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撩人,独挂一轮孤月。
一匹骏马在苍茫夜色中疾驰,两道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清冷的雾气打在脸颊上,眼睛又干又涩。
李睿低头一看,将他的头按在怀里,轻声说:“抱紧本王,等到了,自会叫你。”
“好。”
萧靖昏昏欲睡,在颠簸的马背上,感受着男人炽热的体温,渐渐睡着了。
呼吸声绵绵,精致的下巴有几分消瘦。
这才多久,他又瘦了,睡觉时微张着朱唇,仿佛一个长不大的少年,还稚气未脱呢。
李睿不禁抿唇轻笑,将人护在怀里,怕他睡得不舒坦,还放慢了速度。
一只大手贴在他的侧脸上,轻轻摩挲,亲昵又柔和,不时用指节勾缠发梢。
这小子,还是睡着时最乖,一旦醒了,又要闹了,闹就闹吧,还常常耍小性子,像顽劣的小猫儿。
忽然,李睿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了,蓦然收手,视线一扫而过,不禁自嘲一笑。
这里是荒郊野外,哪来的旁人,他真是鬼迷心窍了。
天大地大,耳边唯有瑟瑟风声,李睿却不觉得惶恐,反而内心充盈,似找到了灵魂中缺失的那一部分。
这几天,他频频做一个梦。
梦中,小侯爷姿色无双,冠绝京城,令无数才子佳人一见倾心,扬言非他不可。
他受尽万千宠爱,就连一国君主都爱他所狂。
然而,小侯爷却独独爱上了自己,两人情愫缠绵,羡煞旁人。
可恨的是,梦毕竟是梦。
梦里,萧靖的脸始终模糊不清,如蒙着一层薄纱,虽看不真切,但绝对不是丑陋的。
李睿努力回想,甚至不惜用汤药让自己酣睡,尽管一夜好眠,可梦中,只有几个画面。
其中之一,便是他偷偷摸摸潜入忠勇府,将萧靖带了出来。
也是这般的夜晚,两人在开牙山看飞瀑,一吻定情。
自此,他像拥有了全天下,狂喜不已。
这个梦太奇怪,像真实经历过。有时,李睿也不禁怀疑,那真是一个梦?
不过,这个念头太惊骇,他一直都埋在心底,不足为外人道。
今夜,月色很美。
他心生冲动,竟带着人,往开牙山而去。
“哒哒哒……”
沉沉的马蹄声在夜色中回响。
许久后,马蹄声渐缓,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
李睿扯了扯缰绳,马儿爬上高山,在一悬崖边停下。
是了,正是这样的飞瀑,与梦中的一模一样。
一时间,平静的心潮泛起了阵阵涟漪。
李睿想不通,他从未见过这飞瀑,为何会梦到?
一个人,能梦到不曾见过的东西吗?
忽然,怀中之人动了动。
“你醒了?”
萧靖睡眼惺忪,浑身又酸又痛,一时摸不清方向,险些从马上坠下,幸好被男人一把搂紧了腰肢。
水汽弥漫,轰轰声从不远处传来。
转头一看,萧靖惊喜不已:“真是飞瀑!”
而且,真有七彩流光!
两处峭壁相对望,仿佛一座大山,被一刀劈成两半。
悬崖下,一处幽深的山谷;对面,一条飞瀑从天际落下,洒下万千星光,在月色下比银河还璀璨。
真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这景致,果真很美,不枉来一趟。
两人下马徐行,不时说笑几句,竟前所未有的融洽,好似本该如此。
刹那间,一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李睿神色陡变,一时间,竟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萧靖……”
“嗯!”
“嗯?”怎么叫了人,又不说话?
微微侧头,萧靖撞入了一双晦暗不明的鹰眸中。
那双眼,闪过一道幽光,比九渊下的寒潭还冷寂,看不出一点情绪,明明波澜不惊,却骇人之极。
嚯!
萧靖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两步,却他一把拽住了手臂。
他气势凶猛,高大的身形如一座小山,带着慑人的霸气,瞳孔骤缩时,气息愈发冷冽,如一头不再蛰伏的猎豹,只待猎物露出软肋。
李睿目光沉沉,声色渐冷:“你究竟给本王下了什么蛊?”
明明厌恶他,却像中了蛊,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
听闻,这世上有一种蛊物,名「情蛊」,他会不会中了情蛊?
萧靖一听,大惊失色,否认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哦?”
