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竹也刚醒,沈遂推门进来他正盯着素色的幔帐想事。
初秋的日光照进来,抛下一片暖融融的晨光。
沈遂逆着光而来,乌黑的眸子染笑,灼灼看着林淮竹,“醒了?”
林淮竹从床上坐起来,唇上也挂了一丝浅淡笑意,“嗯。”
这两日林淮竹经常向沈遂展现温和那面,笑脸相迎也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不过是一种跟他交好的手段。
沈遂没大惊小怪,从挂衣的木施上取下林淮竹今日要穿的衣服,走到床前俯下身,很自然地为林淮竹穿衣。
林淮竹面容微凝,不明所以地任由沈遂施为。
林淮竹的衣服样式简约干练,窄袖、束腰,贴合身线,有些像武侠剧的劲装。
沈遂以前经常给小孩子穿衣服,熟练地帮林淮竹穿好。
他贴得极近,林淮竹不习惯地微微侧头,余光却落在沈遂身上。
林淮竹不知道他这是又想起哪一出了,一大早跑过来竟给他穿衣。
沈遂最近总是这样,常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而且乐此不疲,且一次比一次古怪。
窗外那棵桂花开着橙黄的花,仿佛一串串小金铃。
秋风拂过,簇在枝头的金桂哗哗作响,香气溢满整室。
沈遂将衣服给林淮竹穿好,又整了整褶皱的衣衽,然后跳下床笑道:“好了,走,吃饭去。”
说完转身便走,沈遂走到门口没听到身后的动静,他不解地回头。
林淮竹还在原处未动,沈遂看过来时他才隐去眼底的情绪,又变回了温和无害的模样,起身跟上了沈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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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沈遂照例陪秦红筝吃的,中午则是跟林淮竹一块。
席间沈遂一直给林淮竹布菜,“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才能长高个子。不要挑食,菜还是要吃的。”
沈遂给他夹了一大筷子竹笋,林淮竹跟大多数孩子一样不怎么爱吃蔬菜。
现在比从前好多了,经历一番变故林淮竹已经不怎么挑食,看着碗中的竹笋什么都没说,吃了一口。
“哥哥也吃。”林淮竹用公筷给沈遂夹了不少秋葵。
沈遂此生只不爱吃两样青菜,秋葵跟芫荽,也就是香菜。
但原主爱吃秋葵,所以每餐必有,只要不跟秦红筝吃饭,沈遂绝不碰这道菜。
沈遂挤出一笑,“好。”
心里咬牙切齿:小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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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沈遂又邀林淮竹共浴。
凝髓露不亏是药王谷的顶级宝贝,昨日他跟林淮竹泡了小半个时辰,最后浴水恢复了原状,里面粘稠的东西全被他俩吸收了。
这个澡泡得沈遂神清气爽、通体舒畅,骨软筋酥,十分的爽利。
今日沈遂让人往浴桶旁放了一个小木桌,上面摆着点心跟凉茶,沈遂灌了一口茶。
这茶不是凡品。
茶树种在灵域之中,用灵泉灌溉,以只食仙草的灵兽粪便为肥料,待茶树长成之后只取最嫩的那一小撮叶子。
清爽的凉意顺着喉口滑下,沈遂舒服地眯起眼,表情颇为惬意。
因为加了凝髓露,浴桶里的水不仅没变凉,反而越泡越热。
就连林淮竹也出了汗,白瓷般的脸蛋被水汽蒸得红扑扑,鼻尖冒着细汗。
沈遂喝完茶,抬手给林淮竹倒了一杯递与他。
林淮竹接过来,一口饮尽。
沈遂问,“好喝么?”
林淮竹点头,“好喝。”
沈遂笑道:“这茶是我外公送来的,只有一罐,我母亲分了我半罐,你要是喜欢就来我这里,我泡给你。”
他并非要炫耀母爱,只是想林淮竹记秦红筝一个好。
林淮竹敛下长睫,抿唇‘嗯’了一声。
沈遂拿过林淮竹手中的碧色玉杯,“还喝么,我再给你倒一杯。”
林淮竹轻摇了一下头,“不渴了。”
沈遂也不勉强,他放下林淮竹的杯子,往自己茶杯添了些。
痛痛快快饮了三杯凉茶,沈遂身上那股躁意才压下去。
他双手向后撑在浴桶边沿,看着林淮竹道:“过些日子就是我母亲生辰了,我想为她炼一颗驻颜丹,你同我一起罢。”
林淮竹说,“我不会炼丹。”
沈遂毫不在意,“我也不会,驻颜丹不是什么高品阶丹药,哪怕炼得不好也没关系,我们送的是一份心意。”
秦红筝自然是不缺驻颜丹,沈遂敢说只要是他送的,哪怕是在路边薅一把野草她也会高兴。
“你若是我父亲的私生子,我还真不想见你在我母亲面前晃,但你不是。”
沈遂叹息一声,“我拿你当兄弟,所以我不想你们处不好。”
林淮竹沉默片刻,最后还是点头应了。
沈遂倒也没多高兴,他这边努力了半天都没换回林淮竹哪怕0.1的好感,更别说秦红筝了。
但这起码是一个好的开始,总比什么不做要强。
沈遂善于自我开导,这么一想心情好了不少,洗完澡他还不忘艹男妈妈人设。
沈遂摁住穿好衣服要走的林淮竹,“别动,我给你擦擦头发。”
林淮竹的眼眸随着眼前的烛火跃动,他动了一下唇问,“为什么?”
