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辞昼神情呆滞。
容穆疑惑的歪了歪头:“陛下?”
商辞昼忽然撇过脑袋,用另一只干净的大手按了按额头。
容穆:“……?”
碧绛雪适时出声:“感谢我吧,少年。”
容穆:“?”
碧绛雪:“人花一体,你以为将我铁血王莲搞成幼生体,你就能有什么好事?哈!我看商辞昼对你之前的事情挺愧疚遗憾的,特意叫他再体验一下‘南代小奴’时期的快乐生活。”
容穆:“——!!!”
“你做了什么?!”
碧绛雪还没有说话,商辞昼就缓缓蹲了下来,容穆可悲的发现,对方好像变得更大只了,而自己原本骨感的的脚丫如今还没有皇帝的手掌心大。
还肉嘟嘟……肉嘟嘟?!
“亭枝……”
容穆:啊啊啊啊啊!
商辞昼:“鸡翅,吃不吃?”
容穆:啊啊啊啊啊啊啊!
商辞昼:“……可以咬动吗?要不要为你撕成小条?”
容穆满眼绝望的揉了揉脸蛋,又看了看自己的白嫩的爪子:“商辞昼啊啊啊啊!我怎么也跟着变小了!!!”
商辞昼内心惊涛骇浪面上丝毫不显甚至还有一点几不可查的诡异愉悦。
皇帝伸出手:“抱抱。”
容穆留下两行宽面条泪。
商辞昼锲而不舍:“亭枝小花,给孤抱抱。”
容穆抹了一把脸,手脚并用的从软榻上爬起来,一脚踩在商辞昼蹲着的膝盖上,炸着一脑袋的毛自暴自弃的钻入了皇帝宽大的怀抱中。
因为太小,伸出手臂甚至都抱不全商辞昼的肩膀,只虚虚的抓着。
碧绛雪:“少年,要不要我给你描述一下大商皇帝的表情?”
容穆当它死了。
碧绛雪:“啊~是谁的意难平得到了满足,是小碧喜欢的大商皇帝~抓住机会吧,我铁血王莲只会变小一次,绝没有第二次了!怎么样,是不是更方便你行动了?”
容穆懊悔的哭出了小鼻音:“崽种,我谢谢你祖宗十八代!”
第98章 春归第98天
商辞昼万万没有想到, 自己有一天还能见到十年前的容穆。
他的模样比印象中,多了几分肉乎,商辞昼想那是自己一整个冬天加紧投喂的成果, 当然要比曾经在战场上捡回来的要健壮许多。
当年一别,天人永隔,商辞昼哪里还能奢望时间真的能倒回去,叫他好好的与“南代小奴”弥补弥补,只是时间没有倒回, 容穆自己却倒回了。
皇帝给软塌上又铺了几层软垫, 才将容穆敦敦的放了上去,后者已经四大皆空了。
商辞昼小声道:“亭枝。”
容穆翘了翘脚趾。
商辞昼:“鸡腿。”
容穆吸了吸鼻子。
碧绛雪在一旁四仰八叉的狂喜, 在容穆的脑海中来回播放“哈哈哈哈哈”。
商辞昼却不敢轻举妄动了, 对着十八九岁的容穆他还可以硬下心板起脸威胁他好好吃饭, 但对着八九岁的容穆, 心中只剩下了一片软乎乎的爱护的棉花田。
他从心底里搜搜刮刮, 撇开那些疙里疙瘩的偏执和阴谋诡计,好容易给亭枝小花拼凑起来一个可供扎根的软乎地方出来。
容穆自闭的厉害,商辞昼也不敢说话了, 只好盘坐在软塌下, 像当初在东宫一样, 将烹制好的肉品仔仔细细的撕成了小条, 他严谨的厉害, 长短粗细都分的清清楚楚。
等处理妥当了, 才端着油纸递到容穆的嘴边:“吃。”
容穆嘴角下撇, 是一个被坑后委屈的不能再委屈的模样:“阿昼呜呜呜呜呜……”
商辞昼哪儿受得住这个, 连忙抬起袖子替他擦了擦脸蛋。
容穆:“碧绛雪害我呜呜呜呜呜!”
商辞昼默,将碧绛雪悄悄往身后藏了藏, 免得容穆激动起来做出什么“自残”的事情。
碧绛雪在容穆脑中高呼了一声好兄弟,不愧是小碧喜爱的皇帝!
容穆哭的更大声了,一边自闭,一边肚子咕咕叫着。
商辞昼没有带过小孩子,但是他带过南代小奴啊,这么多年的肢体记忆还在,趁着容穆张口的瞬间,几条鸡肉丝就喂了进去,还趁机给他灌了几口君山银针。
都喝完了商辞昼才反应过来,君山银针这种茶叶,小孩子究竟能不能喝。
于是在下一个城镇买羊奶的计策又被他搬了上来。
两人一花在马车中好一顿折腾,商辞昼才终于将容穆喂了个半饱。
小王殿下也逐渐的回过神来,他站起来跳下软塌,一把从商辞昼身后薅过碧绛雪:“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回来!”
