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一个职业里什么最重要,答案只会是入门,就像武功的基本功、手艺人的起手式、画师的排线……
一个人的入门方法将会影响他在这条路上的难易程度。
这点是唐晏风不能轻易替代的,既然现在有一个现成的先知大魔法师在,何不白嫖?
唐晏风和阿德莱德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们用如出一辙的表情望向先知。
先知差点额头爆青筋:“你俩不愧是师徒!”
他们又回到密林,站在一片空旷的荒地,先知示意阿德莱德跟着他说的做。
“首先是魔力的感应,闭上眼睛,用第六感去感应周围的魔力元素,不用太使劲,只要你去想象那团东西,新人第一次不会太快……”
他的话被阿德莱德打断:“感应到了。”
“……”伊利亚有点不信,“你真感应到了?”
阿德莱德:“句句属实,先知。你在我的感知里像个紫薯。”
伊利亚:“……行了!那就下一步!下一步是存储,将你感受到的魔力元素吸入自己的体内……妈的你别抢我体内的魔力啊!你想我死吗???”
阿德莱德的声音听上去很无辜:“但是我感应到你那里的魔力最多。”
伊利亚噎住,这人总是做出一些听上去逻辑很通顺但是让人非常无语的事。
——就算我魔力多,你也不能抢啊?!太邪恶了吧!
唐晏风沉吟:“真的有那么丝滑吗?要不我也试试?”
伊利亚:“不要啊!!!”
“不要吸收人体内的,吸收自然魔力,随便存到身体的哪里。”
阿德莱德很快又点头:“好了。”
伊利亚:“那么,接下来是下一步,释放魔法。你现在没有自己的专属魔杖,就先用手指意思意思释放吧,对准那边那棵树。”
阿德莱德:“对准了,然后呢?”
伊利亚:“然后把刚刚存进体内的魔力导向手指,发出一个魔法球,它可能会在指尖感受到阻碍,你第一次尝试也可能会有些难受,但是……我草!”
“轰——”
一道强烈刺眼的魔法光波从阿德莱德的指尖迸发,不像是释放了一个魔法球,而是发射了一枚能量炮。
伊利亚就地一滚,险险躲开了魔法光波,身上、头上滚得沾上了泥土和草叶,但他无暇顾及。
他满脸世界观被重塑的空白,惊悚地拿绢布纹路眼看他,喃喃自语:“太诡异了……这就是测魔表满格的魔法表现吗?难道五六个刻度就有这么大的差距吗?”
站在阿德莱德身后的唐晏风没被波及,他咸咸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测魔表满格,但比你多的不只是几个刻度。”
——测魔表满格,是因为它只有那几个格。
伊利亚如遭雷劈。
他慢慢吞吞地起身,头上顶着草叶,木着一张脸:“那你们还在这里干嘛?还不快滚?别逼我咒人嗷。”
两人没有多留。
伊利亚望着两人的背影徐徐消失在树影之后,绢布上的紫线眼睛缓缓闭合了一下,感应到冥冥中的未来被改变了。
他轻叹:“……希望我正在做正确的事。”
两人回到飞艇的地方,远远看到那边有个人影,不停转圈,时不时还抬头看一眼上空的飞艇。
唐晏风眯起眼,拔出斗篷缀着的电'''弹枪,扳机一扣,精准地在人影的脚边留下了一个弹坑。
那个人影十分敏锐,在子弹还没抵达的时候就抬头捕捉到了他们的方向,等子弹击中泥土地面,他已经往这边奔来了。
那人的速度很快,转眼就把距离缩短了一半,阿德莱德条件反射地上前一步,把唐晏风挡在了后面。
——然后被唐晏风扫到一边去了。
唐晏风:“你挡着我干嘛?你枪用的一般,又是个新手玩家,上去送菜?”
阿德莱德微笑,笑容带着些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冲着过来的人影抬起右手,食指伸直。
“但我有这个。”
唐晏风:“喂……!”
穿着长款西装的学徒笑着用出了刚刚学会的那招魔法球,不,是魔法光炮。
刺目的能量柱再次亮起,这次靠得更近的机械师都不由得伸手挡住眼睛。
……这个学徒,身上莫名有点属于魔王的混沌奇诡气质。
光芒散去,一个黑乎乎的人形趴在两人眼前的地面上。
但他显然及时趴在地上躲过去了,一撑地,抬起一张沾满黑泥的脸,就要过来抱唐晏风的大腿,然后是一声肝肠寸断的“唐——!”
