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花费的也就是建造,以及后面诸位夫子的报酬。这些倒也承担得了。”
白蔹挑了挑眉。
“对了,医馆后头我空了小片地出来,趁此机会也扩修一二吧,我见医馆不易往上改修,也就只有往宽了建造。医馆前院倒还好,只是后院未免太窄了些。”
白蔹眉心微动:“你这是嫌弃先时去医馆我招待不周了?”
“怎会。”宁慕衍道:“再破落艰苦的地方也都住过,医馆整洁又能遮风避雨,已经很好了。只是我想而今毕竟不是形式所逼迫而艰苦。”宁慕衍凑到白蔹耳边低声道:“何必让岳父大人过得那么简素。”
白蔹想也是,昔年流放好的时候睡破庙,不好的时候风餐露宿,而今还有什么不好。他们苦一点倒是没什么,确实没必要苦着他爹。
只是……
“计划得再好,少爷是不是给忘了,那是别人家的铺子,我只是租用。”
宁慕衍笑了一声:“便是再忙,你的事情我也不至于会忘。”
言罢,他从身上取出了一张地契递给白蔹。
“是医馆的地契!”
白蔹一瞧便两眼放光,他欣喜揣到怀里,不过片刻后,他问:“多少钱买下的,算我先欠少爷,医馆营收不错,应当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把钱还给少爷。”
“你一定要跟我这么客气?”
白蔹挑眉,倒也不尽然,只是有些人有时候格外抠搜:“算账还是要明晰的。”
“好吧,小姜大夫不慕权势富贵,品德高洁,那买下医馆这笔银子就先记着,到时候从彩礼里扣吧。”
白蔹默默吸了口气,很好,以前扣月钱,现在扣礼金,我看你来日还能扣什么。
“书院虽是竣工了,但近来我还得忙上一段时间。”
白蔹知道的,夫子进书院,招纳学生,诸多事情千头万绪。事情总得一步一步的来,其实现在也挺好的。
“你忙便是,左右我也有事要做。”白蔹挑眉:“我可不是什么粘人鬼。”
“我是。”宁慕衍道:“我已经同祖母说了近日书院事情繁杂,这边修造好,这些日子要住在这头。”
白蔹干咳了一声,心照不宣,抿嘴憋着笑走去了旁头。
青山书院挂了牌匾后,日日都有少年郎到大门外聚集观览。
宁慕衍带着书院的夫子整日的集议,出了昭告,读书人都可以到书院里头去游览,且还有专门的人介绍书院的一应布置,一时间往来者云集。
听闻青山书院不单教导传授书礼数乐,竟然还有专门的骑射场地供学习骑御。
自来君子习六艺,但却非人人家境优渥能有学习六艺的条件,青山书院开设便已经胜过许多书院,而书院环境极佳,又甚是宽阔,这无疑让许多学子心生向往。
但是正因参观书院样样优异,不免让贫寒人家的子弟担心起束脩费用来。
然而书院很快就出了告示,不同学段束脩费用不同,但是也同寻常书院相差无几,甚至比很多私塾的费用还实惠。
学生高兴之余,却又见告示中说入学需要进行考校,一时间又惴惴起来,不过便是如此,要报名参与的读书人还是如过江之鲫。
白蔹跟姜自春见着外头日日排着长龙,从天亮到日暮。
姜自春道:“咱们这医馆位置好,以后我的孙儿上学堂可容易。”
白蔹正在装整草药,听他爹说这话放下手里的活计,笑眯眯的跑到姜自春的坐诊台前:“爹就确信自己的孙儿能上青山书院,没见着入学是要考校的?宁院长可严格的很。”
姜自春笑道:“你好歹也是去宁府照料过宁老太太和少爷的,往后去卖个脸求个人情不是比旁人容易。”
“爹都会说求人情了。”
姜自春乐呵呵的,把捆好的药包交给了药童,拉着白蔹道:“昨儿临街的张娘子来拿药同爹说有户人家相中了咱们家,还是府衙里做司狱的,虽是未曾官阶入流,不过也是正经好人家。”
白蔹托腮:“爹,您怎还有空闲去张罗应酬这些事儿?嫌医馆还不够忙不成。”
姜自春道:“哪里是爹好事儿去问这些的,是那些个娘子夫郎总拉着爹说,想到你的大事儿,我也就留心听两句。你说这户人家如何,要是有点意思爹去瞧瞧。”
