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泡泡，身上穿着贵气十足的蓝袍，宛如玉竹一般立在茶馆前的台阶上，表情危险。
　　——他真的、真的居然敢不要他！！
　　小泡泡早在半月前就已经恢复了，变成那副鱼样不过是察觉到了陆舷的意图罢了。
　　只是没想到自己只是略微试探，那人类真的要将自己放生！！
　　玥淑从屋里走出来时，嗅到了少年身上突然变得浓郁又肆意的气息，一下子脸色苍白，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少主……那个人类是想要您回族里吗？”
　　否则又怎么会千里迢迢的把他们小少主从宫中带回来？
　　“是、啊。”
　　小泡泡的声音清灵，由于是幼年的鲛人，虽然没有那种人类幼崽的童音，但是多少声音里都有了那么份雌雄莫辩。
　　“他还真是……一直都这么任性啊。”
　　小泡泡眼眸微眯，吓得玥淑将脑袋低得更下去，生怕惹得少主心情更差。
　　“东西已经带回来了，该去做什么事……不需要我再说了吧。”
　　怀中突然多了一物，玥淑先是一愣，随即欣喜若狂。
　　“是的少主！您放心，我们肯定会把一切都落得干净！！”
　　玥淑屁颠屁颠地下去了，徒留着小泡泡一人站在玉色的石阶上，微微舔了一下自己的尖牙。
　　“呵。”
　　鲛人清亮地嗓音里，透露出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怖感。
　　**
　　小蓝鱼乖乖地在水中浮着，他躺在阴影之下稍作憩息，豆豆眼滚动着，眼里的怒火都还没消。
　　他到要看看，那个人类什么时候才会和他说清楚！
　　若是真的要把他扔回去放养了，他非得把那个家伙抽筋扒皮不可呀！！
　　陆舷没感觉到小泡泡在池塘里甩水珠子的怒火，反而是觉得自家小鱼崽今儿心情好，特别的活跃。
　　忍不住伸出一根食指戳了一下它的鱼头，得到了来自尾巴的拍打后，才噙着笑意把手从水池里拿出去。
　　小泡泡还在生气，并不是很想搭理陆舷，一甩鱼头，想要往池中深处游去。
　　“……你想回家吗？”
　　少年突然出声，似乎又是在自言自语。若不是鲛人的听力一向优沃于其他种族，小泡泡差点就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他动作一顿，到底还是没忍心拍拍尾巴一屁股溜了。
　　“要分开好久的，你这小没良心的不会把我忘了吧？”
　　他的嗓音像是轻风中飘散的蒲公英一般，轻飘飘地散去，似乎荡不起一点的波痕。
　　“若是真的忘了，我往哪儿哭去呢。”
　　陆舷轻笑了一下，伸手随意的撩动了一下水面，溅起了点点波纹后，又在水面上归于平静。
　　小泡泡却猛地一个打璇，仿佛落回水中的是滚烫的热油那样，飞快地拍动了两下尾鳍又钻回了水深处。
　　直到藏在水草之下后，才缓缓地舒张自己的鱼鳍，随着水流晃悠。
　　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只有鱼那么丁点大的脑袋里，摸不准人类的意思。
　　真是好笑，他怎么可能会忘记他的人类啊。
　　反倒是人类，说不定哪天就把他扔下了!
