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神莲,顾名思义,便是将其束缚住,如捆仙索般,被缚之后无法使出灵力。说起来清胤这些年博览群书,在禁术上倒是比锦夜更有天赋。
不过缚神莲再强大,也是凡间之物炼制,困不住晏昀多长时间。
邬尤不再耽搁,五指一聚,将他周围的红色法印收拢。威压从四面八分袭来,晏昀忽然觉得全身被挤压似的疼。
那疼很明显,却只一瞬,便缓和了大半。
而不远处,格开血玉剑正飞身过来的迟渊忽的顿住。他转身吐出口血,额角青筋凸起,细密冷汗不停冒出,似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阿渊......”像是恍然明白什么,晏昀微眨眼睫,愕然的看着他。
难怪他受内伤时,疼痛一闪而逝,他想当然的以为伤逝轻微,却不曾想,那些痛全然转移到了另一人身上。
邬尤专注的施着法,不曾发觉两人之间的异样。与此同时,下面的重华等人终于看清半空中的战况,脸上神情凝重至极。
“师尊!晏前辈!”
白祈看着迟渊浑身血色,担忧得快要哭出来,他挣脱凤梧拽住他的手,不管不顾的飞身而上。
凤梧连忙跟过去,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施法飞到半空,联手攻向邬尤。
然即便如此,他们也远不是邬尤的对手。
黑雾和邪魔气如滔天巨浪,裹挟重重威压,顷刻间便将他们给荡了下去。修为低的顿时口吐鲜血,五脏六腑都似被震碎。
邬尤冷笑看着,眸中闪过不屑。
他不再耽搁,黑色魔雾滚滚而上,在天空凝成一柄巨大的黑色长剑。而后倾力往下,直刺向缚神莲中的晏昀。
迟渊猛然抬眸,乌黑瞳仁皱缩,看着那柄疾刺而下的长剑,他忽然想起在迟府时,太玄山掌使所说的话。
“我在推演天劫的卦象时,看到了你的将来。”灰衣白发的陆玄神色从容,明知透露天机会遭反噬,仍是将那一闪而过的画面告诉了他。
“白衣染血,长剑穿身,”
迟渊记得当时自己愣了半晌,说不上信与不信,后来得知清胤将邬尤吞噬,他以为天劫的预言落了虚,便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却不曾想,清胤只算一个变数,邬尤依然还活着。而此时此刻,那柄陆玄描述的长剑就在眼前。
晏昀抬眸扫了眼,忙双目微阖,屏气凝息,艰难的凝聚着体内灵力。
那巨大长剑在邬尤的推力下越来越快,迟渊不舍的看了他一眼,飞身而上,以临渊剑吃力的抵向长剑剑尖。
“不自量力!”
邬尤轻哼一声,泛着魔气的左手并指一旋。血玉剑忽的出现,裹挟强劲魔气,猛地将临渊剑横撞了出去。
突然失去阻挡,巨剑顺势而下。
晏昀一睁眼,便见长剑以不可抵挡之势,直接贯穿迟渊的身体。
“阿渊!”
漂亮的眼眸陡然瞪大,那瞬间,晏昀脑海一片空白,胸腔里的心脏像是突然顿住,然后猛地往下坠。
他错愕的看着那熟悉的白色身影,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下一刻,体内凝聚的灵力轰然炸开,将周身红色法印和身下的缚神莲粉碎殆尽。
迟渊如一尾白羽飘然坠落,晏渊忙飞身而上。他伸手欲将人接住,却在刚触碰到他时,猝不及防的抓了个空。
甚至来不及看上一眼,迟渊便化为柔白虚影,随风消散在了晏昀面前。
只留下一串玉白的菩提流苏坠悬在半空。
晏昀手指微颤的将它攥进掌心,阖了阖不知什么时候润湿的眼眸,而后猛的抬头,杀意凛然的看向斜上方的邬尤。
他抬手召来临渊剑,周身灵力磅礴如山海,沉眸直攻了过去。
没想到缚神莲只困住了晏昀半刻钟,邬尤有些许意外,却也来不及多想,忙用血玉剑抵挡他的攻击。
然他估错了晏昀这一击的功力,血玉剑被磅礴灵浪震得嗡然作响。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晏昀见状身影闪现,直接绕到了他背后。
邬尤忙化为黑雾,却仍是避之不及,被他震得唇角溢血。
“你这样是杀不了我的。”他重新在不远处化为人形,随意的抬手拭去唇角血迹,轻声笑道:“三千年前你以神核碎裂为代价都没将我彻底诛杀,三千年后,你又当如何杀我?”
