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公子,您先尝尝?”迟秋意见容岩喜欢,为容岩夹了一条椒盐银鱼。
“周伯还没回来,现在动筷子不太好吧。”容岩却拘谨起来。
“祁公子莫同老朽客气,”周伯恰在此时带了酒回来,“迟公子不习惯空腹饮酒,喝酒前总要先吃点儿东西。祁公子您呢?”
“我倒是没什么讲究,既然周伯回来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作者有话说:
[注1]:出自宋·吕本中,《踏莎行》
[注2]:出自宋·苏轼《望江南·超然台作》
第49章
两人边吃边聊, 不知不觉便到了晚上。
但是还好两位都不是爱酒的,便也没闹出什么醉鬼的笑话。有惊无险的回了宫,因为容岩特意嘱托过, 自己下午想休息,宫中竟然真的没人打扰他, 也就没人知道这无法无天的小皇帝竟然偷偷出宫了。
宫中无人知晓, 宫外却有人咬碎了牙齿。
温峥收到属下密信,说迟小将军带了一年轻男子鬼鬼祟祟去了城南的周家小馆。温峥连忙赶到小酒馆,周伯见了他甚是欢喜, “今儿是什么好日子,温公子, 您也过来了!”
“迟公子今日可否来过?”温峥开门见山道。
“确实来过, 温公子是为了迟公子而来?”周伯问。
“是。”
“可惜啊, 他们已经走了。”
“他们?还有谁同迟公子一起?”
“一个粉面书生,瞧着倒年轻,姓‘祁’。”
祁?庆阳城并无祁姓人家。温峥思索了一会儿,“那人长相如何,比起迟公子又如何?”
“是极好的, 两人几乎不相上下。”
温峥便明白那人是谁了。
容岩。
居然敢肖想我的人!温峥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目光也阴沉的似要将那人千刀万剐。
周伯本想问问温公子为何这么久都没来过了, 见温峥面色实在可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 只是默默倒了一杯热茶。
温峥没有用茶, 怒气冲冲离开城南, 直奔皇城而去。
温峥连夜拜见了太后。温文婷还没有休息, 见弟弟深夜到访, 甚是惊奇。“武宣王可是有什么急事, 如此匆忙?”
温峥便将容岩私自出宫的事说了出来。
“岩儿怎能如此胡来!”温文婷听了果然很生气,“哀家这就叫那孩子过来。”
“不,太后,岩儿年纪尚小,玩儿心重是难免的。您如果说破,不仅会让他面上挂不住,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也不好。”
“武宣王的意思是……”
“既然岩儿性子未定,不如姊姊您且先临朝,垂帘听政,辅佐岩儿一段时间。待他成家后,心稳了下来,您再回这后宫享清福。”
“不可!”温文婷从不关心前朝政事,听弟弟这样说当即便慌了,“哀家不像先皇后,关心国情与政务,叫哀家来岂不是误事!”
“难道姊姊就想眼睁睁看着岩儿一步步错下去吗?都说‘以小见大’,岩儿今日私自出宫没人管他,以后只会犯下更加不可饶恕的大错!”温峥声色俱厉字字玑珠,温文婷听着心慌。可她深知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冲动。
“峥儿,不是姊姊妄自菲薄,只是姊姊的情况你也清楚。岩儿的事确实马虎不得,峥儿若是真心为岩儿好,姊姊有一计,不知峥儿可否愿意。”
“哦,姊姊想怎么做?”温峥知道这姊姊是个优柔寡断的,想不出她能有什么主意。
“不如请国师出面,暂由峥儿摄政,待岩儿什么时候封后成家,便功成身退。”
温峥惊讶的睁大眼睛,“姊姊可是认真的?”
“姊姊若不是为了岩儿好,又怎么会出此下策。只是不知道国师那边……”
“国师手上有先皇留下的尚方宝剑,姊姊的人选,国师恐怕不会答应。”
“国师不答应,不还有迟将军在吗?”温文婷凉凉道,“先皇最是信任这二人,再加上顾丞相,哀家就不相信,国师能犟多久。”
“想来姊姊早已经计划好了。”温峥笑道,“是弟弟多虑了。”
“谁叫岩儿从小没养在身边,到底不如看着长大的峥儿贴心。”温文婷说完便换了一副面孔,柔声笑道。
得到尚且满意的结果,温峥心满意足的出了宫。
第二日下朝后,温峥叫住了国师和迟将军。
“国师,迟将军,请留步!臣有一事想同圣上及二位商议。”
“哦,不知武宣王所为何事?”迟重问。
“见了圣上再详谈。”
三人匆匆赶到太宁殿,容岩正好有事想找国师和迟重,看到他们乐了,“什么东风把你们三人吹来了?”