碧绛雪:“喔呦,急什么,你看看商辞昼的表情,他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给你摘下来了。”
容穆小脸深沉:“崽,咱们是相亲相爱一家人,不要互相坑害了好吗?”
碧绛雪哼哼了一声:“走都走了,变大更不方便了,你就这么将就一下和商辞昼巡视春耕,等到了沉水城,咱们再说恢复的事儿。”
容穆眼前一黑。
碧绛雪:“少年,你该感谢我搞事的时候,还不忘给你穿一身小衣服。”
容穆手脚颤动:“崽种,我谢谢你。”
碧绛雪总感觉容穆在骂他,但是又因为那句谢谢而找不到证据。
容穆和碧绛雪谈判失败,板着一张深沉小脸爬回软塌,他打量了一眼商辞昼,他变小了商辞昼这么多年却长大了,皇帝的大氅又黑又宽,藏一个人不成问题,容穆决定不带碧绛雪这厮出门长见识,就叫商辞昼只揣他一个人。
商辞昼低头,正在擦拭手上的油水,还在欲盖弥彰的整理茶壶茶盖。
容穆:“阿昼。”
商辞昼:“嗯?”
“你不要害怕,等咱们到了沉水,碧绛雪和我就会变回来了。”
“……嗯。”
容穆微微歪头:“你盖子都擦得反光了,还擦?”
商辞昼停下机械的动作,这才将视线放在了容穆的身上。
容穆:“……不习惯这样的我?”
商辞昼摇头,后又缓缓开口:“看见这样的你,会叫孤想起很多事情。”
容穆挑起小小眉毛,表情冷酷却被鼻尖的红通通出卖:“比如?”
商辞昼耳尖可疑的有些发红,半晌道:“刚来东宫时你也凶的厉害,不吃鱼不吃虾不吃一切水生东西,孤不知如何喂养你,只好出门给你买了一串小孩都爱的糖葫芦。”
“你吃了那个高兴是高兴了,但大半夜的却喊牙疼,孤叫太医来一瞧,才知道亭枝在换乳牙,糖浆将你的小牙沾下来了,这才导致疼痛……然后,亭枝说话就有些漏风。”商辞昼表情十分沉醉怀念。
容穆听着现场版童年黑历史脚趾抠出了一座亭枝阙。
商辞昼看了看他,又低声补充了一句:“……不管是那个时候,还是这个时候,亭枝都极为可爱。”
容穆忍不住了:“我要魁梧!魁梧!怎么能可爱?!”
碧绛雪难得站在容穆这边,高喊着铁血王莲永不为奴。
一人一花不愧是共享生命,但商辞昼却不知道这些,又道:“你还发现了一个鸟窝,结果假山上的鸟蛋刚刚破壳,你被护雏的大鸟追着啄屁股,哭了整整半个时辰哄不好。”
容穆看着商辞昼像是打开了封闭已久的记忆乐园,表情带着他很少表现出来的温和。
容穆本想喝止他,却被碧绛雪敲了敲脚背:“治愈伤痛不是掩盖它,而是用更美好的东西去冲刷,你这个样子,难得能叫商辞昼愿意主动回忆那段时光。”
美好的事情有太多,只是伤害太过深刻,叫人只记得那点悲痛,而忘了容穆曾经在东宫,也有过一段鸡飞狗跳的快乐生活。
这些事情他也有些印象,但远没有商辞昼记忆的这么清楚。
也是,有关他的一切,比商辞昼自身都要重要,半分都不能忘掉,比他记得更清楚再正常不过。
于是接下来的一小会时间,容穆清晰的知道了自己踢蹴鞠踢翻了东叔的药罐子,和李隋川约着抓鸣蝉,两人却都被太子殿下逮了一个正着,于是齐刷刷顶着水碗在墙角反思。
容穆从小就被宠爱,还没被惩罚过,哪里受得了这个,于是当场喝掉了大海碗里的水,将碗扣在脸上睡了一个美美的午觉。
而太子殿下拿他半点法子都没有。
商辞昼第一眼在那个破板车的下面看见容穆,就在想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干净的一双眼眸,这样干净的眼眸,看在自己的身上,那他满身的肮脏污秽是不是也就能被冲刷许多,也跟着干净起来?
