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梦就是梦,岂能当真?
自年少,离儿就一心爱慕自己,他出身不显,却能秉持善良之心,即使被嫡兄欺负了,也处处为人辩解。
这样的人,不会两面三刀的,这必定存在误会。
李睿掐着太阳穴,提出质疑:“离儿不曾出过王府,他从哪里找来杀手?”
“呵,呵呵……”萧靖气笑了,字字一针见血:“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必他出手,齐勇自会打点一切。”
闻言,李睿哑口无言。
心头的慌乱感仍在持续,萧靖不愿多争执,一意要回去。
一站起身,手腕就被抓住了。
“你去哪里?”
“放手!”
李睿颇为无奈,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又闹脾气了。
萧靖脸色阴沉,不开一点玩笑问:“王爷,若真是陆离指使的,你待如何?”
张了张嘴,李睿迟迟没有说话。
他的心底,仍在坚信,这是不可能的事。
“好,我懂了。”萧靖拍开他的手,了然说:“也是,你们情深义重,你信他也是应该的。”
毫不怀疑,就算陆离的事迹败露了,李睿也会为他遮掩。
既然如此,还多说什么?
萧靖刚一起身,又被男人抓住了手腕。
“你别闹了。”
“我闹什么了?”萧靖气笑了,眼底一片冰冷:“因为你,我遭到了无妄之灾,现在想回去,有错吗?”
李睿深吸一口气,“本王随你一起走。”
“好,大爷的大恩大德,我铭记在心。”萧靖笑了笑,再次说:“请你放手。”
他这样子,可不像是感念在心吧?
李睿的头更痛了,哑然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就想你松手。”萧靖扬起笑脸,恭敬道:“王爷,我的手腕有伤,请你松开。”
李睿顿时松开手,指尖上沾着点点血迹,不禁急了:“本王抓到你的伤口,你不会说吗?”
萧靖笑而不语。
这一刻,一向只手遮天的睿王竟尝到了抓心挠肝的苦楚。
他恨不得上战场厮杀,也不愿被他一一番挤兑,偏偏还不能动怒。
敢在他面前大小声的,除了这小子也没别人了。
李睿满心无奈,竟出奇的忍下了:“你先穿衣服,我们再找路出去。”
萧靖愣愣地低头,见自己仅披着松松垮垮的亵衣,一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外,顿时愕然了。
再看他,也是衣不蔽体,隐约可见精壮的胸膛。
昨晚,他们就是这般相拥而眠的?
萧靖如石化了,愣愣地后退一步,看了看草堆,又看向晾在架子上的衣物,不禁脸红了。
美人羞涩,宛若水中花,出奇的美。
李睿眸色沉沉,在他的绝色容颜下,再度心乱如麻。
说来可笑,自己一贯霸气,能单挑千军万马而不乱,却独独在面对他时,心情难以言喻。
这般微妙的感觉,是他从未体会的,哪怕在与陆离相处时,也不曾有。
李睿不禁想,他怕是中了情蛊,才会心生冲动。
抓起地上的衣服,李睿刚想为他穿上,就被拒绝了。
此时,萧靖脸色铁青,似风雨欲来的阴沉。
“怎么?”
胡乱揉了揉脸,萧靖的视线一片清晰。
这一刻,他总算知道那微妙的奇怪感是什么了。
以往,用头发覆脸时,视线总算模糊不清的,绊倒也是常有的事。
可现在,他的头发被人撩开了。
这个人,不用想都知道,是李睿……
“你撩开了我的头发?”
李睿莞尔一笑,挑眉道:“是又如何?”
萧靖:“……”他的手,怎么这么贱呢?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有趣,李睿顿时笑了,打趣道:“小侯爷,你是小骗子。”
谁是骗子?他可没说过,自己是丑八怪,一切都是世人的流言罢了。
不过,萧靖被揭穿了底细,心里五味杂陈,没心思搭理他,穿完衣服后,转身就走。
李睿脚步轻快,跟在他身后喊:“小侯爷,你等等啊……”
萧靖脚步一滑,恨不得一脚踹翻他。
此时,已是中午。
刺眼的阳光穿透丛林,洒落在地。
两人商量后,决定往西南方而去。
路上,李睿拉响了一支传讯烟火,红色的浓烟飘荡在空中。
“王爷,你就不怕那群杀手追来?”