“还是说,你要再次与我同归于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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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大结局下
大概觉得晏昀怎样都杀不了自己, 邬尤说这些话时极为张狂,语气神态中皆是无惧和嘲笑讥讽。
晏昀目光冰冷的看着他,片刻后, 忽的扬了下唇角, 稍纵即逝。
“倒是多谢你提醒了我。”
他这话实在突然,邬尤愣了下,想起那抹一闪而逝的笑容, 没来由的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晏昀没有回答, 他极轻的眨了下眼,瞳孔中金色灵纹逐渐加深, 周身灵浪如洪流, 转瞬便形成结界, 将邬尤整个罩了起来。
邬尤不知他何意, 轻哼一声,邪魔气倾泻而出。他欲直接冲破结界,然晏昀手中灵力不断, 那金光流转的结界只是荡了下,并未松动半分。
“你想困住我?”邬尤沉眸看他, 眸中闪过一丝疑虑。在他看来,晏昀这样做毫无意义, 就算能困住他片刻, 那之后呢?
“你不是问我, 要如何杀你吗?”
晏昀冷冷看着他, 右手操控着灵力, 左手并指一曲。便在邬尤茫然间, 一道半透明的虚影划过, 直接没入他的身体。
邬尤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 他不明所以的抬眸,却见晏昀忽的朝他笑了下,而后抬起左手,隔空结起了法印。
那瞬间,邬尤赤红的瞳仁陡然皱缩。
他忙凝聚起邪魔气,再次攻向结界。剧烈的冲撞袭来,晏昀皱了皱眉,指尖循着记忆快速施法。
法印结成时,邬尤神色蓦地闪过一丝惊愕。
蚀魂珠受法力驱使,于瞬间变幻成一张水膜状的巨网,将他的神魂腐烂侵蚀。眨眼之间,压迫性的痛感便传遍全身。
当初神界帝君寻来此物,原本是想把它用在战神容暄身上,一点一点,神不知鬼不觉的削弱他的神魂。而邬尤担心它会影响晏昀的神核,所以将其下在了迟渊体内,并且选择了作用最快的驱使方式。
却不曾想,晏昀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邬尤眼中闪过愤恨,他抬眸看着晏昀,然后忽的化成黑雾,滔天邪魔气四散开,似要将结界整个迸裂。
一抹血色从晏昀唇角溢出,他眉心紧蹙,右手中的金色灵力死死撑着结界,左手继续施法结印。
连着几道法印驱使,蚀魂珠加快速度,恍如饕餮进食般,所附神魂不消片刻便被彻底腐蚀。
黑雾蓦的一顿,很快便开始来回冲撞,也不知邬尤是太痛,还是心有不甘。
半炷香后,晏昀泛白的面容上冷汗涔涔,他弯腰连吐了好几口血,视线掠过结界中漂浮的蚀魂珠时,漂亮的眉眼忍不住弯了起来。
他撤去结界,把蚀魂珠封进琉璃球,手上一旋,放进了芥子中。
天空已经恢复如常,太阿山下的人安静看着,脸上神情似喜悦,又夹杂着些许悲凉。晏昀彻底诛杀了邪神邬尤,可明无仙尊却陨落了。
白祈脸上全是泪痕,凤梧神色也极为难看。另一边的重华悲恸的垂着眸,灵渊山内,他们师徒五人,最后只剩下他了。
“阿弥陀佛。”殊尘轻捻佛珠,皱眉摇了摇头。
晏昀在半空中看了眼,褪去战甲飞身而下,默然来到最边上的干净空地,然后将送给迟渊的流苏坠从身上拿了出来。
白色的菩提珠还在散发着金色佛光,晏昀探进去一抹灵力,缓缓将迟渊的三魂六魄引出,轻放在金纹流转的阵法中。
众人顿时惊讶不已,那样的巨剑穿身而过,他们还以为明无仙尊灰飞烟灭了,没想他的魂魄还在。
将迟渊放好后,晏昀沉眸起身,临渊剑不知从哪飞来,倏的落进他手中。下一刻,晏昀体内的磅礴灵力尽数倾注于剑身。
临渊剑嗡然作响,然后乘风直上,裹挟绚烂金光径直穿进云层。霎那间,天空中轰雷掣电,乌云滚滚。
晏昀放出神识,飞旋至云间,再引天地灵气于剑身,而后长剑一挥,直斩天穹。
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黑压压的乌云忽然往两侧翻涌,紧接着数道金光倾泻而下,照亮整个太阿山。
“天门开了!”有人忍不住惊呼。
便在他们震惊间,晏昀收回神识,双手结印,在迟渊魂魄的阵法上落了层结界。
天空中灿烂金光还未消散,四周的云层又突然聚拢,绕着破开的天门形成厚重黑沉的云圈,转瞬间雷鸣嗡响,电光阵阵。
