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你告诉我,为什么?!”
贺昇慌乱之下把手中的剑随手一扔,正好扔到贺昱跟前,他默默将剑捡了起来。
“因为萧鸿隐,是本王的人。”
一字一句扎入心脏,贺昇停止了呼吸。
“所以……他来找我合作,是你的指示……”
“不错,皇兄甚是聪慧。”
贺昱拍拍手,那些死士将黑甲精锐尽数处理了个干净。
眼下,在这偌大的寝殿中,贺昇孤身一人立于血泊之中。
惊雷再次炸响,而这次,什么也没发生。
贺昱看着面如死灰的贺昇,忽而生出一丝同情:“皇兄若有遗愿,可说与我听,皇弟尽量满足你。”
贺昇听到他的话,忽而大笑起来,笑声不断回荡在寝殿内,恍如坟头野地的哀嚎。
被遗忘在一旁的贺尧不觉淌下了泪。
贺昇仍不停地在笑,最后把目光死死钉在了贺昱的脸上。
贺昱无所谓他怎么看自己,略有些迫不及待道:“既然皇兄没有嘱托,那便就此走好。”
他话音刚落,死士们提刀向贺昇靠近。
殿外又一道白光闪过,照在贺昱微笑的脸上,在他友善的目光里,贺昇被摁倒在地,刀刃对准他脆弱的脖颈。
“皇子贺昇,企图谋反,斩首殿前,以祭天怒。”
贺昱鬼魅般的话自殿内传出殿外。
随着殿门被彻底踹裂的声音响起,一柄剑径直飞了进来,穿过围着的死士直奔贺昱而来。
“铛——”
贺昱抬手挡下,两剑交错发出嗡嗡的剑鸣。
“是你?”
贺昱见萧鸿隐不紧不慢地走入殿内,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熟悉的人。
“你也来了。”
贺砚枝乐得见贺昱一脸惊讶的神情,回道:“老友相见,王爷不高兴么?”
贺昱上下打量他一眼,见对方容光焕发,精神不错的样子,便猜了个七七八八。
“没成想,竟还真被你找着解药了,揭利那叛徒给你的?”
“是啊,他做鬼后特意托梦给我的。”
贺砚枝对贺昱不知道揭利死了感到意外,回头看了眼萧鸿隐,后者对上他的目光,眨了眨眼。
贺昱闻言只是有些意外,但眼下大局在握,对他们之间的事并不关心。
“所以二位是来陪皇兄上路的?”说着,他看了眼仍跪在地上的贺昇,双眼放空,呆若木鸡。
“错了。”
贺砚枝微微一笑,在白光的照映下美得惊心动魄:“我们,是来送你上路。”
贺昱只道他说狠话,在一瞬间的失神后,竟产生了把他抢过来的冲动。
萧鸿隐不说话,但他对贺昱的神情再为清楚不过,他当即抬手,露出手中的令牌。
“拿下。”
只轻轻的两个字,那些死士便如同被操控一般,把刀齐刷刷架在了贺昱的身上,在他反应过来前。
这一出变故,不仅贺昱傻了眼,除萧鸿隐和贺尧之外,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这……”
贺昱瞪大了眼睛看向萧鸿隐,对方笑而不语。
“咳咳咳……”
在众人沉默之际,贺尧剧烈地咳嗽起来,待咳出几口血后,他默默看向贺昱:“是朕的人……咳咳咳,他们除了朕以外,任何对朕不利的人,都杀……咳咳咳咳……”
所以,所以方才他们杀黑甲精锐,根本就不是听从自己的命令!
贺昱一时间气血攻心,猛地咳出血来,他红着眼看向贺尧:“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贺尧勉强挤出一丝笑:“对,傻孩子,父皇其实……什么都明白……”
“呵。”贺昱瞬间失笑,他仿佛很久之前便预想过这个结局:“对,我是傻,傻到精心筹划了半辈子,最后什么都不是。”
“昱儿,都是父皇的错,父皇不该……”
“闭嘴!”