吓得唐晏风一个激灵。
阿德莱德半蹲下身,拍开这人伸向唐晏风的双手,抽出腰间的枪对准他的脑门,微笑着说:“你好,先生,请问你是谁?”
被枪指着脑门的人身材健硕,腰间的皮套里同样装着枪,古铜色皮肤,头发被冲击波吹得蓬乱。
眉心一皱,他没敢动,因为他莫名有种这个人真的会开枪的直觉。
“我是唐的老朋友,”他眼珠子向唐晏风那边不住地瞥,“真的!认识很久了!”
但他没想到,听到这话的阿德莱德并没有把枪口从他的脑壳上移开,甚至更用力了,他怀疑那块地方是不是已经青了。
这人怎么笑得越友善,下手越狠?
“好了,放开他,”唐晏风终于从那团黑漆漆的脸上辨认出了熟悉的五官,“他是猎人瓦扎克,还记得我说的吗,有一些爱好独特的人会在派因特禁林里居住,你已经全部看到了。”
阿德莱德的枪口终于缓缓从瓦扎克头上移开,“魔法师和猎人?为什么?”
唐晏风:“密林里的魔力要更充足,而猎人是在密林里狩猎魔物,这是他们提升能力的途径。”
阿德莱德:“听上去他们的能力跟魔法同源。”
唐晏风:“是的,这个世界的职业几乎都需要魔法……”
神职和医生使用光明魔法,猎人是驱魔魔法,农户都会去学几个护理魔法。
真正式微的是机械。就算唐晏风的浮空港光明正大地悬浮在所有人的头顶,他也只会被认为是一个格格不入的怪胎。
机械一脉在诞生之初跟魔法势均力敌,像两颗并行又相互竞争的双子星;当时能抵抗魔法的唯有机械,损坏机械的也唯有魔法,这两种职业的地位是平等的。
但初代机械师在实验中事故死亡,初代大法师选择化身魔王,紫荆国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机械从此一蹶不振,但更多的魔物跟随魔王出现,魔法却随之兴盛起来。
先王穷尽一生也无法让机械重回昔日荣光,到了唐晏风这一代,女王法尔杜莎刻意打压机械扶持魔法,两方差距更加拉大。
唐晏风的语气风轻云淡,像是已经认清了现实:“紫荆国已经选择了魔法。”
阿德莱德想到魔械抉择紫荆的名字,感到有些讽刺。
主客方被完全颠倒,就像这荒唐又无厘头的世界。
“你应该到我的世界去,我们会很欢迎你。”
“等一下,等一下,你们是不是应该关心关心我?要不是我躲得快,现在已经只剩一捧骨灰了,”
瓦扎克拍拍衣裤,从地上起来:“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迷,但我是最近捡了个家伙,想求你再帮我打造一把能联通驱魔之力的枪,”
“另外,这只黑狐狸你是从哪抓来的?这么阴险,不怕他反咬一口?”
很明显,黑狐狸指的是阿德莱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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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咬哪
第96章 机械师的任务(7)
阿德莱德的表情没有变,依旧优雅有度:“瓦扎克先生,你在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吗?”
瓦扎克:“我在说实话。”
阿德莱德:“你现在是在造谣。”
“嘿!”瓦扎克向唐晏风抱怨,“伙计,你为什么不管管他?”
