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婧颇为无语：就凭你那带毒的能量，除了教授，谁敢碰啊？
　　凌婧收了大剑，请人进来。
　　从外部看不出来，但是进入内部，各种品类的治疗仪、空气中充斥的药剂气味、戴着口罩来来往往的治疗师……
　　这是北方基地的治疗部。
　　凌婧看到唐晏风的目光落在病人身上，怕他介意，先说：“这种症状不会人传人，不用担心。”
　　唐晏风当然不是害怕传染，他在看病人的样子。
　　京墨总喜欢追逐他的目光，跟着一起去看病床上的病人。
　　那些人有的肚子高高鼓起，那一层肚皮几乎要撑得透明，神情狰狞痛苦，因为极致的压迫感大口呼吸，额上不断冒出冷汗。
　　他们的肚子里还能看到像离子人体内一般的能量流动，随着唐晏风和京墨进入治疗室，受惊般不停乱窜，诡异又恐怖。
　　至于另一些，跟这些不住发出苦闷呻yin的人不同，他们尤其安静。
　　头发白得彻底，肌肉萎缩，皱纹遍布，连呼吸都断断续续，犹如风中残烛，下一刻就要断绝似的。
　　京墨上半身的纹身似乎又蔓延起来了，从脖颈能看到蜿蜒而上的纹路。
　　京墨面无表情地开口：“这些……就是你说的症状？”
　　治疗室的另一个门打开，面孔威严的男子进来，说：“这些是症状最严重的部分。”
　　他转向唐晏风和京墨：“久闻大名，我是北部基地【烛焰】裴炎卿，本来应该好好招待你们。”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几个人都清楚，基地里出了这种事，根本没有半分闲下来的时间。
　　“没事，我们理解。”唐晏风摇摇头，上前一步。
　　“我本来只以为这种能力只是普通的‘逐光’……”
　　他从空间钮中取出一枚十面体，轻轻捏碎，然后将手靠近了病人挺着的肚子。
　　病人的肚子缩小了些，露出了内部棱棱角角的形状，但是还没消下去。
　　唐晏风摇摇头：“不行，这些晶体已经算是跟他们共生了，如果要强行祛除，人也活不下来。”
　　这话一出，几人都沉默了。
　　这个意思就是，就算他们找到了分离这些东西的办法，已经感染的人也救不回来了？
　　凌婧嘴唇颤抖，上前想说点什么，被裴炎卿挡了一下，说：“那水源呢？这种能力可以治理水源？”
　　他不是不悲痛，只是作为首领，他需要把损失降到最小。
　　在之前治理基地时，他跟凌婧总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现在凌婧因同伴的痛苦而感性，他就要扛起理性。
　　唐晏风点头：“京墨就可以。”
　　裴炎卿：“你们想要什么？我力所能及的事都可以。”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请人帮忙，肯定要支付代价。
　　唐晏风示意他问京墨：“看他想要什么。”
　　裴炎卿看向存在感极强的京墨。他从刚刚看到病人开始就陷入了沉思，看上去表情不太友善。
　　裴炎卿于是又问了一遍：“你想要什么？”
　　从京墨之前的情报来看……裴炎卿已经做好了迎接诡异要求的准备。
　　不料，京墨抬起头，说了两个字：“不要。”
　　裴炎卿眉头一挑：“什么？”
　　京墨还是面无表情。
　　“我说，我什么都不要，免费帮忙，就当是看凌婧的面子。”
　　唐晏风收回了目光：京墨看上去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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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墨和唐晏风来到之前的湖边，唐晏风拿出一枚跟他脖子上的项链十面体很像的东西，放进他手里。
　　京墨这次才看清楚，原来的那个十面体里头有一个白藕的虚影，但是断成两截，藕断丝连；新的十面体里面有一个四芒星，像光。
　　“只要将它捏碎，把你的荆蔓铺进湖里捞一捞，就能净化水质。”
　　京墨还没来得及问这到底是什么，眼睛直直钉向冰湖那边树后，冷声：“谁在那儿躲着？”
　　树很秃，主干再粗也挡不住人，露了小半身体。树后面的人一抖，出来，竟是空宇。
　　他惶急解释：“我就是想看看这水是什么时候被污染的……”
　　唐晏风直接抓住关键：“什么时候被污染的，对你很重要吗？”
　　一般人知道这水会让人变异，躲都来不及，他一个守卫人员，怎么还要往这儿凑？
　　空宇嘴里有些发苦，心说祖宗你别问了。
　　空宇不回，但另外两个人可长着嘴。
