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雪青笑起来,“可以啊,小紫棠,你这书没白读,都能说四个字的了。”
紫棠恼羞成怒,和雪青打闹玩笑起来,她们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在外面再怎么沉稳,面对自己人,还是会显出几分孩子气。
“对了,明天有集,你要不要去赶集,看看有什么便宜东西,也好给善堂添置。”雪青算着日子,提醒紫棠道。
紫棠连连点头,“还真亏了你提醒,差点忘了此事,明日就去赶集。”
自从王庄这边建设起来,路好走了,人也多了,渐渐就形成了集市,洛城人将去集市买东西叫做赶集,每次都能聚不少人。
不提紫棠、雪青二人如何去赶集,鱼晚、烟灵和张小春这边将物理书整理好,终于是将工作告一段落。
虽则如此,鱼晚和张小春还是在讨论着这下册里的内容,她们从原先的一窍不通,到如今的侃侃而谈也不过是用了半年的时间,这二人自从打开这扇门,就一头扎了进去。
“你看这个,我觉得若是能用这个设计改进织布机,那织起布来定能节省不少时间。”张小春指着设计图道。
鱼晚认真看了,赞同道:“改用脚踏式也能省力不少,尤其是代替梭子的滑轨设计的好,不只能放开双手,还能提高速度。只是不知织出来的布会不会疏。”
“那咱们先找师傅们做个试用的,有什么问题到时再调整。”张小春行动利落,当下就想去找工匠做出个成品。
烟灵忙阻止,“姐妹们,你们都不饿的吗?不管怎样,先吃了饭再说吧,小心王爷知道你们不好好吃饭,要罚你们薪酬。”
鱼晚摸摸肚子,嘴上还反驳道:“王爷才不会,不过确实该去吃饭了,我都饿了。”
她们将桌面整理干净,一张织布机设计图被摆在最上方,现在她们只想着能做出快速织布的机器,完全预料不到这织布机的价值,它将会对大郑造成怎样的影响。
连绵的春雨下了几日,「宴云河」母亲的忌辰过去不几日,宴云河终于整理好了他的农作物种植手册,上面不只有新作物的种植方法,还有小麦、水稻等原土作物的。
这本手册以图画为主,配以少量的文字,像是四格漫画。里面的植物种植间距全部画成以手掌丈量的形式,这是宴云河考虑到大郑现阶段的知识水平做出的选择,这样对农人来说更加简单直观,一看就懂。
他刚放下笔没多久,听风就来禀报说楚静安来访,宴云河都已经习惯了,直接让人进来。
楚静安进来就先恭敬行了一礼,说出的话也让宴云河惊讶了一下,“下官见过王爷。”
这小子之前可是从来不客气的,从宴云河第一次见他,就知道楚静安从未将自己当王爷看待过,或者说,是不曾在乎他王爷的身份。
那今日这突然的恭敬态度又是从何而来?宴云河回忆了一下上次见面,分别的时候并未见楚静安有不开心的表现。
“怎么突然这么守礼了?莫不是去礼部进修了?”宴云河手撑住下巴,看似好奇地问道。
楚静安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道:“那你是不是更喜欢守礼的人呢?”
宴云河诚实道:“说不上什么喜不喜欢的,相比起来,我更喜欢品行好会做事的人,你为何有此一问?”
“不想让你厌烦。”楚静安低头,语气沉沉,像是淋了雨的狼犬,失落又可怜。
宴云河忍不住皱眉,“为何觉得我会厌烦,我们之前不是一直像朋友一样相处的吗?”
