就出现在他面前。
邬遇回了一趟班。
不仅把自己的小恐龙带出来了,还带了他平时喝水用的保温杯。
这阵仗,就像要把自己养在这里。
叶囿鱼往领口里缩了缩:“一个下午而已……不用这么多水的。”
邬遇却像是没听见,俯下身就往他口袋里探。
叶囿鱼背脊蓦地一僵,还没来得及推拒,邬遇就主动拉开了距离,指腹间捏着他装药的小袋子。
邬遇轻巧地解开活结,拿出一包冲剂撕开倒进小恐龙里。
黄色颗粒遇热即化,瞬息就和水融为一体。
叶囿鱼贴上去嗅了嗅,隐隐闻到一股子甜味。
邬遇又把一次量的药分了出来。
叶囿鱼喝完冲剂,又灌进去一小包药,胃里顷刻就又鼓又涨。
操场周围,人群隐约有躁动的趋势。
福至心灵。
叶囿鱼收回视线,立刻乖巧地站起来:“要、要候场了。我跟你一起去!”
他说完,广播里就传来三千米和跳高的候场提示。
他怕邬遇要让他在这里坐一下午。
果然,邬遇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说了句“只是预赛”。
叶囿鱼往旁边操场方向迈了两步,拧着眉没有接话,意思明显。
两人对峙片刻,邬遇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他妥协道:“你带着保温杯去看台上坐着。”
邬遇说的是操场角落里的那个老式看台。
因为位置不佳,视野不好,即使提供了座位也没人坐。
唯一的优点大概是校方给它搭了个黄色的遮阳棚,还挺醒目的。
叶囿鱼本意是想混进人群里给邬遇加油。但他转念一想,三千米跑圈也是要经过看台的。
他衡量了两秒,抄起保温杯就往操场走:“快点!再晚要赶不上了!”
检录马上就要开始了。
叶囿鱼跟着邬遇走到指定区域外就被拦了下来。
他在外围蹦跶了几下,边朝邬遇挥手边往看台走。反正他裹得严实,少有人能认出他来。
由于参赛人数众多,每场比赛都按年段分成了三组。
即便这样,两校乌泱泱的人群凑在一起也显得很壮观。
叶囿鱼坐在看台第三排,越过人群,他一眼就看见了挺拔如松的邬遇。
本能地,他能感觉到邬遇也在看自己。
明知道这样很幼稚,但谁都没有先移开视线,直到检录开始。
按照顺序,高三排在最后。
叶囿鱼拧开保温杯,无所事事地灌了几口水。
“我在操场那头就看见你了。”
“叶学长。”
脚步声悄然逼近。
时隔大半个月,这个声音依旧令他感到反胃。
叶囿鱼侧过身体,防备地盯着两步开外的陆还寒。
陆还寒手腕上系着参赛标识。
对上叶囿鱼厌恶的神色,他堪堪停在两步开外,没再靠近:“虽然叶学长的确长在我审美点上,但我没有强人所难的癖好。”
说完,他随手一掷,掌心的东西在半空中勾勒出金色的弧度。
“这个对嗓子好。”
“另外……注意一下你们班长。”
是一小枚茶包。
叶囿鱼看了看臂弯里的茶包,又看了看陆还寒远走的背影,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枪声早在陆还寒靠近时就响过了。
陆还寒离开时,高一的运动员们恰好跑过看台。
为首的是个alpha学妹。
短暂地分心后,叶囿鱼重新看向陆还寒离开的方向,那边恰好是跳高场地。
跳高检录比三千米慢十分钟。
轮到陆还寒时,他早已做完了热身。这个高度对他而言轻而易举,他不用费力就能跳过去。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他的身体腾空起跳时,极强的压迫感悄无声息将他笼罩。
他身体一僵,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在了海绵垫上。
寒意如附骨之疽,轻而易举就将他击溃。短短一秒,他却像两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
“操。”他低骂道,“真是条疯狗。”
裁判觉察到不对,上前想要搀扶他,他先一步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我没事。”
这头,叶囿鱼的注意力已经全然被最后的冲刺吸引。
六圈过半。
第一圈为首的那个学妹暗自发力,在最后半圈时赶超了前面两个同学,一举拿下第一。
顷刻间,欢呼呐喊声盖过整片场地。
叶囿鱼看得也有些热血。
他瞄了眼最后冲线的位置,心里忽然有了计较。
今天他这个身体状况,陪跑肯定是不可能了。但是等在终点还是可以的。
轮到高三时,周围的呼声不减反增。
广播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校草加油。”
楚声起的声音极易辨认。
背景音里,迹扬嗤笑道:“这都跑不赢,校草也该让位了。”
叶囿鱼的一颗心始终系在邬遇身上。
枪声响起时,邬遇以极快的速度从末尾反超到第一。
叶囿鱼的神经倏地绷直在一起。他揣起保温杯,挑了个紧挨着跑道外圈的位置站着。
第一圈时,他尽全力喊了声加油。
难听的声音几乎瞬间就和广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没再开口。
也不敢用肢体动作让邬遇分心。
邬遇始终在第一和第二的位置胶着,跟在他身侧的是十二中的体育生。
六圈刚过,那个体育生发了狠地反超,短时间内拉开了一百米的距离。
叶囿鱼看得心惊,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呼吸,一错不错地盯着跑道上两道迅疾的身影。
临近终点时,叶囿鱼难以自制地喊出了声:“哥哥加油!”