　　京墨过去俯视这个守卫人员，压迫感拉满：“你说你会预言，怎么这几天都没听见你预言个只言片语的？是这变异晶体的事还不够大，不配让你预言？”
　　空宇还是不说话。
　　唐晏风看他一眼，像是不经意地提起：“那些出现症状的救不回来了。”
　　京墨心领神会，开始一唱一和：“好像七成都有症状，这基地得死空了吧。”
　　“嗯，看着很痛苦。”
　　“何止——”京墨长长拉着尾音，“这要是话本里，这种死法的，估计都得变个厉鬼？”
　　空宇受不了了，喝止他们：“行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我的能力确实不是预言，是时间倒流！”
　　金蛋砸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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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原来京墨脖子上挂的是一份能断肢重生的异能十面体。


第60章 教授的理想（14）
　　一桶一桶的水运向北部基地,在这个战争时期，大家都有守望相助的默契。
　　基地成员向首领汇报：“西部和南部基地都很快响应支援，但东部基地一直联系不上,任何通讯信息都无法链接。”
　　裴炎卿手里拿着个四四方方装着菱形晶体的玻璃盒，听了汇报，转动小盒的手指停住，说：“好的，我知道了。”
　　这种时候联系不上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对于离子人的能量,人类之前对此闻所未闻，更不用说了解这些能量如何运用了。
　　这次的特殊病症一出，各位治疗师研究者日夜颠倒地钻研,终于查出了这个菱形的小东西是什么。
　　那是浓缩到极致的能量块,将其纳入体内，就不是简单的“能量过载”能称呼得了的。
　　那些浓缩的能量本能要入侵、掠夺,被入侵的人类体内会产生大片能量结晶,形同孕妇；被掠夺的人类身体生命力不断流失,垂垂老矣。
　　只要是体内抗体能量不充足的人摄入了浓缩能量，就会产生症状。
　　治疗师们给这种症状起了个名字，叫“超能侵掠”,上传了网络,各基地共享。
　　病症缘由逐渐明朗起来,但治疗方法却还不见头绪。
　　没人知道如何导出体内的抗体能量与离子能量抗衡,也没有一个治疗系能力者成功治愈病人。
　　裴炎卿又想到了教授,那个表情寡淡、八风不动的研究员。
　　他见过04、05、08、09，认为这些实验体身上都有一种独特的对生活的热爱,每个人性格各有千秋，但他们的眼睛却无一例外熠熠生辉,好像都在向命运怒吼着“我永不妥协”。
　　这些实验体本已经很特殊，但裴炎卿没想到，这位教授居然还要更特殊一些。
　　任谁初见教授，目光的第一落点不会是他俊美的脸，也不会是他挺拔的身姿，而是他那双浅淡的眼。
　　第一眼通透，看进去只有自己的倒影，仿佛要在他眼里对自己来场自省；
　　第二眼深邃，其中蕴含着看不透的执着和无边谨慎，让人不由产生安心之感。
　　幽昙确实很衬他。
　　那是一个创新者、一个工匠、一个国士的眼神。
　　裴炎卿明悟，怪不得这些实验体都愿意大大方方露出金昙，想必他们心中肯定是足够骄傲的。
　　——教授出品，必属精品。
　　他拿起通讯器，打给凌婧：“感觉好些了吗？”
　　凌婧的声音听上去已经平复了：“嗯。已经没问题了，现在在检查新水。”
　　裴炎卿沉默了一下，拨动了盒子：“我想问你关于教授的能力。”
　　他们之间谈话不必藏着掖着，早就有了坦诚相待的信任基础。
　　“教授有一只精神蝶，也有免疫能力，这是我知道的，”凌婧没有废话，“但这次的能力我也不清楚。”
　　裴炎卿沉默，能力者最高觉醒三阶潜力阶，难道教授早就突破了三阶吗？
　　凌婧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截了当地说：“我们没必要猜来猜去，干脆坦诚地去问教授，他不会无缘无故隐瞒。”
　　裴炎卿扶了扶额，低笑：“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
　　但凌婧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去找教授，教授就自己找上门来。
　　唐晏风和京墨走在前面，身后还跟着个鹌鹑样的空宇。
　　凌婧愣了愣：“你们这是……？”
　　京墨让出空宇，问：“你自己说，还是我们说？”
　　空宇吸一口气，去看凌婧的眼睛：“凌婧姐，我来是找你坦白，我的能力并不是预言！”