李睿神色高傲,冷哼道:“来多少,本王杀多少。”
何况,在他们失踪后,下属们应该早就来寻人了,或许还在不远处。
对方若够聪明,就当避着。
要知道,昨晚他们暗杀不成,就错过了时机,再动手,就显得愚蠢了。
忽然,萧靖提起一口气,拉着李睿的手臂,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一眼看去,一具躯体倒在地上。
两人慢慢走近,见他的咽喉被一支箭洞穿了,大睁着眼,血流满地。
萧靖:“是齐勇,他死了。”
他死的太突然,是杀人灭口,还是分赃不均?
李睿环顾一圈,不见他人的踪迹,但还是提醒一句:“小心点。”
齐勇死的太蹊跷,令人不得不多想。
忽然,轻快的马蹄声从由远及近。
循声望去,一行人疾驰而来,为首的赫然是申淮。
见着两人后,他们翻身下马,齐声说:“属下等救驾来迟,请王爷降罪。”
这时,一人慌张下马,踉跄着扑过来,“王爷,你没事吧?”
“离儿,你怎么来了?”
陆离急红了眼,哭着说:“我担心你,是我缠着要来的,你别怪他们。”
李睿眼神一扫,下属们皆垂首不语,可眼下,也不是追究的时候。
一再确认他的身体后,李睿叹息一句:“往后,你万不能再如此了。”
陆离绕过他,看向衣裳凌乱的萧靖,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了。
两人在外一夜,发生什么了吗?
或许,李睿见到他的真容了?
陆离有两辈子的记忆,深知,这世上没人能无视他的绝美,即使那个人是高高在上的睿王,也不例外。
一想到,李睿会再次爱上他,就如上辈子一般,陆离的心都扭曲了。
手段百出,才让李睿看上自己,岂能一朝打回原形?
说到底,还是怪这个人!
万箭齐发都射不死,他真是命大。
听齐勇来信,睿王为他挡箭,险些身死。
哼,他凭什么,就凭那张狐媚惑主的脸?
终有一天,要毁了他的容颜,再扔到最低等的妓院中,被万人骑,看他还如何嚣张?
等着吧,一次不成,还有下一次的。
说来说去,若不是齐勇无能,也不会让他逃过一劫。
所以啊,他死了也活该。
呵呵,无能之人,不死也没用!
陆离将心思隐藏得极好,明明嫉恨难当,却装作柔弱无辜的样子,“王爷,你受伤了吗,要不要紧?”
李睿摇摇头,安抚道:“没事,涂了药,也包扎了伤口。”
“怎么会这样……”陆离一直提心吊胆,终于哭了。
两人犹在说话,可有人等不及了。
忽然,申淮张开双手,急声问:“小侯爷,你要干什么?”
转头一看,萧靖已经骑上了陆离的马,面色冷峻:“走开,我现在就要回京城。”
李睿一惊,心知他心里难受,隐隐有些懊悔,一把扯住缰绳,沉声说:“你的手有伤,不能独自骑马。”
“哼,谁说不能?”萧靖横眉冷对,一把抽出缰绳,傲气说:“我策马扬鞭时,你还未扬名天下呢!”
眼皮直跳,不安感越来越强烈,萧靖不愿再浪费时间,拍马就走。
“驾——”
李睿气得直跳脚,也翻身上马,追了过去。
陆离神色茫然,跟着跑了几步,心里又气又恨,快咬碎了牙。
忽然,他蓦然抬眸,见申淮含笑看着他,不由得心慌了。
那眼神,似要将他看穿了。
下一刻,陆离悲戚一笑,心里有万般悲苦,却难以说出口。
这柔弱无依的样子,让在场之人都怜惜不已。
申淮勾唇一笑,拍了拍掌,“陆公子好本事。”
这变脸的功夫,堪称一绝。
陆离红了眼,迷茫问:“嗯?”
虚伪的人啊,真令人作呕。
申淮嗤笑一声,竟上马就走,也不交代一番,他该如何回去。
陆离捂脸抽泣,心里却气得发疯。
一个两个的,总有一天,要他们去死!
另一边,萧靖一路疾驰,往京城赶去。
李睿怕他出差错,一路陪伴在侧,不时劝上几句,却得不到半句回应。
这一刻,他隐隐有些慌了。
不过,相处了这么久,李睿对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这小子,一旦倔起来,一头牛都拉不回来。
李睿暗暗叹气,却不忍过多责备。
很快,两人回到了京城。
入城后,萧靖直奔忠勇府而去,刚翻身下马,一小厮就跑了过来。
“小侯爷,你可算回来!”
