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回答,迟渊悄然松了口气,然转念一想,没有赵小姐,还有林小姐、孙小姐,这让他心头莫名发闷,索性直接问: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晏昀正喝酒,闻言愣了下,偏过头看他:“何谓喜欢?”
不曾料到他会不答反问,还是这样一个问题,饶是迟渊聪颖,一时也有些怔住。晏昀将他反应看在眼里,只当他年纪小不懂,笑了笑,兀自道:
“我这些年一个人自在惯了,遇上你之后,觉得多个人作伴也还不错。但我向来性子懒散,也没多余的精力去想其他的,所以喜欢与否,成不成亲,都与我没有干系。”
他像是自言自语,话也说得极缓,说完后喝了口酒,而后下意识转身,却见迟渊像是愣住了,深邃眼眸直看着他。
那一段话落在少年耳中,像是被晚风自动裁剪,最后只剩下其中一句:‘遇上你之后,觉得多个人作伴也还不错’。
“怎么了?”晏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迟渊瞬间回神,摇摇头表示没事。
晏昀却莫名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他想了想方才的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阿渊并非长生不老之身,他有七情六欲,也会有喜欢的人,会娶妻生子,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长大、衰老,直至死亡。
想到这他没来由的有些难过,又担心那番话影响少年心性,便笑着道:“阿渊,你和我不一样。”
“你性子开朗,单纯善良,若你有喜欢的人,便去喜欢,想和谁在一起,便去争取。人生苦短,我希望你能活得自在,不留遗憾。”
这话说得极为认真,迟渊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沉声道:“好。”
作者有话说:
因为最后这话,少年阿渊便鼓起勇气在乞巧节表白了,正文里有提到一些,就不写了。往事就到这里,接下来是现在和以后啦。感谢在2022-09-04 01:19:00~2022-09-06 23:5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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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番外三
邪神邬尤被彻底诛杀后, 萦绕在各界的担忧和恐惧逐渐淡化消散,一切恢复如常,却又变得不太一样。
仙门之中, 清胤真人修为被吞噬, 执念一朝崩塌,心智受损,变成疯疯癫癫的普通人。灵渊山重华掌门念及师徒情宜, 仍让他住在玉清峰, 并在周围落了结界。
迟渊的玉殊台也还空着,偶尔白祈回来了会住。
至于其他各仙门, 大概是见证了明无仙尊的飞升, 像是受到了鼓舞, 大战之后全都加紧了修炼。
妖族内倒是没什么变化, 凤梧还是老样子。而魔域内,天魔已死,晏昀将魔尊之位还给了洑素, 又有洛衣和凌墨护法,想必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出现异动。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不过有时候他们也会想起战神容暄和明无仙尊,好奇的猜测着两人在神界的日子。
但只有极个别的人知道, 晏昀和迟渊仍在下界。
大战已过去三个多月, 鹿台山上开始下雪, 晏昀不怕冷, 但连日的雪天终归有些无趣, 便拉着迟渊, 回了瑶霜城的晏府。
这里四季如春, 即便冬季也还有不少鲜花盛开。两个人住下没多久, 便将院内种满了奇花异草,当初晏昀送的翡翠兰也开得正盛,在清凉的风中散发着淡雅清香。
迟渊拿了纸笔在亭台间作画,原本是想描绘院中盛景,视线掠过一旁倚在亭柱上喝酒的晏昀时,垂眸笑了笑,在右侧添了个红色身影。
“你笑什么?”
晏昀刚好抬眸,漂亮的眼睫微眨,若有所思般起身走了过来。迟渊也不在意,兀自垂眸认真画着。
他画得很熟稔,不消片刻便勾勒出一个慵懒的轮廓,也无需再看,笔尖快速地将晏昀五官描出,从眉眼到鼻梁,再到艳红双唇......
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双尾端上挑的眼睛,漂亮得与真人无异。
晏昀在他身侧站着,难得的安静乖觉。他知道阿渊从小画画就好,却也清楚,若非三百年前画了太多自己,时隔多年,又怎会这般不用看便画得又快又逼真。
半炷香后,迟渊搁笔,侧身看着晏昀:“喜欢么?”
案上的画分为两部分,左边是院中姹紫嫣红的花,右边是晏昀懒散的靠在亭柱上,手中还拿着酒盏,一副边喝酒边赏花的模样。
“喜欢,不过阿渊,你画少了。”
迟渊闻言愣了下,还没明白他的意思,便见他抬手一指,眨眼笑道:“阿渊,把你画在我旁边吧。”
他说得自然,迟渊却不知在想什么,怔然看了他好半晌。晏昀没等到回应,略显疑惑的歪了歪头:“阿渊?”