沈遂瞬间来了精神,他以为林淮竹要问他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答案沈遂早想好了,一直等着林淮竹问呢。
结果林淮竹问的是为什么要给他擦头发,沈遂不免有些失望,但面前不显分毫,给了林淮竹一个朴实无华的答案。
“你头发这么湿,晚上怎么睡?”他们的灵根还没长好,未踏入修真行列,不能用术法烘干湿发。
林淮竹像是没料到理由会如此简单,竟怔了一下。
沈遂取来吸水性极好的棉纱布,撩起林淮竹的头发,将滴水的发根和发尾细细擦了一遍。
他的动作轻柔娴熟,仿佛做过很多次。
林淮竹心头忽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烦躁,眉心不自觉皱起。
与此同时沈遂收到了负1好感值的提醒,他表情空白,目光呆滞,怀疑人生似的。
—203。
沈遂第一次难以压制自己的脾气,很想将手里的棉纱布甩林淮竹脸上。
男妈妈都不满意,是不是想上天?
现在沈遂终于体会到天蓬元帅撂挑子不干,想回高老庄的心情了。
他也想撂挑子,他也想回自己的高老庄。
见沈遂迟迟不动,林淮竹抬眸望了过来,那张秀丽漂亮的脸仍旧一派温和无害,看的沈遂贼来气。
沈遂经历过社会的打磨,面对再糟心再无理取闹的甲方,他仍旧可以顶着虚假的笑脸,热情周到的装孙子。
“右腿突然有点不舒服。”沈遂将棉纱布塞林淮竹手中,略显疲倦道:“我休息一会儿。”
林淮竹疑惑地看向沈遂的小腿,嘴上关怀道:“按理说应该好了,你坐床上,我看看。”
“不用,你先回房罢。”沈遂语气虽然不冲,但透出来的意思却很强硬。
林淮竹闻言,略带探究地看了沈遂一眼,不再多言离开了。
林淮竹一走,沈遂绕过一道屏风,进了卧房一头栽到床上。
他想不通好端端的林淮竹为什么又要扣他分,难道擦头发也有错?
沈遂从未这样心灰意冷,蹬掉脚上的鞋子不愿再想跟林淮竹有关的事。
这次他是正儿八经地开始摆烂,而不是像上次口头说说。
沈遂腿伤早已经好利索,本该去学武堂,但他咸鱼到底拖着不去,也没去找林淮竹。
沈遂没一直闷在屋子里,这两日往秦红筝院子跑得比之前勤快很多,常常一待就是一整日。
除了嘴甜地哄秦红筝开心外,沈遂向她请教了不少有关炼丹的事。
原主修的剑气道,但灵骨与天赋着实一般,并没有太高的建树,后期因为嫉妒林淮竹还走了歪门邪道。
沈遂不执着修剑道,寻思着这条路走不通就转个行,所以想看看自己在炼丹方面有没有天赋,他还想着在秦红筝生辰之前练个驻颜丹送她。
让沈遂略感失望的是,炼丹师是以灵力控制丹炉的火候,但他现在没有。
越是高品阶的丹药,对火候的把控越是严格。
沈遂在秦红筝这儿啃了不少相关书籍,还亲眼看她炼了一炉丹药。
秦红筝对炉火的把控叫沈遂惊艳了好一阵。
难怪老谷主把什么好材料都往秦红筝手里送,人家是真有天赋。
沈遂一连往秦红筝院子跑了好几日,秦红筝炼丹时他就打打下手,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偶尔说些开心的话逗她高兴。
又在秦红筝炼丹房待了一日,沈遂收获颇多。
跟秦红筝用了晚饭,沈遂便步行回了自己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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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西下,天际烧着潋滟的火烧云。
院落前站着一挺拔的身影,血色余晖泼洒在他身上。
看到林淮竹,沈遂脚步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小怀把自己作死了,遂遂不给他当男妈妈了。
不过也不能怪他,他这成长经历注定他有点难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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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大家可以猜遂遂到底啥时候能在小怀这里上分?