　　让他这么一想，躲在莲叶下的鲛人对陆舷的想法嗤之以鼻，带着委屈和发泄的甩了下尾巴。
　　陆舷不知道小泡泡心中的想法，也压根没想到对方早就洞悉了自己的想法。现在不过是出于私心一拖再拖，想要多和他的小鱼待一会儿。
　　系统：【……】
　　完了，这个家伙又消极怠工了。
　　陆舷是一个求于安逸舒适的人，只要在他觉得安全的环境下就很少去争取什么东西。他的随遇而安是真的，而系统的确看不到陆舷心中的任何欲望。
　　在穿越之前，它根本找不到任何能够让宿主同意放弃他的理想生活、来加入任务世界的理由。
　　但是直到现在，它也没弄明白陆舷当时答应的理由。
　　陆舷不是那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人。
　　“秦风~”
　　陆舷懒洋洋地开口，拖长了尾音的声调轻微地勾起，把外面的男主给叫了进来。
　　“备上马车，我们出去。”
　　秦风低头应下，转身就去外面吩咐马车夫驾车来，本本分分的当个乖巧的小厮。
　　陆舷不放心一个人将秦风留在京城，他们走了之后秦风在京城里就是失去了庇护。当然秦风是男主，就算是在京城也必然能够活下来。
　　而陆舷不放心的，是秦风本人。
　　他要保证秦风在干倒秦家之前，一直都被他捏在掌心里才行。
　　两人直接朝着城中的商铺中过去，陆舷托了陆峥风的关系，借用了城中的人脉得到了一些鲛人的消息，商铺是一个隐蔽之处，做为情报处的伪装。
　　“……公子，我们去商铺做什么？”
　　秦风不是傻子，看着陆舷吩咐着每一个暗卫的藏匿点，感觉到了不大对劲。
　　“啊。”陆舷仿佛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一样，思忖了两秒后道。
　　“大概是、要把骗人的小孩抓回来教育教育。”
　　不教育一下不听话的小朋友，是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
　　商铺
　　这间商铺的掌柜是个女子，被人喊做柳娘，一身的精致华服又带着漂亮的玉簪，宛如是个二八少女般拨弄身前的账本。
　　陆舷没心思去看这掌柜有多花枝招展，直接将陆峥风给他的令牌扔给柳娘，大咧地表明身份。
　　“资料。”
　　陆舷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开门见山地告诉工具人自己的来意。
　　柳娘先是一愣，随即勾唇浅笑。
　　“见过陆公子，下奴明白。”
　　“公子随下奴上楼拿取机密，此地人多眼杂。”
　　带着柔媚笑容的老板娘躬身向陆舷盈盈一拜，得知了陆舷的身份就改了自称，带着陆舷上了二楼的茶厅。
　　柳娘没有墨迹，给陆舷倒上了茶后，就从机关里摸出了陆舷此次需要的秘密。
　　“公子，这是下奴这里有的所有情报了。”
　　她低垂着眉眼，顺从地递上了一踏的稿纸。
　　稿纸上的字在陆舷眼底一扫而过，他不急着收起来，接过了那份资料后就在老板娘面前开始看，似乎一点都不着急把它收起来。
　　他不说，柳娘自然也不可能阻止陆舷翻阅，只能陪着一同坐在位置上，表情有点不大好看。
　　陆舷眼角的余光轻瞥了老板娘一眼，放下了手里的资料。
　　他不紧不慢得端起茶厅里的碧螺春，抬眸看向柳娘道，“柳掌柜，我真的很感谢你提供给我的这份资料。”
　　“公子说哪里话，只要是公子要的……”
　　柳娘扬起笑容，嘴里说着奉承的话语。
　　“但是啊。”
　　陆舷手心里把玩着那个瓷白的茶杯，漫不经心地看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
　　“你又为什么要答应帮助秦家、再给我这份假东西呢？”
　　“我还以为你们做生意的——”
　　都会懂得如何选取最合适的东西。
　　在他话音落下之时，柳娘的面色苍白如纸，像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样低着头，茫然地坐在茶塌上。
　　陆舷放下茶杯，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向柳娘。
　　“让我猜猜，你们这里有多少人呢？”
　　【滴——检测系统启动，自动检测4公里内所有危险信号！】
　　【！警告！4公里内藏匿刺杀暗卫100人！危险值为78%！】
　　“哇！”陆舷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地看向柳娘。
　　“为了得到南海的鲛人，你们还真是大手笔呀！”


第119章 119.鲛人泪
　　北处有北锦, 南方有南鲤。
　　北方的锦鸟和南方的眠鲤自古以来都是国中至宝，北有神鸟南有鲛，像是国宝一般被世人赞颂。
　　可是为什么, 在人们看到他们心中视为神明的生物时，毫不犹豫地挥起屠刀，杀掉了他们的信仰呢？
　　就像玥鸯那样，被送入宫中拔去傲骨，成为人类的玩物。
　　最后就连生下来的孩子都不得人类帝皇的喜爱, 被毁去了生命。
　　陆舷手里的纸张一扬，飘飘洒洒的飘落了一地，肆意地散落在不大的茶室里。
　　“喂, ”