话音刚落,迟渊便伸手扶起他的下巴,低头吻住那艳红双唇,哑声呢喃道:“好。”
最后迟渊按晏昀所说,将自己画在了他身侧,这临时起意的一幅画也因此尤得晏昀喜欢,并且高高兴兴地将它挂在了两人寝间。
那之后晏昀又让迟渊重新写了‘晏府’二字,将门前的牌匾给换了下来。
没有洛衣和凌墨,晏府内难免少了些热闹,好在两个人都不是爱吵闹的性子,日子虽平淡,却是难得的幸福。
因为不想被打扰,这次回来他们没有请人做饭,若晏昀想吃什么,都是迟渊来做。然这日上午,迟渊正在房内调息打坐,冷不丁听见厨房传来叮当作响的声音。
他听了会儿,而后敛息起身,待到厨房时,果不其然的看见了晏昀。
“阿渊,你怎么来了?”
晏昀手中揉着面团,似乎对迟渊的出现很意外,他忙回想了下,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好像忘记落隔音结界了。
迟渊一身白衣,闻言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宠溺又无奈的缓步上前,将他头发上、衣袍上的面粉轻拂干净。
最后伸手,拇指在他眼睑下方摩挲了下,将那泛白的粉痕给拭去:“想吃面了,为何不给我说?”
晏昀虽为堂堂战神,但对厨艺方面却是一窍不通,刚刚所有心思又都在揉面上,根本没发现自己何时变得这般狼狈。
加上迟渊的动作太快,亲昵间带着宠溺,让他莫名有种做错事被发现的心虚,又涌出些说不上来的甜蜜和羞赧。
“我......”他顿了下,脸颊隐约浮现绯色,想了想又觉得不该这样,于是眉眼微垂,似自言自语道:“我是想做给你吃。”
他的声音很轻,神情有些沮丧,本来还想瞒着阿渊,给他做碗长寿面,谁知光是揉面就把他难住了。
迟渊没想到是这么个回答,当即愣在原地。晏昀向来懒散,之前进厨房也是在旁边看着,却没想他亲自动手,竟是为了给他做面?
他何时说过想吃面了?迟渊在心中想着,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原来今天是他的生辰。
自从三百年前晏昀被困无方境后,他便再没有庆祝过生辰,即便在灵渊山内,也无人知晓明无仙尊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而他常年闭关,一心修炼,自己也早就将此事遗忘,却没想到晏昀还记着。
他如此想着,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结果一抬眸,见晏昀又垂着头开始揉面,好笑的摇摇头,伸手将他手腕捉住:“我们去外面吃。”
“不行。”晏昀气劲上来,他就不信自己一介战神,还搞不定一碗面。更何况都到揉面这一步了,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他朝迟渊抬抬下巴,示意他出去:“你再等等,马上就好。”
迟渊没动,看他下定决心,只好道:“那我教你。”
说着也不等他答应,绕到他身后,伸手带着他揉面团,雪松清香萦绕在晏昀鼻尖,那瞬间,他忽然想起三百年前,自己教阿渊术法的情形。
倒是没想过有一天两人会反过来,还是在这种事情上。
在迟渊的帮助下,半炷香后,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终于摆上餐桌。晏昀拉着人坐下,又从芥子中拿出个锦盒,递给他道:“阿渊,生辰快乐。”
锦盒里是一只白玉发簪,简洁却不失矜贵。这是三百年前,他提前为阿渊备下的及冠礼,只是谁也没想到,兜兜转转,到现在才送出去。
“晏昀......”迟渊拿着那发簪,抬眸看着他,“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以前他不是没问过晏昀,然他都只说自己忘了,也从来不过生辰。他问过几次得不到回答,洛衣和凌墨也不清楚,这事便不了了之。
晏昀也不缺什么东西,他便趁逢年过节,送给他一些自己挑选的礼物。
“我的生辰。”晏昀顿了下,随后笑起来,“若按人间的时令换算,应当是乞巧节。”
说来也凑巧,自从遇上阿渊,每当逢年过节他都会送自己东西,连乞巧节也没落下。现在想想,其实他的生辰一直都有收到礼物。
更何况今年的乞巧节,阿渊与他结为道侣,更是将性命毫无保留的交付给他,许他从此再无伤痛。
“乞巧节......”迟渊低喃了声,将其记在心间。
两人吃完面,歇息片刻又出府闲逛了圈,晏昀顺便买了盆醉玲珑,回来种在花圃里。然后与迟渊备了酒和瓜果,用山河图来到迟骁夫妇的墓前。
当初迟骁说过,若是他和晏昀成亲,记得带最好的酒来敬他们。如今两人已是道侣,自当前来祭拜。
“你的意思是,他们早已知晓我与你的关系?”