A:下一章。
B:下下章。
C:十章以后
第15章
林淮竹站在这里很明显是在等他,沈遂眉尾上扬,有几分惊讶。
林淮竹对他的好感值还是明明白白地负203,一分未增也一分未减,何故在此等他?
沈遂犹疑间,林淮竹已经发现他,侧眸看了过来。
林淮竹精致的面容融在血色残阳里,眉眼一如既往地沉静平和,叫人看不出端倪。
沈遂的视线跟他撞上,对视几息便转开。
沈遂好几日没出现在林淮竹面前,虽然同住一个院子,但不想见其实很简单。
当然他并没有刻意避开林淮竹,那晚的确因为林淮竹扣他分恼火,不过那点火气早在这几日的光景中消磨干净了。
沈遂之所以没去找林淮竹,不是生他的气,只是不知道任务怎么进行下去。
而且他至今不知道林淮竹为什么要扣他分,原先沈遂以为林淮竹的逆鳞是林家,只要避开这个话题,林淮竹不会轻易动怒。
但那天实在太莫名其妙了,沈遂反复琢磨,实在没搞懂到底哪里惹到林淮竹了。
难道是他操之过急,男妈妈这个人设演砸了?
纵然沈遂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面色始终平静,他朝林淮竹走了过去。
“怎么站在这里?”沈遂明知故问。
林淮竹倒是直白,“在等你。”
沈遂不动声色,“等我做什么?”
林淮竹道:“不是要练驻颜丹?我这几日查了不少书籍,找了几样炼制驻颜丹的法子。”
这话在沈遂看来几乎算服软,毕竟炼丹法子哪需要林淮竹来找,他只不过拿这事当一个‘求和’的借口罢了。
林淮竹可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不理他,但一定能察觉到他这几日的变化。
这个猜测让沈遂心中痛快不少。
林淮竹肯来找他,证明不光他需要林淮竹,对方也需要他。
他俩被复杂的利益捆绑到一起,至少现阶段是密不可分的,谁都离不开谁,所以今日林淮竹才会来主动示好。
现在沈遂多少有些后悔这几日冷处理林淮竹。
林淮竹原本就对亲密关系缺乏安全感,不信任任何人,沈遂这么做,只会加深他的固有印象,让林淮竹觉得他对他好全凭自己高兴。
心情好便宠一宠林淮竹,心情不好就将人晾一边完全不管。
一旦林淮竹认定沈遂是这种人,更不会轻易相信他。
失策,真是太失策了。
沈遂赶忙往回找补,他用胳膊拐上林淮竹的脖颈,一副没心没肺的地主傻大儿样。
“你跟哥哥想到一块去了,这四五日我去我母亲院子也是为了找炼驻颜丹的法子。”
沈遂将不去找林淮竹的原因完全推到驻颜丹上。
林淮竹静静听完沈遂的话后,淡淡道:“七日。”
沈遂一时没懂他的意思,“什么?”
林淮竹寂寂地看着沈遂,隔了一会儿才径直补充完整,“不是四五日,是七日,哥哥七日没来找我。”
沈遂讪笑,“是么?哎,这几日翻那些手札古籍翻的我眼酸得不行,头都大了两圈,除了床上哪儿也不想去。”
说完沈遂还要倒打一耙,“倒是你,你最近在忙什么,为何不来找我?”
林淮竹瘫着一张俊脸,不疾不徐道:“怕打扰哥哥。”
沈遂化身油腻小霸总,“不许说这种话,什么打扰不打扰?以后想找我尽管来,哥哥的房门永远为你敞开。”
林淮竹垂下羽睫,“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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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了这么一场小矛盾,沈遂跟林淮竹关系又近了一步。
至少表面如此,林淮竹待沈遂更亲近。
以往他不怎么爱叫沈遂哥哥,能避开这个称呼尽量避开,自从和好之后那点隐秘的抵触便没了,他已经能坦然自若地把哥哥挂嘴边。
在沈遂看来,林淮竹是进化了。
他正逐渐剔除个人的喜恶,让自己变得更圆滑更世故,以此适应残酷的生存法则。
林淮竹清醒的知道,他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在无法改变世界之前,他会先改变自己。
这是很典型的强者思维,也是沈遂最欣赏林淮竹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