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慕衍闻言心疼:“我给你揉揉手腕。等明日让青墨给你送午饭可好?”
白蔹从包里取了药酒给宁慕衍,抬手让他给自己擦揉:“青墨要是送饭来,怎么跟我爹说?”
“便说是感怀姜大夫仁厚心善,送两顿餐食。昔时我老师也广爱布施,且也鼓励布施的行为,常有慰问之举。我也算是受老师言传身教了。”
白蔹仰头看着宁慕衍笑了一声:“那好。”
“想吃什么?”
“荷叶烤鸡,烧子鹅,时珍酱菜,大闸蟹……”
宁慕衍听着念念有词点了白蔹的额头一下:“索性满汉全席好了。”
白蔹笑了起来:“今儿如何不去湖边,怎的在巷子这里,也不怕被人瞧见。”
宁慕衍道:“起秋风湖边冷,换季容易生病,要是风寒了可怎么是好。”
白蔹点点头,那头确实夏时蚊虫多,其余时候又冷,其实他更知道是因为两人都有事情不能待多久。
他有些困乏,一头栽到了宁慕衍的怀里,撒娇一样抱着宁慕衍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我想同你多说会儿话,可又身体乏的很。要不今晚你也在医馆里睡好了。”
他在宁慕衍身上蹭了蹭,晚风徐徐,吹的人有点冷,可是在宁慕衍的怀里一点不觉得冷,好似风被他挡去了大半。
宁慕衍伸手圈住了白蔹的肩背,面对白蔹的请求他很难拒绝,正准备欣然答应,垂下头去亲一下他的耳朵。
巷子里的灯笼亮的少,却也是在垂眸之间看着不远处立着的一道清瘦身影,宁慕衍眸光微闪,后脊忽而一僵。
白蔹半晌没听见宁慕衍答话,心中有些不大痛快:“不去就不去吧,怎的都不说话。”
宁慕衍默默的想把白蔹按到自己的怀里去,顺道堵住他的嘴,却是哪里管得住叽叽咕咕不满的人。
白蔹皱着眉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扬起下巴看向宁慕衍,四目相对,白蔹看着宁慕衍目光中微有尴尬神色,忽而觉得事情不大妙。
他暗暗吸了口气,抱着一丝期许转过身去,浑身一颤,整个人都给怔住了,直到站在街灯下提着两大个药包的姜自春手一松,啪嗒一声东西落地,白蔹才回过神来。
宁慕衍正想叫一声姜大夫,姜自春一副活见了鬼的神色捡起药包便匆匆的从两人身旁走过,蹿过去才想起是条死胡同,又硬着头皮转回来从两人身旁过。
见着还团在一起的两人,姜自春咬牙低声道了一句:“还给抱着,回家去!”
白蔹看着他爹消失在小巷转角处,他头皮发麻的挠了挠自己的手。
宁慕衍除却方才被发现那一刻有一丝慌神外,倒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常言道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这就在家门附近幽会能不被发现嘛,那湖边总有那么多人相会真当是湖边景色好不成,还不是因为这边偏僻来的人少才过来的嘛。
他拍了拍白蔹的背,牵住他的手道:“事已至此,我去同姜大夫说明吧。”
白蔹摆了摆手:“我去跟爹说就好,你去能如何,爹又不能对你发火,他老人家觉得少爷有恩姜家,自然你说什么也不多会反驳,反倒是不能把话说明白透彻。”
“可是……”
“少爷想要保护我的心思我知道,但那是我爹,还能吃了我不成。”白蔹道:“放心吧,待我先跟爹谈谈,等来日你再去说谈。”
宁慕衍犹豫了一阵,却也没松口。
白蔹道:“好啦,你先回去。我们各自说通自己家里人就好,你的任务可比我重。”
宁慕衍叹了口气:“好吧,那你回去先跟姜大夫谈谈,不行的话一定来找我。”
白蔹应了一声,走了几步后又跑了回去,抱住宁慕衍在他嘴上亲了一口,左右都已经发现了,回去是少不了训斥,不过有此以做慰藉也好过得多。
他这才朝医馆跑去,拐角处同宁慕衍挥了挥手。
“回来了。”
刚进医馆白蔹就见着他爹在桌前坐着,冷不伶仃的冒出来一声问,不知何时还已经泡好了一盏茶,瞧着架势大有秉烛夜谈的势头。
白蔹心虚的在他爹对面坐下。
“你俩什么时候好上的?是真给好上了?”