男人显然是不信的,这小子,爱他多年,一朝疯起来,什么事都能干的出。
萧靖义正言辞,辩驳道:“王爷心有所属,我就算再执着,也是一场空,倒不如就此放手。”
“何况,梁国太子想带我走,若圣上应允,我怕是在京城混不久了,又何必得罪王爷?”
“说起来,王爷和陆公子真是神仙眷侣,我自愧不如,唯有祝福。”
萧靖说的诚诚恳恳,字字句句都发自肺腑,令人看不出一丝不满。
然而,正是他的洒脱,让李睿心烦了。
“随梁璨离开?”李睿轻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你想跟他走?”
萧靖:“不……”
不是,他说了这么多,就听到了这一句?
萧靖张口结舌,竟不知如何辩驳。
不料,他吞吞吐吐的样子,让李睿彻底误会了。
也是,谁不想攀高枝?
一想到,他会离去千里之外,或许此生不复相见,李睿就心头发慌。
“可惜啊,你的期盼要落空了。”男人笑得不怀好意。
怎么回事?
见他吃惊,李睿心情大好,眉眼处透着一分得意:“梁璨传信于圣上又如何,只要本王不点头,他就休想如意。”
那晚,在梁璨离开后,李睿越想越烦躁,连夜入了宫,不知与圣上说了什么,只知他回来时,是志得意满的。
隔天,唯有近侍嘀咕过,昨晚圣上龙颜大怒,咆哮声不绝于耳,在睿王离开后,还紧急召了太医。
这一刻,萧靖终于明悟,怪不得没了下文,原来被李睿截下了。
呼……
睿王一手遮天,竟为了这微不足道的事,引得圣上猜忌,莫不是别有阴谋?
他沉思时,朱唇紧抿,似心有不甘,再次让李睿误会了,寒声问:“你很失望?”
萧靖扬起笑脸,反问:“怎么会呢?”
然而,李睿神色冷漠,气息愈发危险。
心底有一道阴暗的声音在说:打断他的脚,囚禁在密室中,让谁也找不着,自然就不会想逃跑了。
囚禁在密室里……
那他,就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了吧。
刹那间,李睿缓缓一笑,明明英气不凡,却比鬼魅还可怕。
萧靖骇然失色,心中警铃大作,在他出手前,猛地往一旁跑去。
他慌不择路,竟跑向了悬崖处,与万丈深渊唯有一步之遥。
“啊……”
萧靖一声惊呼,及时止住脚步,几颗碎石掉落深谷,惊不起一丁点回响。
好险,差点就掉下去了。
微微回眸,男人正在走来,他脸色阴沉,显然心情不妙。
不好,若被他逮住,恐怕又得吃苦头了。
萧靖大喝:“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呵,你跳。”
这狗男人,真狠。
萧靖往前挪了几步,伸头一瞧,见底下漆黑如墨,唯有猎猎风声,如巨兽张大口,吞噬万物。
脚下一滑,萧靖没站稳,晃了几下,险些一头栽下。
这一次,李睿终于慌了,伸长着手,大喊:“别动,你别乱动!”
萧靖心有余悸,撇嘴说:“你不是让我跳下去?好,我这就跳。”
说着,他神色癫狂,作势往下跳。
“别动!”李睿怒喝,急得脸色都白了:“你别闹。”
“我闹什么了?”萧靖心头苦涩,抽泣几下,假装抹泪:“嫁给你,我受尽折磨,倒不如死了。”
“我太苦了,早知道,说什么也不会求圣上赐婚。”
他一字一句说着后悔之言,落入李睿耳中,刺耳之极。
后悔?事到如今,他后悔了?
这个猜测让李睿怒火中烧,却怕他真往下跳,忍耐道:“你想如何?”
嗯?他退步了?
萧靖心头一喜,抹着泪水,委屈说:“我要回家。”
“我要跟祖父说,你欺负我。”
李睿顿时松了口气,原来是想告状,只要不偷偷逃跑,这有何妨?
“可以。”李睿笑了,朝他伸出手:“你先过来。”
男人答应得太快,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萧靖挪了挪脚步,尚未走出半步,却见他神色大变,猛地飞扑而来。
“小心!”