计时器按下的瞬间。
邬遇以细微的领先冲过终点线。
灼热的气息笼罩周身时,邬遇的喘息一声又一声地砸在耳边。
叶囿鱼被抱得发懵,下意识就伸手环在邬遇腰上。
“哥哥真厉害。”他小声说。
第47章
他的嗓子本来就哑, 喊完那句加油,这会儿说话都近乎气声。
邬遇平复着呼吸,克制而压抑:“我听见柚柚喊我了。”
由于体力消耗过大, 邬遇的身体正轻轻颤动着。
叶囿鱼蓦地想起, 剧烈运动后不能立即休息。他收回环在邬遇腰间的手,顺势搀上他的手臂:“哥哥, 我扶你走一走。”
不远处, 体委跟个炮弹似的飞蹿过来,身后还跟着老三和张岸。
“最后那半圈真是太帅了!”
“不愧是爸爸!”
“我们班这次稳了!”
刚才跳高一结束,他们就从跳高场地往这边赶。
恰巧目睹了邬遇最后半圈的冲刺。
张岸看得脚步发虚:“跳高没把我怎样,刚才看遇哥跑步给我看软了。”
老三琢磨了几秒,脸蓦地就黑了:“你怎么说话呢!”
叶囿鱼笑出了声。
他正想搭话,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两下。
刚才始终和邬遇胶着的体育生大步跨到两人面前——
“我就说怎么那么眼熟呢!”
“我见过你们——就是那对alpha情侣!”
他朝邬遇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 我叫朝辞, 是十二中的。”
几人愣神间, 邬遇已经伸出手和他虚握了一下:“邬遇。”
朝辞笑着咧开嘴,手正想往叶囿鱼面前伸, 正对上邬遇的眼神, 倏地又缩了回来。
他尴尬地挠挠头:“这个就不握了……”
“你们别误会, 我没别的意思。”
“就是觉得兄弟你刚才太帅了!我看你就像会打球的样子,有机会一起打球!”
朝辞一通说。
最后要到了邬遇的联系方式,喜滋滋地走了。
体委愣在原地。
他看看邬遇, 又看看叶囿鱼,随后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那什么……他肯定认错人了。”
Alpha情侣什么, 他就当没听见。
叶囿鱼怔忪几秒, 蓦地就对上老三探究的眼神。
老三一张脸比体委还僵:“什么情侣?你和遇哥见过他?”
身边的人身体骤然绷直。
邬遇扫过叶囿鱼不自觉紧攥的手, 主动接过话:“在迹扬打工的那家奶茶店见过, 之前他们搞了个情侣免单的活动。”
邬遇说得过于自然,自然到他们没能觉察出任何奇怪的地方。
体委率先反应过来:“原来是被拉去装情侣的……吓我一跳!”
“也不能是真的啊。”
“论坛上的贴你们没少看,怎么脑子就转不过来呢!”
张岸打着哈哈岔开了话题:“今天下午还有其他项目吗?”
老三掏出手机扫了眼项目表:“一百米决赛,五十米接力预决赛。”
经他们一提醒,体委连忙调转方向:“操!光顾着遇哥的三千米了,我都忘了我还有接力!”
“遇哥估计还得再休息一下,有叶囿鱼扶着呢。”张岸怕老三再说点什么不该说的,扯着他就往五十米场地走。
两人推搡着走远了。
叶囿鱼收回视线,绷直的背脊也松懈下来。
手背一热,邬遇的掌心贴了上来,修长的手指相互聚拢,轻易就把他的手包裹在内。
心脏倏地漏跳一拍。
叶囿鱼慌乱地四下环顾,眼神不经意地躲闪:“旁、旁边有人……”
邬遇却像是没听见,带着他就往前走。
被邬遇这么牵着,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连血液都开始燥热。
“哥哥……”
“塞、塞口袋里!”
邬遇终于还是卸了力道,就着他的动作把手塞进口袋。
两人维持着去校医室的姿势,并排走着。
临近场外,人群涌动。
身旁的人再一次绷直了身体。
邬遇的视线落在你来我往的人流上:“柚柚害怕被人知道?”
口袋里,温热的手掌顺势抽离。
叶囿鱼脚步一顿,反应了好几秒。
他转过头,入目是邬遇神色如常的侧脸。他甚至没有看自己,就像在阐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