姜自春看见白蔹坐下便凑上前去马不停蹄的问出了一连串的疑问,他简直是震惊。
自己不是个好闲事之人,素日里若是见着有年轻人搂搂抱抱的都不会多看两眼,若非是今儿迎面打上了照面,又见那人是宁慕衍他多看了一眼,着实是没想到跟他贴在一起的是自家哥儿。
他是老怀安慰白蔹不是心思全在药罐子上,却又没想到外头为人不耻搂搂抱抱的人有一天会有一个是自己家的。
“爹!”
白蔹见着他爹两眼冒光,哪里有一点严父的模样,简直比村头的妇人还八卦。
“爹是正经问你的。”
“就、大约……”白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有些时候了。”
“还有些时候了!白蔹,你不会是给宁慕衍在饭菜里下了药吧。”
“爹说的话像话嘛!”白蔹气鼓鼓道:“就他是大白菜,我是拱大白菜的野猪呗。”
姜自春干咳了一声:“倒是也没有说得那么难听。”
“爹只是惊诧宁慕衍会如此。是你……”
“他。”白蔹知道他爹想问什么,嘴硬道:“是他说喜欢我的。”
姜自春沉默了好一会儿,恢复了正色:“白蔹,你有自己心许之人爹很高兴,而那个人也心许你十分难得。不是爹有意阻拦不顺你心意,宁家的家世你比爹清楚,若是你想同宁少爷相守,想必是不会那么容易。”
他说的委婉,只怕白蔹陷入其间看不清,白蔹是他的亲哥儿,在父亲的眼里是世间最好的,是能与宁慕衍相匹配的人,可是一个人的目光却不能代表所有人的目光。
白蔹道:“爹的意思我都明白。”
可是他们能走到相爱这一步并互通晓心意已经很难了,不管如何,这一次他也不会再退缩。
很多事情他跟姜自春也说不明白,只能道:“爹,宁慕衍是真心的,为着他的真心我可以吃苦。”
姜自春叹了口气。
“我知道爹担心,不如这样,他曾许诺过我在书院进入正轨以后就来家里提亲,以今年底为期如何,倘若他迟迟没有一个交代,我就都听爹的。”白蔹握住姜自春的手:“男子立业成家,总得要给他点时间立业吧。”
“你心中有所打算和安排爹也就放心了。不过……”姜自春严厉道:“不能成亲就别叫人往自家里睡了,说的什么话,也不怕人把你瞧轻了去。”
白蔹耳尖子一热,换做是旁人他决计不会如此,谁叫他们太过相熟了,以前也住一起过,也就少了那些繁文缛节。
“好,好。”
姜自春又拉着白蔹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念叨着明日还要义诊,不然还能再多说一个时辰。
白蔹看着他爹回了房,他也喝了些水回了房间,一头扎到了床上。
原本是累得早想睡了,却是又经逢了这么一遭折腾,躺在床上反倒是过了睡意无眠了。
他枕着自己的双手,望着屋顶,今日被他爹苦口婆心的教诲,他其实也很担忧。
虽说宁慕衍执意要跟他成婚,宁家也执拗不过他,毕竟连状元说不要就不要,宁家也知道他是个强硬之人。
可若是来个鱼死网破的求娶,到时候老太太真的被气出个好歹来,不单是他,还有宁慕衍当如何立足,他可是传道受业的夫子啊。
这些问题是不可避免一直都存在的,可是先时沉溺于重归于好和宁慕衍的温柔之中,他也选择的把这些事情抛之脑后。
而今,想来是不得不去直面了。
过了两日,义诊结束,白蔹正准备去找宁慕衍说话,倒是他忽然上医馆来接他了。
第51章
白蔹见着宁慕衍的马车,人还没下来就巴巴儿的从医馆里跑了出去。
姜自春见白蔹那喜滋滋的样子,跟没见过男人似的,干咳了一声,示意他收敛一点,哥儿却跟聋了一般,恨不得扑倒宁慕衍身上。
白蔹道:“你怎么来了?”
宁慕衍冲白蔹笑了起来:“想请你去看诊。”
“倒最好是看诊才好。”
姜自春听着两人谈话,冷不伶仃冒出来一句。
宁慕衍闻声十分客气的给姜自春行了个礼:“姜大夫。”
姜自春板着脸询问,手却也没停,给宁慕衍倒了茶:“给谁看诊?”