待祭完酒,迟渊方才说起当时迟骁的话,晏昀对此全然不知,脸上神情好奇又惊讶。原来早在回迟府的路上,迟骁就已经看出来了。
他那时还心有不安,也不是怕什么,只是他毕竟答应过迟骁,要找机会劝阿渊娶妻生子,结果应下没多久,自己就......
迟渊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与他十指相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道:“他只是不想我孤身一人,可是晏昀,若在我身边的不是你,即便再热闹,我的心也是孤寂的。”
他说得极为认真,夕阳斜晖洒下,将他深邃的眼眸映得似琉璃。晏昀怔然的看着,若非现在身处墓地有所顾忌,他已经吻上去了。
“阿渊。”他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漂亮眼眸认真的看着他:“我天生神核,修炼极快,却也因此七情六欲薄弱。所以不管是以前在神界,还是后来成为魔尊,我都从未想过会爱上谁。”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孑然一身,直到那年大雪纷飞,我在檐上喝酒,垂眸间看见了你。”
月老曾言,人间姻缘自有定数;佛家有云,凡世间事有因必有果。他想,他们之间的命数因果,便是从那时开始的。
作者有话说:
下章是云游的番外。
第80章 番外四
东夷山, 明月城。
前些日子正逢庙会,城中的人在庙中祭拜时,偶尔会听到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 以及轻微的剑鸣声。
白天人多还好, 到晚上就听得比较明显。连着几日后,城中便传言那庙中有鬼,又有人怀疑是那邪神未死透, 因被战神镇压着才会如此。
晏昀和迟渊在雅间喝茶, 两人云游至此,听着外面的人谈论, 互相看了眼, 瞬间心领神会。
于是当天晚上, 恰逢庙中无人, 晏昀和迟渊连身形也没隐,如常人般入了城中的战神庙。
因着之前那场大战,人间新修了不少战神庙。两个人云游时也遇见过, 有的庙更是连迟渊的神像也有,大概知道两人是道侣, 才将他与战神像放在一块儿。
不过眼前这座战神庙只有晏昀,而且看上去也是新修的, 打磨得光滑精致, 颇显战神英姿, 而他手中的那柄剑, 看上去也锋利无比。
两个人借着月色打量着, 便在这时, 庙中忽然传来一声低呼。
那声音很轻, 说气若游丝也不为过, 因为落在两人耳中,发出声音的那人应该受伤极重,大约是在忍痛,才这般低吟。
可奇怪的是,每次出现这个声音,便会听见一阵轻微剑鸣。
倒是和城中那些人说的一样,但很显然,这庙中既无鬼气,更不会有邪神残念。或者换句话说,对方并无害人之心。
迟渊沿神像绕了圈,正疑惑间,余光瞥见晏昀不知道在想什么,出神的看着神像手中的长剑。
“怎么了?”他没避讳,直接轻声道。既然那些人白天也能听见,便说明那个声音并不怕人,又或者毫不在意。
晏昀自然也知晓,他默然看了片刻,疑惑道:“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熟悉。”
熟悉?迟渊微微凝眸:“声音?”
“不是。”晏昀摇头,看着那把剑道:“是剑鸣声。”
他的话音刚落,那剑鸣声忽的再次响起,而且比刚才还要清晰。与此同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不再是呢喃般的低呼,而是完整的两个字。
“主人......”
语气太弱,却足以两人听清,晏昀当即沉眸,像是想到什么,拂袖一挥,将神像手中的长剑给卷了下来。
那石头雕刻的长剑落在他手中,在灵力的作用下,碎石转瞬化为云烟,不消片刻,他的掌心便只剩下小半截银白剑身。
“无邪,果真是你。”晏昀看着那熟悉的剑身,敛眉灌入灵力,紧接着一个白衣少年的虚影出现在眼前。
迟渊在他身侧默默看着,不用猜就知道,眼前这虚影是晏昀无邪剑的剑灵,难怪声音那么虚弱,那剑应该只有原身的三分之一。
晏昀继续给他灌了些灵力:“你怎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