　　凌婧看着他忐忑的表情，突然笑了：“我知道，你当我没见过预言能力的人？东部基地就有一个。”
　　凌婧看上去毫不在意，但空宇更愧疚了：“您不生气我的隐瞒吗？”
　　凌婧脸一板：“生气！”
　　空宇浑身一颤，立马想要解释，就听凌婧继续说：“不是气你的隐瞒，而是气你现在的害怕。”
　　“能力是每个人的底牌，你有是否告知的权利，之前对基地的贡献也是不可泯灭的。但你现在这么害怕，是对我不信任吗？”
　　“害怕我会把你抓去做实验？”
　　空宇连连摆手：“因为加入基地之前曾经有人把我抓起来做坏事，所以我才想要隐瞒。”
　　“问题不大，”凌婧想了想，说，“但是谎报能力，你还是要受到惩罚……”
　　空宇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凌婧：“扣工资！你这个月别想有闲钱了！”
　　空宇哭笑不得：“这算什么惩罚……”
　　“所以你真正的能力是？”
　　空宇：“时间倒流。”
　　唐晏风想了想，说：“所以你之前的预言，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然后你动用能力回到之前再说出口。”
　　空宇点头。
　　凌婧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你可以让时间回到基地没被感染的时候吗？”
　　空宇叹气：“我也想，但我的能力是有限制的，时间上并不充裕。我得知基地水源被感染的时候，已经远远超过了能够倒流的范围……”
　　“你的能力靠什么限制？”唐晏风突然问。
　　一般来说，能力有两种限制，一种是能力本身做不到的，这是硬限制，比如商璘能长出尾巴，但不能长出翅膀来；另一种是能量限制，是软限制，如果能量越多，能力的上限就越高。
　　“是能量，我体内的能量根本支撑不住倒流这么多天。”
　　空宇说完，看见凌婧和京墨都笑了。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满脸问号：“你们笑什么？”
　　凌婧指指京墨：“这家伙可是最不缺能量的一个。”
　　空宇刚放下些心，又提起来：“就算他的能量足够，那应该怎么传给我？能量又无法导出。”
　　唐晏风伸出手，手心打开，上面依旧是一枚十面体：“还有它。”
　　-
　　十面体在空中缓缓转动，其中的白光将室内照亮，京墨体内的能量外现成流动的暗光，被白光引导着流向空宇。
　　除了这四人身处的房间，屋外的昼夜正在飞速倒退，治疗室里病人的肚子缩小，治疗师们的神情变得和缓，冰湖面上打出的孔洞变少……
　　时间第一次变得可视，可惜只有屋内的四人见证这神奇的场面。
　　空宇神情复杂地维持着能力，逐渐接近鱼出现异常之前的时间。
　　他头一次使用能力的时候感觉如此丝滑，仿佛体内链接着一片能量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没有一点之前能量使用过度的胸闷气短。
　　空宇悄悄瞥了一眼神色平常，甚至还跟另一个客人说悄悄话的京墨，不由感叹：这是个怪物吧。
　　调回了正确的日子，几人站在仓库，空中旋转的十面体轻轻碎裂，化成点点粉末落下。
　　空宇找了个借口逃掉了，仓库原本堆满的水都消失不见，显得空荡荡的。
　　凌婧神色认真地承诺：“接下来我会对湖面严防死守，绝不重蹈覆辙。”
　　唐晏风点头：“我们也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他口中的“我们”，显然只指他和京墨。
　　旁边的京墨脸一亮，尾巴都要翘起来，凌婧好笑地摇摇头：“你们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
　　“东部基地，他们的信号断了。”
　　“也好，跟我们吃顿饭就去吧，”凌婧道，“他们基地有个真正的预言能力者，在这之前留下的最新预言是——”
　　“大雾，临丧，只进不出。”
　　东部基地首领楚一朝再次喃喃着这段预言。
　　东部基地已经被困在云雾里有一段时间了，只要踏出屋门，入目皆是白茫茫一片，让人心生胆怯。
　　但东部基地的成员并不害怕这片云雾，因为这是他们战场上最强的保护伞和激励号——02号实验体【雾云】司洺。
　　几天之前，司洺没有留下任何信息，突然化身云雾浮上了空中，大小也由原本的一小团慢慢延展，最终成了现在笼罩着整座基地的大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