唐晏风并不想插进他们的对话里:“说不过别人就搬救兵是小孩子的幼稚行为。”
“……”瓦扎克看着阿德莱德一脸“看吧他站在我这边你输了”的表情,真的很想说这人估计也成熟不到哪去。
“你是看到了飞艇的位置找过来的?”唐晏风问。
“不是,我是突然感应到你可能在这边,才找过来的。”
瓦扎克摆摆手,脸上的表情无比自然。
这种感应能力也是属于猎人的独特技能,他们总能突然感应到自己过去丢掉很久的东西、一直想找到的人、手头上卡壳任务的突破口。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的生活里充满了不确定性,也是最相信直觉的一种职业。
对猎人来说,直觉就是他们最可信的武器。
“你们看到兽人了吧?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魔物突然亢奋了起来,”猎人脸上还有些泥土,但一说起魔物,眼神变得极其精悍慑人,“再等到晚上,这里可能会出现更多吸血鬼和狼人。”
游戏外世界故事里的吸血鬼总拥有别具一格的浪漫属性,狼人也是充满野性气息的幻想形象,但在这个世界,吸血鬼和狼人是完全不具备神智的魔物。
吸血鬼的虹膜是赤红色,无法接受日间的强光,因此常常夜间出没,用漆黑斗篷遮住瘦长苍白的身躯,尖牙刺入猎物的血管,活活把人吸成人干。
而狼人则是兽人之首,它们拥有野兽般的身躯,直立行走,在月圆之夜对月嚎啕,强大的咬合力和臂力能在一瞬间把敌人撕成碎片。
常年与魔物周旋的猎人们也练得一身像瓦扎克一样强壮的体魄——没办法,不强壮的都死了。
唐晏风跟瓦扎克的交情也是从魔物开始的。
彼时唐和法尔杜莎以紫荆国王储的身份,按往年的传统,前往派因特禁林向先知亲自递交年宴的邀请函,请人莅临年宴降下未来的指示。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一阵诡异的大雾之后,原本跟随着他们一起的那些侍卫骑士都奇诡地跟他们走散了,只有两位尚且稚嫩的王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密林里。
四周视野模糊,任何一阵风吹草动都能引起法尔杜莎的一声惊呼,然后在密林里再传出阴森的回音。
唐晏风说:“法尔杜莎,安静点。”
法尔杜莎手里紧紧捏着自己宽大的裙摆,不让它拖在地上,“你不能剥夺我的言论自由,皇弟。”
唐晏风懒得跟她争辩,手里拿着地图认真地朝目的地行进,像是一点也没被眼前的迷雾所迷惑。
同时,他还会用佩剑在树上画下简单的荆花刻痕,防止无意间走了回头路。
而法尔杜莎则开始喋喋不休:“喂,唐,这里好安静,也很冷……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唐晏风很冷酷:“我不听废话。”
法尔杜莎跺脚,脾气上来,一昂头,加快脚步超过了唐晏风。
她的跟鞋在柔软的泥土地里摁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坑,连绵不断。
她愤愤不平,也掏出地图:“我知道,你想完成父王的任务!我会比你更快的!”
唐晏风头都不抬,“这不是比赛,别显得太幼稚好吗?”
法尔杜莎看上去更生气了:“你总是这样!我根本感受不到你对我的爱,你就像个机械!”
“你我都在学习机械原理,我以为你能分辨清楚人类和机械,”唐晏风漫不经心接话,“当然,你要觉得我是机械,我也没办法。”
这人怎么这样!就不能哄哄我吗?
法尔杜莎气得不行,抬脚用前脚鞋尖头哐的给树一脚:“跟你出来真是讨厌!为什么不是父王跟我一起?”
唐晏风慢吞吞经过她,走到树冠的范围,还在专心致志地辨别方向。
“因为……”
他还没说出后半句话,一双柔嫩又带着颤抖的手狠狠地捞了他一把,把他拽得跌在地上,手肘撑着身体,脸因为疼痛皱起。
唐晏风揉着被撞的地方,蹙眉,“你到底在做什么?”
法尔杜莎同样跌落在地,这回没理她沾上泥土的大裙摆,瞳孔放大,指着他的身后:“蛇……是蛇……”
唐晏风转头,他身后果然有一条深绿色鳞片的蛇在缓缓吐信,毒牙锋利,蛇信猩红,显然毒性不小。
如果刚刚法尔杜莎没有拉那一把,这条毒蛇很可能会径直落向正下方唐晏风光洁的颈项。
唐晏风当机立断,抽出佩剑,趁毒蛇摔得头晕眼花之时一剑刺入七寸。
那条蛇在剑尖下蜷曲挣扎,拼命想要挣脱。
等它渐渐没了生息,唐晏风抽出佩剑,带出一串血花。
他半蹲下来,捞起法尔杜莎的大裙摆,换了一把贴身匕首,直接割了一圈,坠地长裙变成了过膝长裙。
唐半是无奈半是警告地说:“安静点,知道了吗?”
但血腥气还是引来了其他的魔物,两人可以应付一条毒蛇,但少年的身躯无法跟凶猛的魔物抗衡,两人被逼到了树上,底下是一圈抬头嚎叫的兽人。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法尔杜莎抱着唐晏风的手臂,半身依偎着他,瑟瑟发抖地说:“我们……不会被困死在这儿吧?”
唐晏风顿了顿,才说:“不会有事的。”
像从唐晏风一向平和的语气里得到了力量,法尔杜莎终于安静下来。
等了一会儿,她又说话了:“如果我们死在这里,你会有什么遗言吗?”
唐晏风:“我说了,我们不会死,侍卫会找到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