李睿搂住他,往一旁躲去。
刹那间,一支箭擦着脸颊而过。
群星暗淡,在瞬息之间,无数支冷箭划破夜空,从四面八方射来。
李睿抽剑迎袭,在万千冷箭中,却显得力有不足。
忽然,一支箭带着杀意,直取萧靖的命门。
李睿大骇,将他拥在怀里。
下一刻,利箭穿透肩膀。
“噗——”
李睿突出一口鲜血,抱着萧靖,跌落悬崖,生死不明。
月落日升。
山谷下,雾气弥漫,丝丝寒意渗入体内。
一缕阳光穿透层层绿叶,洒落大地。
“宿主,你醒醒!”
脑海中,响起了唢呐声,震得神魂不稳。
萧靖浑身酸痛,急声说:“关了关了,快关了。”
都快耳聋了。
系统惊喜万分,松了口气:“呼……你终于醒了。”
萧靖睁开迷蒙的双眸,一时没回过神来:“我在哪?”
“你们遭遇埋伏,掉落山崖,幸好主角攻扯住一条藤蔓,这才没摔死。”
对了,他们坠崖了。
侧头一看,一雄壮的男人倒在地上,仍昏迷不醒。
萧靖拖着酸痛的身子,推了推他的手臂,着急道:“喂喂喂,李睿,你怎么了,不会死了吧?”
主角攻要是死了,这个世界就遭殃了。
食指一探,还有呼吸。
萧靖顿时松了口气,见他脸色煞白,背上染红了鲜血,一摸额头,烫的很。
发热了,恐怕是伤口感染。
此时,他们身处山洞中,门外被树枝遮挡,显然是李睿在昏迷前,仍不忘找地藏身。
萧靖急不可待,为他简单包扎后,就冲了山洞中。
趁天亮,得找些草药,若任由伤口发炎,怕有性命之忧。
何况,李睿毕竟是王爷,深藏势力,一旦他失踪,属下有的是法子寻人。
在这之前,他可不能死了。
山谷中,树木葱葱郁郁,聒噪的鸟儿在山林间嬉闹。
萧靖不敢走远,一路上还留下隐秘的记号,以免迷路了。
“系统,是谁埋伏我们?”
“不知道,剧情中没有这一幕,更没有主角攻遇险一事。”
萧靖叹了口气,“为什么不管是哪个世界,我都要吃苦受罪?”
难不成,它挑选的世界时,存在内幕?
显然,系统也心知他的潜台词,辩驳道:“我没有,我冤枉!”
“你一向这么衰,你没发现吗?”
人各有运,运气飘渺不可捉摸,要倒霉起来,走路都扑街。
细细回想,他虽不曾走路扑街,也不远了。
所以,他的运气很衰?
萧靖无言以对,揭过这一页,继续往里深探。
忽然,不远处隐约传来了说话声。
富贵险中求,萧靖决定前去一探。
在系统的指引下,他一路小心谨慎,躲在浓密的荆棘丛后。
不远处,有两名黑衣人在说话。
“找到了吗?”
“还没有。”
“继续找,睿王受了伤,他们跑不远的!”说这话的,是一名身形高大的壮汉,他右眼半瞎、唯余眼白。
“若找到了小侯爷,别留活路,连尸体都别留下。”
“是!”
萧靖倒吸一口凉气,对方竟是冲着他来的?
看来,有人想让他死,可萧靖整日被禁足,难以下手。
昨夜,难得有了机会,尽管太突然,又有睿王在场,也下手一搏。
幕后之人怕是没料到,睿王竟会为了救人,不惜以身挡箭。
听独眼男的语气,睿王受伤一事,还是令他颇为烦躁的。
“宿主,这人有点熟悉啊。”
“能不熟悉嘛,他是陆离上辈子的姘头,叫齐勇。”
“啊,是他……”
上辈子,陆离被二王子纳入后院后,被一众莺莺燕燕联手欺侮,又不受宠,过得生不死如。
苦闷之下,陆离的表哥偷偷找到他。
两人干柴烈火,一拍即合,干起了下三流的腌臜事。
齐勇白日里在府上当差,夜里潜入陆离的院子,夜夜相淫。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风声传出,二王子勃然大怒,先将齐勇五马分尸,又在心腹的唆使下,竟让陆离当众与狗交合。
他本就变态,疯起来,更不是人。
那一天,陆离受尽耻辱,生不如死,哭哑了嗓子,也没引来二王子的怜惜。
周遭,唯有不绝于耳的嘲笑和议论声。
事后,他大病一场,愈发唯唯诺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