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抱着他,迈入温泉中。
顿时,温热的泉水席卷全身,流过每一寸肌肤,稍稍驱散了冰冷。
萧靖眉头一松,发出愉悦的哼声。
李睿舒了口气,轻抚他的脖颈,总算不那么担心了,“这温泉有疗伤之效,你不会死的。”
嗯?
萧靖浑身一僵,微微抬手,见狰狞的伤口已止血了,还在缓慢愈合。
原以为,他要人死身退了,却是一场美梦?
“王爷,这温泉太珍贵,我不值得。”萧靖气息奄奄,笑得比哭还难看。
“况且,我这废人的样子,连一杯茶都端不起,倒不如死了。”
李睿用力抱着他,眼眸深邃如海:“你无须担心,有本王在,就不会让你吃苦受累。”
“呵,呵呵……”萧靖笑容凄惨,语气平静,却带着深深的绝望:“陆离一日不好,我就得继续试药、放血,被蛊物折磨。”
“我……还不如死了。”
李睿目光沉沉,心里挂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你不能死。”
萧靖:“??”
不是吧,剧情的走向不太对啊。
紧要关头,萧靖红了眼眸,苦涩说:“王爷,你和陆离情投意合,我不该横插一脚,让你们为难。”
“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忠勇府。”
“我错了……”
萧靖笑容凄凉,靠在他的胸膛上,说着妄自菲薄的话:“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心生妄想,让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若我的存在,注定是一个错误,就不要再让错误继续了。”
两颗心挨得极尽,却隔着千山万水。
想到剧情,萧靖叹了口气:“这辈子,你们才是连理枝。”
剧情加载完毕后,萧靖才恍然,这是一本重生文。
上辈子,小侯爷不曾掩饰真容,以绝美之姿傲视六国,爱慕他的人如过江之鲫。
他意气风发,性子纯真烂漫,与睿王情投意合,羡煞旁人。
睿王登基后,深情不减,为了他,至死也不纳后宫,两人恩爱到老。
在原主的光环下,陆离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庶子,自幼不受宠,空有美貌,又无力自保。
被二王子看上后,生父为了仕途,主动将他送上门。
陆离虽美貌,也不过是后宅中的一人,在一群莺莺燕燕中,受尽排挤,含恨而死。
死后,他一朝重生。
以重重诡计,让萧靖遮掩真容,夺下睿王的心。
这一世,他看着萧靖爱而不得,被世人嘲讽,被睿王厌弃,就心下爽快。
萧靖痛苦,就是他最大的乐趣。
为了这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故意吊着李睿,让萧靖在一次次的挫败中哀哀欲绝,却无力回天。
夺去天下第一美人的一切,看他悲痛欲绝,让陆离无比骄傲。
直到不久前,事态都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
偏偏,在萧靖入了王府后,事态如脱缰野马,使他大失分寸。
陆离痛恨到极点!
作为旁观者,萧靖将一切都看的一清二楚。
书中,是陆离重生后的一世,他是剧情中的主角受,也是李睿的心上人。
而自己,不过是一个炮灰。
萧靖心惊胆战,生怕剧情除了偏差,直觉告诉他,后果很严重。
想着,萧靖微微挣扎,严肃道:“王爷,陆公子身子不适,你该去陪着他!”
李睿顿了顿,大掌抚上他的手臂,依旧冰冷刺骨。
泉水打湿了发梢,让他形容狼狈。
这一刻,李睿莫名起了兴趣,想一窥他的真容。
都说小侯爷容颜被毁,丑得难以见人,可他冰肌玉骨,身段如高山之莲,世所罕见。
这样的人,当真是丑八怪?
大掌往上抚摸,划过精致的脖颈,轻抚稍染绯色的下唇。
萧靖颤栗不安,在他更进一步时,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慌乱问:“王爷,你想干什么?”
李睿低头,一双伤痕累累的手映入眼帘。
因举起,这双手微微颤抖着,翻起白肉的手腕又渗出了一丝血液。
很疼吧。
“你把手放下。”
萧靖:“你先把手放下!”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僵局。
在男人锐利的视线下,萧靖面不改色,坦然说:“王爷,我容颜丑陋,就不碍眼了。”
李睿动了动,这双手一惊,更用力地攀着他。
明明稍一用力就能挣脱的,可……他终究是作罢了。
男人放下手,扯开湿漉漉的衣裳,露出精壮的胸膛。
萧靖:“??”