于是在意便一发不可收拾,一开始只是喊着南代小奴,后来便又是赐字又是建造亭枝阙,商辞昼那时拥有的并不多,但却想把他知道的所有美好都堆砌在一个人身上。
只是在不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他身在皇家,注定没有因果。
但是现在好了,他是皇帝,万万人之上,能管教他的人都死绝了,不听话的人也被他收拾的差不多,此时再看这样的容穆,心中被压制的旧年沉疴才缓缓转为了一份微痒柔和。
商辞昼伸手,揉了揉容穆的脑袋:“亭枝,明早起来就到落脚的城池了,那里盛产米糟,孤办完事情就带你去喝米糟如何?”
容穆舔舔嘴唇一脚揣在皇帝的膝盖上,小霸王一样:“甜吗?”
商辞昼:“甜。”
于是容穆与碧绛雪两个小馋鬼,开始流着口水想象这纯手工的米糟究竟是何滋味。
变成幼生体,人的食欲与性情好像也有一些轻微的变动,容穆梦里都在米糟池里游泳,早将变成亭枝小花的不忿扔到了脑后去。
一觉睡到天大亮,他已经不在马车上了,而是在一个布置精美的床榻上,容穆迷迷瞪瞪支起身子,碧绛雪在朝阳中和他打着招呼:“呦,醒了?”
容穆下意识想要抓头,被碧绛雪连忙拦住:“哎别动!这可是皇帝早起了半个时辰为你编的头发,力求漂亮精致,用了时下最流行的编发手法,保准你出去走一圈被一眼认出是城里的孩子。”
容穆:“???”
他抬起屁股爬下床榻,走到铜镜前一看,好家伙,商辞昼这厮给他打扮的比他回家继承王位那一天还要贵气奢华!
金色的小铃铛用了最小的规格,被排列着编入发丝当中,容穆感觉后面沉甸甸的坠着,回头一看,才发现商辞昼竟然直接用了他从不离身的那块紫水晶玉佩给他压发。
碧绛雪:“变小也有变小的好处,你是不知道他弄完这些脸上的成就感,现在练练手,等你变回来再继续给你打扮。”
容穆敲了敲脑袋:“商辞昼是有一点编头发的功夫在身上的。”
碧绛雪哈哈大笑。
时间再没有这样快乐过,商辞昼带他巡视春耕,这个挂逼好像什么都会,还用田边的草梗给他编蛐蛐笼玩,乡野虫子多,容穆在马车中被吓得吱哇乱叫,商辞昼任由他揣着自己的小腿泄愤,末了还要问他脚丫疼不疼。
米糟甜的要命,好在容穆变小归变小,不是真的全部回溯成了小孩的样子,他一口小牙整整齐齐,再也不会因为吃糖葫芦而闹出说话漏风这样的笑话出来。
小少年叉着腰,指挥大商皇帝给他一口气买了三串冰糖葫芦,他吃一串商辞昼陪他吃一串,剩下的一串放在碧绛雪的小金碗边,叫它闻个味儿解馋。
半个多月的时间,商辞昼不仅要忙春耕事宜,还要抽空负责带一个小王子,他的保密工作做的不错,隐卫们只知道陛下做的多余的事情都是为了南代王殿下,却从来没有正面见过这位殿下的身影。
当皇帝,就是这点方便,叫你跪你就得跪,叫你回避你就得回避。
敢问,敢问九族警告。
从二月吃到二月中,又吃到二月底,河边的柳树新芽发了又发,眼瞧着变成了一片青绿,商辞昼走走停停,还是来到了接壤南代的边境城池,沉水。
沉水城是去年冬天遭遇雪灾最严重的城池之一,今年产粮恐怕要直接减半,驻守官员愁的头发都白了,不知要如何与天子交差,秦霆却老神在在一副尽在掌握中的模样。
“秦将军,陛下马上就要到了!可是雪灾严重,今年春耕情况属实不容乐观!”
秦霆大马金刀的坐在官员对面:“莫急。”
“啊?”
秦霆:“陛下自有办法,陛下没有办法,还有一人会有办法,总之沉水城的百姓今年饿不到哪里去,放心吧。”
官员:“……”您在打什么哑谜?
容穆顶着商辞昼给他买的小虎头帽,和皇帝每天不重样的华丽编织发型,终于熬到了沉水城。
已近春三月,寒气似乎已经褪去,空气中潮湿渐渐增加了起来,好像有一场酝酿已久的春雨。
春雨伴着春雷阵阵,在皇帝车驾来到沉水城的第一日,便轰轰隆隆的砸了下来。
植物们最怕这样的风暴天气,容穆早早就和碧绛雪相依为命的躲进了屋子里,商辞昼知道他害怕,还专程将一路上给他弄的小花小草都放在容穆周围陪伴他。
十年前没来得及送出去的吃食小物,这一月商辞昼几乎是成倍的补给了他,容穆要什么有什么,就算是路边的野花多看一眼,商辞昼也会叫人挖了栽好再送给他。
容穆裹着被子瑟瑟发抖:“崽种,你说这打雷为什么这样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