“我一点意思都没有。”白蔹抱着医药包回了自己的位置:“要是爹再说这些,我可就不随爹出门义诊了。”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这事儿等义诊过后再说。”
姜自春连忙哄了哄白蔹:“这不也是近来整日看着外头的孩子排队去书院报名,瞧着瞧着就眼热了嘛。”
“唉,你这孩子也是,一点都不懂得趁热打铁。”
白蔹装聋作哑:“我又不是铁匠,打什么铁。”
“得得,忙事儿。”
白蔹见堵住了他爹的嘴,这才又继续忙活起来。倒也不是白蔹先时同宁慕衍说笑这阵子不会去粘着他,他确实有事情要忙碌。
而今秋收钱粮颇丰,城中的粥场开门给穷苦人家放粥,他们的医馆今年开张以来幸得大家信赖支持,生意很好。
白蔹便和姜自春商量了一下,趁着时下城中广施善事,索性父子俩支个摊子出去义诊三日,也算是对穷苦百姓的回馈。
医馆要做的走,不单是医术,还得讲一个名声。
义诊的日子选定后,提前得张贴告示在门口,另外还得准备一些寻常病症的药物,像是风寒药,跌打损伤等。
这些日子就在忙着分配捆药包,只要多捆一个就能多一个人得到医治,白蔹也都尽可能的多做,连夜里也熬着在配药。
待到准备好以后,白蔹把地方选在粥场附近,如此也更为方便老百姓。
义诊头一日,父子俩关闭了医馆的门,正好让工队的人把医馆后院整扩修建,自己一家两口连同药童一道拉着医药前去粥场。
早前就有百姓听说有义诊,到了日子一早就在粥场等着了。
病人自成两列排队候诊。
晨起徐徐的秋风之中,天已经冷了下来,在没有太阳的阴天里,穷苦的老百姓尚且衣着单薄,在秋风之中揣着手探首等待着发粥和发药,此情此景不免让人心起悲悯。
白蔹还是第一次出来义诊,小时候倒是常听他爹说一些自己做游医时的见闻和趣事,幼时不懂他爹作何前半辈子能够风餐露宿做个居无定所的医师,就那么漂泊着治病救人,而今心中大抵有了些数。
“姜大夫一家当真是医者仁心,开医馆来从没有收过谁高昂的诊疗费用,而今还出来摆摊义诊。”
“谁说不是,父子俩不单医术好,人也忠厚。”
附近做小生意的摊贩看见义诊摊子不免议论,即便是自己没有病痛去问诊,可看着有人愿意义诊是好事,指不准儿哪日自己就能用上。
粥场今日格外的热闹,前来的老百姓也比平素多,多的大抵前来看诊的。
白蔹招呼:“妇症的都排这边来。”
摸脉,问诊,扎针,白蔹忙的没得一丝空闲功夫。
粥场临街大道上,城外一辆马车驱使进了城里,车中的人撩起帘子看着城中的故景,道了一声:“夫人,进永昌府了。”
回应的是一道妇人的声音:“是啊,到了。”
“很快就到府里了,届时可以好生歇息,以慰这些日子赶路的劳累。”
“路上觉得累,而今到了城里倒是觉得精神好了很多。”妇人看向窗外,微有惊喜道:“夫君,你瞧,城里的粥场开了。”
时子瞻道:“秋收了,听闻今年永昌府的粮食丰厚,齐大人定然让开了粥场。”
妇人温和笑了笑:“还是昔年夫君在府城做知府之时我去看过施粥,一晃好些年过去了,不妨前去看看吧。”
“而今才到城里,歇息一番明日再去也不迟。”
妇人拍了拍时子瞻的手。
时子瞻无奈道:“也罢,夫人惦念府城许久了,而今是迫不及待想去走走。”
这朝便叫停了马车,夫妇俩相携着下了马车,时子瞻一直扶着妇人,想当初在府城做知府尚且还是个弱冠过半之年的毛头小子,而今却是已经半个老头儿了。
府城还是一如昔时,唯独岁月匆匆不饶人。
夫妇俩一同朝着粥场过去,陆续见着有老百姓端着粥出来,此外还有提着药包的。
时子瞻不免叫住人问:“粥场有医师在义诊?”
“是。看诊的人多着,若是二位要前去看诊,可要步子快些,晚了怕是药包发放完了。”
时子瞻和夫人对视了一眼,笑得都很欣慰,城里多一个能为老百姓做事的都是昌盛的模样,作为昔时的父母官,见到如此景象自然是老怀安慰。
夫妇俩摒退了随从,想走进去看看义诊的是何许人。
进了粥场发觉看诊的人还真不少,已经排起两长列。
时子瞻不免蹙眉,问队伍中的人:“近来城里出时疫风寒,怎如此多人来问诊求药?”