一道九天玄雷轰然而下,竟是直劈向阵法中的迟渊。
晏昀眉目肃然的守在阵法旁,手中灵力时刻笼固着结界,独自抵挡着这威压十足的雷劫。
那瞬间,凤梧等人很快便明白了他想干什么——开天门,引雷劫,助迟渊飞升成神,重塑肉身。
飞升雷劫虽只有三道,却都是九天之上的玄雷,每一道都威力无穷。众人下意识的面露担忧,然晏昀神色不变,岿然不动的帮迟渊抵挡着。
半炷香后,三道雷劫降完,天空再次恢复光亮。
晏昀抬眸看了眼,挥手撤去结界,然他还没来得及查探,迟渊的魂魄便蓦的飘出,在半空中化出实体。
柔白衣袍上的血色早已消失不见,之前凌乱的乌发也束在了白玉发冠里,周身莹白灵力流转,如云雾萦绕般清冷出尘。
迟渊敛下/体内突然暴涨的灵力,缓缓睁开眼睫。晏昀站在他面前,眼眶泛红的看着他,然后不等迟渊反应,抓着他的手便进了山河图中。
鹿台山上,小院里空无一人。
红白两道身影忽然出现,拥吻着落在紫荆花树下。晏昀像是满腔怒气,狠狠的啃咬着迟渊薄红的唇瓣,然后一个用力,抱着他一起跌落在了满是花瓣的草地间。
“晏——”
迟渊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刚想说话,便被晏昀炽热的唇舌堵住。他不再去想,右手按上晏昀后背,一个翻转,将他压在了身下。
却在这时,一滴热泪无声从晏昀泛红的眼尾溢出。
他一字未说,然迟渊只看着那双眼眸,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俯身将那泪痕吻去,轻柔安抚道:“晏昀,我在。”
晏昀怔然看着他,然后伸手环上他脖颈,眼眸轻阖,再次与他拥吻。
只差一点,若不是那颗燃灯佛祖所赠的菩提珠,他就真的失去他了。
远处天边泛起霞云,日落的金辉倾泻而下,满地粉紫交叠的花瓣间,两个人动情的吻着,交缠的呼吸逐渐粗重。
片刻后,白衣红袍散落在地,晚风中多了几分旖旎。
......
及至亥时,朗月当空。
迟渊和晏昀坐在花下石台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白祈没有回来,凤梧方才传信,说是带他去妖界玩几天。
“阿渊。”晏昀若有所思的看着酒盏中的月影,突然道:“为何我受的伤,会转移到你身上?”
他说着抬眸,迟渊闻言怔了下,看着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
“我以前听说过一种秘术。”
晏昀见他犹豫,抬头看向天上圆月,兀自缓声道:“那秘术乃上古仙人所创,据说是为护所爱之人无虞,将其伤痛全部转移给自己。后来此术被有心之人利用,由护人变成了杀人。”
尤其是杀修为较高的能者,以美色感情相诱种下秘术,然后被护的一方自戕,便能将另一方杀死。这些迟渊很清楚,当初灵虚真人再三劝说,就是怕他被人蛊惑。
“你都猜到了?”他看着晏昀昳丽侧颜,轻声开口。
他并不后悔给晏昀下了秘术,若是可以,他希望自己能早些如此。这样在不渡山时,他便不用经历那洗魂阵的折磨。
“猜到了,不过还有一点......”晏昀缓缓回眸,直看着他道:“你是什么时候与我种下的?”
“你我结道侣时。”迟渊坦然。
晏昀闻言当即愣住,他还以为是在凤梧离开之后,因为担心他受伤而种下秘术。却不曾想,原来他早在结道侣时,便将性命毫无防备的交到自己手中,无言许他从此再无伤痛。
“阿渊......”
晏昀有些哽咽,他很想说‘你怎么这么傻’,然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转而眨了眨泛红眼眸,倾身在迟渊的唇上轻吻了下。
却在这时,一枚泛着莹光,精美至极的玉简忽然出现,刺眼的漂浮在迟渊面前。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却被晏昀拦住:“这是司神的传音玉简。”
“司神大人。”他说着往玉简里注入一缕金色灵力,悠悠然道:“阿渊飞升时,我便传音给帝君,在封神之礼前,他暂时不会回去。”
“战......战神大人?”玉简对面的人似乎有些惊讶。
“看来司神大人还记得我,话我已经说明白了,那就有劳司神大人,好好准备下阿渊的封神礼吧。”
他说完抬手一挥,那传音玉简转瞬便消失不见。迟渊一直在旁边安静的看着,简短的几句话,已然猜出了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