温峥上前一步,“启禀圣上,臣和太后有要事相禀。”
“哦,太后也要来?”
话音未落,便听到小太监的通传,“太后驾到!”
“孩儿向母后问安。”
“参见太后。”
“都平身吧。”温文婷谢了礼,径直走到容岩面前,“几日不见,皇儿又消瘦了。”
“谢母后关怀,孩儿最近很好。”
“确实挺好,好到都瞒着众人出宫了。”温文婷说着瞬间变了脸色,睨着眼睛不悦道。
“原来母后您都知道了。”容岩也没想隐瞒,痛快承认下来。
迟重和国师互相对看了一眼,并不觉得这是多严重的事情。
“看看你的态度,不仅没有反悔,竟然还有几分得意!”温文婷有意将事情闹大,厉声道。
“太后息怒。”国师和迟重异口同声道。
“岩儿这孩子从小没养在身边,十几年未见,性子竟然如此桀骜。哀家原想登了基便会好些,没想到竟然如此冥顽不灵!”
国师和迟重听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容岩虽说没有多勤勉,却绝不是温文婷说的那种人。
“看来单是登基并不能叫你意识到肩上的重担,非得成了家定下心来才行。”温文婷说着话锋一转,“如今后宫中并无一人,这确实是哀家的疏忽。待三年期限一过,哀家便着手帮助皇上充盈后宫。所以现在……”
三人疑惑地看向温文婷,温文婷微微一笑。
“还请三位推举出一人,代岩儿管理朝政。”
国师和迟重震惊的睁大眼睛,“太后此言当真?”
“哀家绝无虚言。”
“圣上并未犯下大错,如此来并不合礼法。”国师道。
“等到他犯下大错就来不及了,先帝走得早,宁国根基未稳,绝不能容许一分一毫的差错!”温文婷狰狞道。
“太后息怒!”
“母后息怒。”容岩也劝道,“儿臣觉得母后说的有理,不知国师、迟将军还有舅舅,三位怎么看?”
“臣没有意见。”温峥率先道。
国师和迟重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行礼道,“既然圣上认为当该如此,臣没有意见。”
“那三位觉得这人由谁来合适呢?”见两人都松了口,温文婷忙问。
“母后觉得谁合适呢?”容岩问。
“国师事务繁忙,迟将军又常年驻扎边地。依哀家之见,峥儿年纪虽幼,却再合适不过。”
容岩明白了,点头道,“朕也这么觉得。”
“请圣上三思!”迟重和国师再次不可思议对视一眼,双双请求道。
“二位可是有其他合适人选?”容岩问。
“这……”迟重犹豫了一下,“启禀圣上,臣只是觉得代管朝政这事可以从长计议,急不得一时。”
“臣赞同迟将军的看法。”国师说。
“朕倒是觉得母后说的有理,只是要劳烦舅舅了。不知舅舅可否愿意?”容岩看向温峥问道。
“为了圣上和宁国,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既然舅舅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定下吧。朕这就拟旨。只是,在正式下旨前,朕还有一事想问。”
“什么事?”温文婷紧张的问,生怕容岩反悔。
“国师,朕听迟小将军说,父皇生前曾下旨要迟小将军随军前往西北,请问是否确有此事?”
听到容岩提到迟秋意,温峥的眼睛暗了暗。
“确有此事。”国师说,“只是,先帝当初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下旨,原话是‘如有必要,秋意可同去。’”
“也就是说若没有必要的话,迟小将军也可不去,是吗?”容岩听到事情有转机,开心的问。
“这……”国师看了看迟重,迟重点了点头,“这么说确实没错。”
“那请问迟将军,此次前往西北是为何事呢?”
“主要是春日屯田,建筑工事。”迟重答道。
“这些事情非迟小将军不可吗?”
“这……倒没有此种说法。”
“那迟秋意这次便不去了吧,国师和迟将军怎么看?”