怎么回事,他怎么一言不发就脱衣服了?
难不成……
他想搞颜色?
萧靖惊了,猛地离开他的胸膛,却因动作太急,两眼发黑,险些栽倒在水中。
“小心!”
李睿瞳孔骤缩,一把拉住他的手。
顿时,手腕处传来剧痛。
“啊——”萧靖惨叫一声,疼得直发抖,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息。
好痛……
让他死了得了。
男人蓦然松手,看到他疼得死去活来,懊悔不已。
萧靖的手止不住地抖动,哪怕用另一只手握紧了,仍钻心的疼。
喘气间,萧靖两眼发黑,摸索着靠在温泉边,用双手抱紧头部,以缓解不适。
热气氤氲,笼罩在温泉之上。
李睿眉头紧蹙,刚迈出一步,就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
男人警觉,猛地转过头,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大喝:“别过来!”
脚步声停下,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禀王爷,梁国太子率人前来,铁了心要见陆公子,赶都赶不走。”
是申淮!
萧靖喜上眉梢,趴在温泉边,闷声说:“王爷,你快去吧。”
“你……”
“我……一个人静静就好。”
这一副受了情伤的样子,如被遗弃的流浪猫儿,孤苦无依的,默默舔舐伤口。
心隐隐的疼,李睿想了想,终究是起身了:“别乱走,本王让申淮陪着你。”
不远处,那人扬声应是,却没有靠近。
只要事关主角受,李睿就不可能波澜不惊,在他心里,陆离是万万不能出差错的。
当然,受一点委屈也不行。
在他离去后,萧靖喜不自胜,深吸一口气,沉下水中。
许久不曾潜泳了,这温泉水真舒服。
“噗通!”重物落入水中。
谁?
萧靖心头一跳,正想浮起身,却看到一团黑影快速靠近,长长的黑发飘荡在水中,比鬼魅还骇人。
鬼啊!
萧靖瞪大双眸,呛了几口水,吐出一连串的泡泡。
忽然,他被人扯住衣襟,用力往上提。
定睛一瞧,这缺心眼的人,正是申淮。
同时,申淮也惊骇万分。
王爷离开前,让他照看一二。不料,这小子转头就去寻死。
看来,他心里还是深爱王爷的,只是嘴硬罢了。
不管怎样,他今天都不能死,最起码不能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刹那间,两人跃出水面。
泉水流了满面,申淮大口大口地喘气,怒喝:“王爷刚走,你就要寻死了?”
“以死相逼是没用的,你清醒点吧,看看你这丑颜,凭什么和陆离相争?”
下一刻,他愣住了,一双眼直勾勾看着萧靖,久久说不出半个字。
这时,萧靖被他的大掌掐住手臂,疼得不轻,什么寻死、什么以死相逼,压根没听清,一心只想让他松开手。
“申淮,你放开我!”
这小傻子,力气还挺大。
“你说什么?”
萧靖冷笑一声,做着夸张的嘴型,提高音调:“申淮,你!立刻!放开我!”
不料,申淮却像傻了,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恍惚说:“你叫我什么?”
嗯?这男人,不会真是个傻子吧?
萧靖甩开他的桎梏,谨慎问:“申淮?”
“嘿嘿嘿……”
申淮双眸一亮,藏有无尽阴谋诡计的心里,被喜悦填满了。
是他!竟然是他!
公孙明的画像中,画的是他!
那天,申淮惊鸿一瞥,就对画中人一见钟情,寤寐思服,唯有在梦里能与之相见。
此后,申淮反反复复在心里想象,两人会如何相逢、说着什么话,他……是否已有心上人?
每夜,他都睁着眼睛,想着画中人的容颜,辗转反侧,虽恨不能相见,却甘之如饴。
那仿佛是一种慢性毒药,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沉沦,明知是无尽的痛苦,却舍不得放下。
原以为,梦中情人只存在于仙山,在九天之外的玉宇。
不料,天神如此眷顾他!