　　少年蹲下身看着有些瑟缩的柳娘，露出了眼底深深地恶意。
　　“你们啊，是真的以为所有人都是白痴吗？”
　　她的咽喉被猛地掐住了，面前的人明明是比她岁数小了快一半的少年，但却手劲极大，下手毫不含糊，眼底染上的杀意让她惊慌不已。
　　“让我猜猜，你们为什么会知道我身边藏着鲛人呢？”
　　到底是柔弱的女性，比不上陆舷这种将军府里养出来的健气少年，压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根本不在话下。
　　【警告！危险目标逐渐靠近宿主所在地！请宿主保护自己的安危！】
　　系统毫无感情的声线一收一合，不断地重复着略微刺耳的警告声。
　　“是秦飞吗？”
　　陆舷看着柳娘的眼神逐渐涣散，想要掰扯他的手也无力的往下松懈, 才松开了自己的手。
　　“咳咳——”
　　柳娘像是岸上濒死的鱼一般用力的喘息着，整个肺部都火辣辣地作痛, 她毫不怀疑面前的人是真的要杀了他。
　　【宿主, 你怎么没动手？】
　　【……你很期待我干掉她吗？】陆舷动作一顿, 对系统的问题略微的无语。
　　【啊，没有。你刚刚的恶意值已经飙升到87％了，我很意外你没有下死手。】
　　通常上了80％的恶意值，都是能想要把眼前人拨筋抽骨的厌恶了，陆舷却没有动手让系统大感惊讶。
　　“是啊，我很生气。”
　　陆舷直接开口，不论是对系统，还是对在暗处的人淡淡的道。
　　“不应该动他的，任何人都不应该动他。”
　　“无论是秦家，还是你。”
　　“轰隆——！！”
　　滔天的响声传来，吸引了楼上楼下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们不约而同的向上看去，却发现二楼蔓延起了大火。
　　“走水了！走水了！！”
　　有人惊叫出声，后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手忙脚乱的动了起来。
　　场下一片混乱，置于火焰中的两人却浑然不觉。
　　确切的说，只有一个人不慎在意。
　　“柳掌柜，你说……秦家的护卫会不会过来救你呢？”
　　他笑眯眯地蹲下身，看着脸色苍白的柳娘，露出了恶魔般的神情。
　　“不如我们打个赌吧，如果他们来救你了，我就不追究关于你背弃我大哥的事情了。”
　　“但是如果他们放弃了你这颗棋子……”
　　少年歪着头，像是不谙世事一般笑嘻嘻地看着柳娘，嘴里却吐出最残忍的话来。
　　“呐，掌柜不如就下去和家人做伴好不好啊？”
　　柳娘的家人，在一场火灾中丧生。
　　全家男女老少几乎无一幸免，都死在了陈府的那个夜晚。
　　柳娘是当时为了收账，便夜宿在了商铺里。
　　不曾想，竟是躲过了一场滔天大劫。
　　她的丈夫，还在襁褓中的稚儿，她的亲人和家眷，都在大火中被烧成了焦炭，连具全尸都没遗留给她。
　　“你会答应他们……”
　　“是想要鲛人的鱼骨吗？”
　　活死人，医白骨。
　　在传说中的鲛人骨肉有这个用处，取脊髓中最上层的骨头，用来挽救自己的家人。
　　而柳娘，唯一活下来的只有一个弟弟。
　　却成了不能言行的植物人，死尸一般只能靠着灌粥汤药吊着半条命。
　　柳娘闻言浑身一颤，被掐的喉咙受了伤，又被大火熏着，嘶哑难听。
　　“求求你……小少爷，算我求你了，你别动他……”
　　“一切都是妾身的错，求您放过他……”
　　陆舷不为所动，依旧保持着微笑。火光在他的眼中跳跃着，像是死神的狂欢。
　　“哎呀，都一刻钟了呢。”
　　“他们……放弃你啦。”
　　宛如宣告死刑一般的话语，从那薄唇中吐出。
　　“我说！我说！我说！！”
　　柳娘像是极度的惊恐，理智的弦在最后一刻被掰断了。
　　“我全都告诉你……”
　　*
　　【宿主！你下次不要用这么危险的方式了！！】
　　系统又气又恼，明明暗中部署了那么多的人可以直接将人一网打尽，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情。
　　万一出事了，任务是会直接失败的。
　　“啊，我要是不冒点风险，才不能将人一网打尽呢。”
　　陆舷伸手抹去脸上的灰，找了家裁缝店换了身衣裳。
　　系统：【……】
　　你是真的以为你家小鲛人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蠢瓜吗！！
　　他们来了南海，根本就是……落入了小泡泡的地盘。
　　整个南海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呢？
　　陆舷还真的不知道，他对小泡泡的认知还停留在是个会闹脾气的小撒娇鬼身上，完全没把他和南海太子爷联系在一起。
　　他轻笑：【因为是他呀，他的事，我怎么都是不会放心的。】
　　【反倒是秦家……】
　　他们要快点动手了。
　　这样的东西留着，始终是隐患。
　　*
　　“少、少主……”
　　您别生气了啊！！
　　玥淑低垂着头，根本不敢去看白鲟的眼神，周围的气息让她想当场掐死她自己不去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