楚静安还是一副低落的样子,“因为我总是缠着你,一开始的时候不也惹你不开心了?我想,你或许会比较喜欢我规矩些的模样。”
“你就做你自己好了,我心中是将你当作朋友的,你为何突然有此想法?”宴云河还是有些疑惑,楚静安不像是会自己多想的人,是不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楚静安略微振作了些,“前些时日,我在宫中见到你送给皇上的望远镜了,然后这次来我和别人交谈之后,发现大家都知道此事,只我一个人不知道。”
“你要是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我还能故意只瞒着你一个人不成?”宴云河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没看出来,这楚静安还是个敏感脆弱的性子。
楚静安却说:“不是以为你要瞒着我,是因为你没将此事与我分享,若你将我当作喜欢的友人,有了好事为何会不想说与我听?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之前让你厌烦了吧。”
乍一听,楚静安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宴云河心中甚至升起几分负罪感,为自己没有重视楚静安这个朋友。
但仔细一想,这又很没道理,宴云河也没将望远镜纳入必须与朋友分享的清单,他也没和苏墨他们分享嘛,别人也没和楚静安一样作态的。
宴云河扶额,想着孩子还小,或许是因为他现在只有自己这一个朋友的原因吧。
于是秉着爱幼的心态,他说道:“不是针对你,也没有对你感到厌烦,是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值得分享的大事,以后有了什么,我一定告诉你。好了,快别难过失落了。”
“说定了?”楚静安双眸注视着宴云河,让宴云河想起初见时那双带着野性的眸子。
宴云河再次保证,“下次一定。”
于是,楚静安的情绪肉眼可见变得高昂,恢复了之前在宴云河这里的一贯作态,跟前跟后,好似之前那个失落的人不是他本人一样。
宴云河琢磨半天,回过味来,他这是被楚静安套路了啊。
这小子之前绝对是演的,什么淋了雨的狼犬,一切都是假象。想当初,楚静安化名林争时,为了赖在宴云河身边,差点编出个生身父母来。
他怎么把这茬忘了,还一直以为这小子老实木讷,其实楚静安精得很。只不过一直以来少有表情,话也不多,才渐渐形成后来在宴云河心中的形象。
想通这一点,宴云河再看楚静安,这哪是什么狼犬,怕不是狼崽子成精了。
迎着宴云河怀疑的视线,楚静安坦坦荡荡,甚至也递过来个疑惑的眼神,演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但宴云河也不能因为怀疑楚静安演戏,就发作他,这次也只能随他去了,不愧是未来在战场上的不败将军,够狡诈。
第57章
◇
心思
虽然看穿了楚静安的小把戏,但宴云河并没有直接揭穿,反而在楚静安离开时,也送了一个望远镜给他。
楚静安接过望远镜,握在手里,沉默半天,宴云河都怕他那小脑袋瓜子再想出点什么奇怪的东西,忙道:“之前你送我很多东西,这个就当回礼了,有来有往才算做朋友嘛。”
“为什么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宴云河没想到楚静安憋半天憋出这么一句,一愣之后回道:“有吗?我觉得这都是正常的来往。或许是你以前体会少,才有现在这样的感觉。”
看楚静安一副不得其解的模样,宴云河有些好笑地拍了下他的头,“再说了,你都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对每个人都这样?也就是你,换个别人敢这样,我早赶出去了,怎么还会送东西给他?”
楚静安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我是特殊的?”
“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确实是绝无仅有的。”宴云河想到楚静安身上的谜团,他始终有种直觉,楚静安或许和更文系统有着一些联系。
楚静安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他的喜悦和之前的低沉有着肉眼可辨的区别,宴云河甚至觉得之前的楚静安是难过的。
可楚静安为何会难过呢?宴云河不敢细想,他将楚静安对他的感情归类为雏鸟情结。等楚静安能够真切地体会到所有情感的时候,或许他就不会只为自己而难过了。
想再多也无用,宴云河觉得相比起来,还是地里的玉米苗比较可爱,暂且将这让他头大的情感事宜放到一边,这世上,只有种田不可辜负。
楚静安一到家,就被父亲楚海德叫了过去,他们之间的谈话向来乏善可陈,楚海德轻易不会和这个儿子闲谈,谈了也是给自己找气受,就一直不咸不淡地相处。
反而双方都舒适,所以每次楚海德传唤楚静安,必然是有非见不可的缘由。
果不其然,楚海德一见楚静安,开门见山就是一句:“你又去见忠王了?”
楚静安向来不吝于向家人展现他对宴云河的喜爱,此时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直接点头应是。
楚海德感觉自己又有些气血上行,赶紧深吸口气,道:“王庄种的那什么高产作物,是真的吗?”
楚静安看看楚海德,“我也不知道,得等秋收后才能知道具体产量。”
“你整天去王庄那边,忠王就没和你透露几句?”楚海德又问道。
楚静安一张面瘫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配上他说的话足够让楚海德生气,他说:“我是去看忠王的,对他地里的东西不感兴趣。”
楚海德怕自己要棍棒教育这个儿子,赶紧挥手让他滚了,自己理了半天气,觉得想从楚静安那里得到答案的自己简直是脑子被驴踢了。
将混账儿子放到一边,楚海德忍不住想起今天见邓术时,邓术说的话。
侍读学士邓术说是楚海德的心腹也不为过,今日朝会之后,邓术拉住楚海德,连问候都来不及,单刀直入道:“此陛下危急时刻,左相大人何故踌躇不前?”