“出了何事?”
小厮擦了擦泪,急声道:“昨夜,侯爷被圣上召见,直到现在仍未回来,连传信都没有。”
萧靖心头一跳,刚要说话,却被一道尖锐的声音打断了。
“小侯爷,奴家总算等到你了!”
转头,一太监迎面走来,捏着嗓子说:“圣上有旨,召您即刻入宫。”
“所为何事?”
“哎哟哟,奴家可不敢揣测圣意。”那太监连连摆手,恭敬道:“小侯爷,您请吧。”
他的身后,还有三十几名带刀侍卫,皆熊背熊腰。不难看出,若萧靖抗旨不尊,将会闹得很难看。
这时,李睿上前,寒声道:“圣上有何吩咐,大可告知本王,就不必劳烦小侯爷了。”
老太监吓了一跳,解释说:“哎哟,睿王殿下,您就别为难老奴了。”
“您英明神武,跺一跺脚就能让京城不安。”
“可……”
“忠勇府上下一百多人,总得吃饭吧?”
李睿大怒,狠狠瞪着他,“你敢威胁本王?”
“老奴惶恐!”老太监欠着身子,不慌不乱说:“睿王,老奴只是传话的。”
言下之意,为难他也是没用的,要有本事,就直接去跟圣上争辩。
他的有恃无恐,加深了萧靖的不安。
看来,他不得不走一趟了。
萧靖再度翻身上马,交代道:“在我回来前,紧锁大门,一切听管家的吩咐。”
见状,李睿正欲跟上,却被老太监挡住了去路。
一行侍卫更是将他团团包围,也不怕撕破脸皮。
李睿脸色铁青,寒声说:“你们好大的胆子!”
老太监腆着笑脸,亲自奉上一方盒子,神神秘秘说:“这稀罕物,是圣上的一片美意,请睿王收下。”
李睿默然不语。
“嘿嘿……”老太监挤眉弄眼,压低声音说:“听闻,陆公子中了蛊毒,身子很是虚弱,有了这物,就能药到病除了。”
李睿一怔,脸色愈发难看了。
他很清楚,这是一场交易,收下盒子,就默认将萧靖推了出去。
大王年老体弱,又命不久矣,他以忠勇府为挟,召萧靖入宫,究竟所为何事?
难不成,是萧统有谋逆之心,被抓住了把柄?
还是说,是梁璨再次施压,要以漠北十二城换人?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有忠勇侯在,总不至于让他丢了小命。
萧统忠君爱国,又能主动让权,大王还是很欣赏他的,为了这一脉的延续,想必也不会过多为难他们爷孙的。
可……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入宫是一场困局……
就在李睿纠结之际,申淮等人终于回来了。
“王爷……”
陆离脸色煞白,从马上下来时,还险些摔倒了。
他的身子骨一向不好,受了风吹都得头疼,在蛊物的折磨下,日渐消瘦,半夜常疼得睡不着。
鬼医日日钻研,仍束手无策。
此时,解药就在他的眼前,等待抉择。
李睿面色不改,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王爷,你不开心吗?”陆离看了看他,笑得小心翼翼。
“没事。”
这一刻,李睿有了抉择,离儿的蛊毒不能再拖了。
接过盒子,李睿厉声道:“滚!”
老太监心满意足,带着人,果断离开了。
他们走后,陆离才探出头,茫然问:“他们是谁?”
申淮黑着脸,他聪明过人,也猜到了一二,呛了一句:“连宫中之人都不认识,陆公子好眼色!”
陆离一惊,双眸含泪,不敢多问半句。
心上人在默默抹泪,李睿斥责:“申淮,你过分了。”
“我过分?”申淮笑了,点点头:“好,是属下属下过分了。”
言罢,他转身就走。
马蹄扬起,申淮微微侧头,沉声道:“王爷,但愿你别后悔。”
李睿一听,脸色都变了,无端的慌乱感在心头乱窜。
刹那间,脑海中仿佛划过一道闪电,撕裂了尘封的记忆。
顿时,凌乱的记忆涌入脑海。
李睿瞳孔骤缩,脑袋疼得直抽气,因惊惧,双手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