“是我师娘。”
姜自春把茶水递给宁慕衍,听起来不似作假,若是要去私会也不会那么光明正大的:“那要早去早回。”
宁慕衍见状看了白蔹没白下功夫,敛起眉眼里的笑:“是。”
喝茶的功夫,白蔹麻利收拾好医药箱子,见着宁慕衍还在悠闲喝茶,他催促道:“快走吧少爷。”
“姜大夫,那我先带小姜大夫走了。”
姜自春埋着头写药方,嗯了一声。
状似不在意,却又在两人出门后赶紧偏头在医馆里偷瞧,见着白蔹上马车宁慕衍还给扶了一把,啧了一声,等着马车驱出去了才背着手到医馆门口,又看了好一会儿。
“真是不中留,一哄就昏头转向的跟着去了。”
姜自春无奈摇了摇头。
“我先时听闻你说老师在京城为官,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前两日回的府城,师母身体一直不太好,京城那边比府城冷,不适宜养身。而今师母上了年纪想回府城养着,正好我在兴办书院,老师一则送师母回来,二则看看书院,也好回去给陛下复命。”
白蔹点了点头,又道:“我听说少爷的老师是入阁太傅,我还没有看诊过如此朝廷命官呢。”
宁慕衍握住他的手:“老师为人亲和,你这么可爱,他会喜欢你的,不必紧张,再者是看师母。虽二老伉俪情深,你给师母请脉势必也会见到老师,但是我也希望他能见见你。”
白蔹不解:“为什么啊?”
“迟早都是要见的,傻子。”
白蔹抿了抿唇,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噢。”
虽是还想问问他有没有跟家里交涉他们成亲这件事,但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应了一声。
他把双手放在膝盖上,宁慕衍父亲去世的早,老师曾是宁大人的至交好友,曾经他就知道这位老师对宁慕衍亦师亦父,虽然他重来没有见过时大人,但也知道时大人对宁慕衍的重要。
今日虽说是请脉,但宁慕衍带他前来,也算是见半个长辈了,倒也说明宁慕衍确实是有心他们将来的事情,这么一想他不免有一点点紧张,待会儿自己一定要表现好一些。
不说让时大人和时夫人喜欢自己,但至少也别丢人。
马车一路朝着梨花苑驶去,下车时白蔹看着是在梨花苑北边,而宁府在南边。
白蔹看了一眼时府的牌匾,门口倒是不见得多奢华,他谨慎随着宁慕衍进去。
时府已经有些时候没有人住了,但是主子不在,却一直有管家仆役照管着,府邸十分整洁。
“慕衍,你来了!”
一声喜悦呼唤,旋即便迎上来个笑得十分慈祥的妇人。
白蔹吸了口气,准备给时夫人行礼,一抬头见着微笑过来的妇人,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早该过来拜见师母,这两日忙着书院收尾之事,倒是耽搁了过来。”
“不碍事,你老师知道你近来忙,特地没有写信烦扰你做事,这朝忙完了过来正好。”
宁慕衍笑了笑,又道:“师母身子总不太好,我过来时带了一位大夫想给师母请个脉。”
“你总是有心。”
言罢,宁慕衍见着白蔹还站在自己身后,他眉心微动,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
瞧见白蔹低着头在揉手指,他觉得有些好笑,这哥儿竟然还给害羞起来了。
他轻轻拍了一下白蔹的手:“白蔹,还不拜见师母?”
白蔹只好硬着头皮出来,朝着时夫人干笑了一声,连忙行了个礼:“小医姜白蔹见过时夫人。”
时夫人正诧异宁慕衍怎的让医师叫她师母,见着走上前来的医师时也是一愣,旋即笑了起来:“我同小姜大夫有缘。”
她没想到来请脉的竟然是个年轻小哥儿,且还是回城那日在粥场摆摊义诊的哥儿。
白蔹想着那日的莽撞冒失红了脸,谁能料想到那日碰见的竟然就是宁慕衍的老师和师母。
当时也只当是他爹救治过的病人而已,事后也并没有多放在心上,甚至都忘记问他爹那位大伯姓甚名谁。
若早知姓时,他指不准儿脑子还灵光一下。
“好啦,别在外头傻站着,快到屋里坐。”
宁慕衍觉得白蔹有些怪怪的,但眼下也不好问,只答时夫人的话道:“好。”
白蔹僵硬的跟在两人身后,心下已是泪眼滂沱,好好的见面,没开始就已经提前给砸了。
进堂子里后,白蔹当头便撞见时大人端着糕点从厨司过来:“慕衍,今日做了你喜欢的蟹粉酥,你尝尝看是师母做的好些还是老师做得……”
话还没说完,眼尖儿的就看见了像条尾巴一样跟在宁慕衍身后侧的白蔹,话也停在了嘴边。
“小姜大夫也来了?”
白蔹心中还暗暗的默念别看见他,太傅大人眼睛明亮,在朝堂上眼观八方给练就出来的眼神儿自然没能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