楚海德双眉不自觉皱起,“邓大人此话何意?”
“今年秋收王庄即将丰收,良种一事必将天下闻名。且下官前几日又见《百姓字典》一书,此也必定会青史留名,如此声望加持下,忠王离皇位也就一步之遥。”邓术语重心长道。
楚海德不意邓术竟会将此话直接说出,脸色黑了一瞬,“此大逆不道之言,以后不要说出,小心祸从口出。”
邓术却不见惶恐,言之凿凿道:“下官并非危言耸听,忠王之前是何等样的人?难道只因为他这一年多以来的作态,大人就信了他会偏安小小的王庄不成?”
“本官自然不信,只忠王现今已经不摄政事,对朝堂事务更是从不干涉,你让本官如何动手?”楚海德也是无法,忠王现如今是窝在王庄,轻易不会外出,更不见他有丝毫不当之举,从不给人留下把柄。
邓术又道:“何必要对忠王做什么,大人现在更应该做的是为陛下造势,趁现在忠王王庄内的高产作物还没传出去,先将那祥瑞作物和陛下联系起来才是关键,到时候天下人也只会将陛下视作天命之子。”
“这……”楚海德犹豫道:“若是产自王庄,岂不很容易就被戳穿,到时更是有所损伤陛下的声望。”
“这就需要大人当断则断了,那种子已经种进了地里,只要咱们保护好些许苗株,剩下的,岂不是很好处理?”邓术的话音越来越低,“只要咱们比忠王早宣布发现新种,这事就定了一半。”
楚海德有些心动,但他也是自诩光明磊落之人,一向不屑这些蝇营狗苟的作为。然而想到皇上,他又有些犹豫,最后只道:“再让本官好好想想。”
邓术心中有些不满,又不敢表露出来,只暗道这左相太过优柔寡断,难成大事,口里说的却是:“望大人早下决断。还有一事,太后娘娘和您毕竟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若是有什么隔阂,还是尽早解决的好,免得被人钻了空子。”
想到最近和太后的矛盾,楚海德又有些憋闷,为了皇上能坐稳这个皇位,他忙前忙后,拉拢这许多人,如今怎能不给人好处?当初忠王入洛城,那是何等赫赫声威?
若没有他从中斡旋,太后与皇上母子二人哪来如今安稳日子?好不容易,忠王退出了,该是论功行赏的时候了,太后又这不许那不行的,在那扯后腿,这样以后谁还真心为你做事?
真是,这两个儿女就没一个让他省心的,操心这些能减寿好几年,还不如学那忠王,归隐种田去得了。
这世间的悲欢向来并不相通,宴云河也绝想不到左相为儿女发愁的场面,隔了这许多日,工部尚书祁阳舒最终还是送来了几名匠作大师。
此事关系重大,祁阳舒也未假手他人,挑了匠官作为学习人选,匠头和普通工匠他都不放心。亲自将几位匠官送到了王庄,路上更是再三叮嘱,对于工部的机密一定要三缄其口。
及至到了王庄,祁阳舒更是庆幸自己早就敲打过。因为,忠王竟然亲自到了大门迎接这些工匠,就差把「礼贤下士」四字贴在脸上。
祁阳舒回想了下自己和忠王打交道的过程,送拜帖没人理,亲自登门由仆从接待去参见,而忠王待自己的态度,客气有余,亲近不足。
怎么觉得自己这工部尚书与匠官比,竟然还输了?
几位匠官显然也是诚惶诚恐,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受到皇亲国戚的礼遇,连连弯腰作揖。
宴云河左手拉住祁阳舒,右手搀起一位匠官,其余和宴云河一起出来相迎的人见状,也上前一人架住一个,互相寒暄着就进了门。
祁阳舒有些别扭,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这架势怎么有些眼熟?尤其像是那农家互相走亲戚时的样子,进门就亲亲热热地互相挽着胳膊。
虽然他不适应,但几位匠官却放松了不少,不见刚开始的拘谨。
落座上茶之后,祁阳舒一一为宴云河介绍。
这位是攻木之人,擅做长弓,对各种木料知之甚详;那位是攻金之人,擅做剑戟,看火的本事无人能及。如此一番介绍,总共五人,还都是多少和兵械制造有关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