前头的妇人道:“二姜大夫医术高明,素日到医馆问诊尚且人多,能有义诊的机会来的人自然是多。”
“二位哪个要问医?若是妇症就排左边见小姜大夫,若是男子看诊就另一头的老姜大夫看。”
时子瞻心想还真讲究,没做打扰,携着夫人往前去一睹二位在百姓心中颇得尊敬的大夫。
第50章
时子瞻上前去,见着队伍的头列上有两张桌子,坐在桌前的是一老一少,此时正在细心问诊。
他看着旁列的姜自春有些眼熟,好似是以前见过,但离开了府城好些年,便是故人容貌也有改变,姜自春又正忙着并未注意到他,一时间他也不确信是否真的相识了。
“大伯,您到后头去排队吧,咱这儿都是些穷苦老百姓,一早就来排队了,不兴插队啊。”
白蔹方才跟个老妪针灸完毕,偏头便见着身旁有个中年男子背着手正探头探脑的不知作何。
瞧着收拾打扮倒不见得多富贵,但也是衣饰齐整有些气度在身上,并不像穷苦人家之人。
可不论衣着齐整不齐整,过来问诊不排队就不对了。
时子瞻听到这带着责备语气的话,眉心一动,低头看见身旁眉清目秀的小大夫正不悦的看着他。
恭维恭敬的话听得太多,许是有些年没有人敢这么同他说过话了,时子瞻不免觉得有些意思。
就连身旁的时夫人见此也掩嘴笑了一声,旋即轻拍了一下他的手:“夫君怎的这般不守规矩,还要人家大夫训斥,好好排队去。”
受夫人指点,时子瞻很配合的朝白蔹拱了拱手:“谢小大夫提醒,我这就去排队。”
姜自春听到动静,抬头往这边看来,瞧见时子瞻夫妇时微微一楞,接着连忙起身行了个礼。
正要开口叫人,可见夫妇俩衣着简便,周遭又都是百姓,便又行了个礼,转而同白蔹道:“白蔹,不得无礼。”
白蔹眉头蹙起,有些摸不着头脑。
时子瞻看清姜自春全貌,登时也欣喜确认道:“你是姜自春姜大夫?”
“正是,您还记得?”
时子瞻道:“怎会不记得,虽是一别多年,但昔时之情却是难忘。”
姜自春露出了笑容。
两厢寒暄了几句,时子瞻见着候诊的百姓还很多,虽是想多说几句,却又不好跟姜自春继续攀谈,原本就是过来看这头布施的情况,反倒是无端扰了百姓,便请姜自春务必忙过以后到家里做客。
见姜自春答应后,时子瞻才带着时夫人离开,临行前还笑着拍了拍白蔹的脑袋。
瞧人走远后,白蔹问了一声他爹:“这人究竟是谁啊?”
“爹年轻时认识的一位故人。”
白蔹叠起眉毛:“我怎不知道爹还认识这样一位大伯。”
“那会儿你还多大点儿,自是不晓得,爹回去以后再跟你说。”
白蔹耸了耸肩,没如何把姜自春的话放在心上,他爹年轻的时候还是游医,认识的人多的是,只是这人没听他提起过,方才自己多少是有一点冒失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今日准备的药包就已经发放完了,不过前来求诊的人依然不少,父子俩也没有撤摊子,剩下的能施针的就施针,能写药方的就写药方。
虽说不能人人都发放上药包,但至少有方子就只用自己去医馆里拿药就行,到底是省下了看诊的费用。
一直忙到夕阳西斜这才收摊。
白蔹早已经是饥肠辘辘,回到家正当要吃饭却又没吃几口,他浑身乏的很,晚饭过后洗漱了一番,准备今日早些休息,明儿一早还得去义诊。
他回屋还没躺下,就听见靠着书院那边的墙被敲了三下,白蔹登时耳朵就竖了起来,赶紧跑到窗边去朝他爹那屋看了一眼,那头亮着烛火,他爹应当是在屋里。
白蔹开了房门,从医馆溜了出去,绕到旁侧的小巷子里,青石板上果然有个人在等着。
书院这头整顿完毕后,宁慕衍虽说是搬了过来住,可整日的集议,监考选拔学生入学,夜里还得批改白日的考卷,两人见面倒是还不如没搬过来那会儿。
“今日怎么得空?”
“招考已经进尾声了,几日没见你想看看。”宁慕衍看突突跑过来的人赶忙伸手握住了他的双手,见他身上带着湿润气,道:“沐浴过准备休息了?”
白蔹点点头,他转了转自己的手腕,可怜巴巴道:“义诊了足足一整日的时间,扎针写药方,我的手腕都酸了。午时也没吃两口饭,就简单的填了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