在恍惚间,他就遇到了梦中人,甚至就近在咫尺,就在唾手可得之地,柔柔弱弱的,身子骨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折断了,申淮当然不会折腾他,只想将人拥在怀里,用满腔的热情和爱意去亲吻他。
不,太孟浪了。
若能时时看着他,已是大幸,岂敢要求再多?
申淮苦笑一声,从何时起,他也变得患得患失了?
偏偏,眼前之人有这样的魅力。
他冰肌玉骨,每一寸身段都曼妙不可言,勾一勾手指,就能让全天下的男人为之疯狂。
极尽的魅惑下,他又目若繁星,浅笑时,如天山之巅的雪莲盛开,圣洁不可染。
既纯又欲,举手投足间,皆是撩人心弦的风情。
申淮的心怦怦直跳,想移开视线,又不禁转头偷看他。
每一眼,都是他万分窃喜。
看样子,王爷还不曾见过他的真容,才厌恶有加,这是绝佳的机会。
若是……
能俘获他的心,能受他青睐……
申淮越想越激动,心跳得极快,呼吸渐渐急促。
这一刻,他连两人采菊东篱下,悠闲自得的日子都想到了。
他的神情多变,像得了失心疯,频频瞥向自己,终于引起了萧靖的注意。
萧靖指尖微动,摸了摸侧脸,却没有摸到厚厚的头发,不禁愣住了。
男人的眼眸中,映着一抹影子,美得不可方物,极尽言语都无法描述。
他……
又露馅了?!
先是公孙明,到梁璨,再到申淮,见过他真容的人,已是第三个了!
看样子,除了李睿还被蒙在鼓里,他也没有秘密可言了。
萧靖心惊肉跳,急忙用湿漉漉的头发遮住半张脸,讨好说:
“申淮,申大公子,你是谦谦君子,有容人的气量和高洁的品质,你能体谅他人,自然也能体谅我吧?”
“我千错万错,不该招惹了王爷,我一日三省吾身,并保证,绝不会再犯了!”
“申大公子,你就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也别拆穿我了?”
等了等,萧靖不安问:“嗯?”
申淮笑而不语。
这态度,真让人抓狂。
随即,萧靖又说了几句好话,仍不能让他松口。
看他端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就让人心烦气躁。
萧靖冷了脸色,决定来点硬的:“申淮,不怕告诉你,我再不济也是忠勇府的小侯爷,想让你死,还是易如反掌的。”
“话说到这份上了,你懂吧?”
申淮勾起嘴角:“哦?”
萧靖:“……”
看样子,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申淮,你是聪明人,理应知道,若睿王见到了我的真容,难免有想法,若我再一番哭闹,你也不好过吧?”
不知哪句话戳到了他的痛脚,申淮终于变了脸色,也没心思再都逗他了,皱眉道:
“你休要再想,不论何时,万万不能袒露真容!”
这般的惊人之貌,有几人能不心动,能忍住不用力进入他?
一想到,或许有一天,他会躺在他人的身上,娇娇的婉转吟哦,流下薄薄的香汗,或染上另一人的雄风,申淮就气红了眼。
不行,决不能让王爷见到他的真容。
小侯爷自幼以发遮面,对自己的容颜没有清楚的认知,若心存大意,难免被落于歹人之手。
那时,不仅是他,就连自己无法承受。
申淮想,他会心疼至死的。
忽然,申淮拽住他的手臂,义正言辞道:“你别大意,多的是坏男人!”
萧靖甩开他的手,抬起微微颤抖的手,用食指指着他,无声在说:你就是。
“不……”申淮气笑了,想解释,又无力反驳:“我……我我……”
天知道,他以能言善辩著称,曾舌战群雄,而不落下风。
如今,却在心上人的不满下,说不出半句辩解之言。
若他的死对头在场,定会瞠目结舌,惊叹于他也有今天!
申淮难得害羞了,轻轻推开他的手,辩解说:“我是好人。”
这样的话,连狗都不信。
萧靖目无表情,又用食指指着他,“你不是。”
眼前,这只珍贵的手正微微颤抖着,仿佛连抬起,都难以做到。
申淮心疼坏了,恨不能早知道,没能保护他,让他吃尽了苦头。
“好好好,我是坏人,我是坏人得了吧。”申淮满眼宠溺,握住他的小手,轻轻放下:“你别举着了,会疼的。”
萧靖:“??”
这男人,真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