“一切尊听圣上的。”
容岩鼓了鼓掌,“这样,迟小将军和武宣王的比试,就可顺利进行了。武宣王不会突然反悔吧?”看向温峥问道。
温峥正在走神,听到容岩同自己说话,慌张答道,“不会,不会。”
“那今日之事便圆满结束了,母后可还满意?”容岩笑着问温文婷。
温文婷尴尬的笑了起来,“孩儿满意哀家便满意。”
“既然这样,那诸位便请回吧,朕累了。”
“稍等!”国师忙道,“臣还有一事想与圣上商议。”
“国师日后同武宣王议吧,朕今日累了。”容岩本就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感兴趣,挥手道。
“这件事只能由圣上定夺!”国师却十分坚定。
一时,温文婷和温峥的脸色都说不上好。
容岩便正色道,“国师想说什么?”
国师为难的看了看其他人。
“既然国师找圣上有事,那臣便先退了。”温峥最先反应过来,告退道。
“孩儿好好休息,哀家也走了。”温文婷也跟着温峥离开了。
迟重看向国师,国师摇了摇头,迟重便也告退了。
“国师,您到底想说什么?”屋内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容岩不解道。
“我的师弟秦瑟,圣上您是不是已经忘了?”
第50章
容岩真的忘了, 经国师这么一提醒,恍然大悟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国师无奈的看着他, “天牢的酷刑想必圣上是不知道的。”
“真的会随便对犯人用刑吗?”容岩天真道。
“圣上随臣一起去看看便知道了。”
容岩便跟随国师一同来到天牢。
天牢要比容岩想象的还要恐怖很多,阴暗、闭塞, 潮湿的空气中充斥着腐肉的臭味和刺鼻的血腥气。
容岩下意识环视了一周, 只看到数不清的、惨无人道的刑具,张牙舞爪,像蠢蠢欲动的恶魔, 爪牙上沾满了红褐色的、散发着作呕气息的血液,一层又一层, 结成厚厚的痂。
容岩被吓了一跳, 立刻低下头, 看着脚下凹凸不平的地面,可是地面上也满是血迹。容岩忍住呕吐的冲动,紧紧跟在国师身后,双眼盯在国师背上,再也不敢乱看。
随着两人的深入, 血腥气也越来越浓重。两侧的牢房里, 奄奄一息的犯人尽管知道有人来了, 却丝毫没有力气呼救。
终于,二人走到了牢房的尽头。
“这里关押着都是无恶不作的大恶之人, 所以用刑时绝不会手下留情。”国师说。
容岩呆呆地听着, 连点头都忘了。
“所以待会儿见到我的师弟, 还请圣上不要害怕。”国师却是要安慰他。
容岩便摇摇头, “不会的。”
“来人, ”国师呵道, “圣上要提审犯人秦瑟。”
狱卒带了叮叮作响的钥匙过来,“参见圣上,见过国师。”
“开门吧。”
最内侧的牢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两个狱卒躬身走了进去,将浑身是血的犯人架了出来,“秦瑟,圣上要亲自提审你!”
血淋淋的犯人被狱卒架着,乱糟糟的头发上沾满枯草和凝固的血迹。听到狱卒的声音,犯人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脏污的脸,“你来了。”
“大胆!不得对圣上无礼!”狱卒说着踢了犯人的膝盖一脚。
犯人剧烈颤抖着,本已结痂的伤口重新裂开,鲜血再一次染红破烂的囚服。犯人却面不改色,一双眼睛灼灼的看着圣上。
狱卒便想再踢上一脚。
“且慢!”国师道,“圣上既已决定亲自审问,你们便退下吧。”
“嗻!那这人?”狱卒询问国师。
“就这样罢,他不会伤害我们的。”国师说。
狱卒松开手,秦瑟便摔倒在地上。一声闷响。
身后传来重刑犯的惨叫,容岩抖了一下,干笑道,“还是国师来问吧。”
“那臣就不客气了。师弟,听说你冲撞了圣上。”国师没有推辞,直接问道。
“确有此事。”秦瑟在地上艰难的挪移着,他想向容岩行礼,可是他的四肢身体都受了重伤,连最简单的动作做起来都困难。
容岩木然的睁大着眼睛,不敢将眼前的人同那个意气风发的富二代联系在一起。
地上的人仰着头看他,那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温度依旧灼热。
容岩无意中对上了那双眼睛,慌张的移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道,“你不是有事要禀告吗?是什么事?”
“回禀圣上,”秦瑟终于还是挣扎着完成了行礼,“朝中有人联合江湖中人意欲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