贺昱冷冷地看着他,将诛心言一字一字扎入他脊骨。
“你若当真悔过,便不会是如今的局面。”
说罢,他扫了眼围着自己的死士们,他们眉宇间个个充斥着对皇家的忠诚。
于是贺昱笑了,对上萧鸿隐的目光:“我输了。这些人训练得不错,下辈子,你教教我。”
贺砚枝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却见贺昱突然抓住颈边的刀用力一拍,刀片深深地没入血肉,人就此倒了下去。
“不!昱儿!——”
贺尧伤心欲绝,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眼前,一时间喉咙被堵得快要窒息。
萧鸿隐立在原地,伸手揽过贺砚枝将他往怀里带。贺砚枝没有拒绝,顺势靠在了他怀里。
“这话,你不该同我说。”
萧鸿隐看着地上贺昱的尸身,却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贺砚枝紧紧抱着他,轻轻拍着背柔声安慰。
萧鸿隐低头蹭了蹭他的鬓角,闻着发间的清香,沉闷的内心缓和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
第七十一章
“他……他死了, 我赢了?!”
贺昇被人遗忘在角落,此时忽然惊醒,看见贺昱倒在血泊里, 当即大笑起来。
“我赢了……我……我竟然赢了贺昱!”
他发疯似的在殿内狂奔起来, 在众人异样的眼光里跑了许久, 最后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急忙跑到贺尧跟前。
“父皇!父皇!你只剩一个儿子了, 这皇位你只能传给我了!快,父皇, 赶紧下旨吧!”
贺尧一口气堵在胸口, 根本来不及开口, 贺昇便把染血的假诏捡来他面前,不停地说皇位之事。
经此一夜, 贺尧已经彻底醒悟, 他原先为了自己所谓的“自由”造下这许多业债, 也是时候该还了。
于是他用尽力气,说出此生最后一句话:“遗诏……我早就写好……”
贺昇赶忙俯身去听:“在哪儿?”
贺尧说着, 竟越过贺昇,看向了不远处的贺砚枝:“皇位……我把它………你……”
“父皇你这话什么意思?!父皇你说清楚!”
贺昇抓住贺尧使劲晃, 试图让他重新开口,然而死士们当即把他给拽开, 把贺尧的尸身放回龙床上。
“他这话什么意思?”贺砚枝也懵了, 他抬头对上萧鸿隐的目光,很快便得到了答案。
“砚枝的真实身份, 是先帝流落民间的皇子,贺尧他是想把皇位还给你。”
脑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贺砚枝攥紧了拳头, 他问萧鸿隐:“你想让我称帝?”
萧鸿隐直视他的目光:“除了你,天下无主。”
另一边贺昇已经疯了,不时大喊大叫,捡起剑就要来杀贺砚枝:“孽种,孽种!我明明把你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怎么没死在那里?!我在城中设了那么多探子,你为什么还能活着?!”
萧鸿隐把贺砚枝往怀里一带,抬脚便把贺昇狠狠踹走。
“当初把你我分开是他的主意,如今即便他不疯,也绝不会放过我们。”
贺昇挨了一脚后不停吐血,边吐还发着癫狂的笑。
贺砚枝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松开了拳头。
“没有旁的办法了?”
“有。”
萧鸿隐抚上贺砚枝的侧脸,指腹轻轻蹭着脸颊:“南州有个小世子,年十五,颇有远大抱负,再过数年便可执掌皇位。”
“多久?”
“三年。”
贺砚枝沉默了。
积攒已久的重云决了堤,轰轰烈烈地下了个痛快,整个皇宫都被雨水洗刷了一遍。
贺砚枝泻了口气,忽然抬手狠狠捶了萧鸿隐一拳:
“你得陪爷坐这三年牢!”
萧鸿隐笑着抓住他的手落下一吻:“遵命。”
大雨下了整整三天三夜,雨过后,是万里的晴空。
……
登基那日,贺砚枝毫无意外地又赖了床,太监们急得焦头烂额,最后不得不去把萧鸿隐请来。
“丞相大人,时辰到了,陛下还睡着呢,这……”
萧鸿隐就宿在偏殿,他早就料到发生了何事,在太监们急匆匆来时十分淡定地让他们把朝服备好,随即便踏入了寝殿。
宽大的龙床上,贺砚枝裹着被子缩在角落睡得正熟,萧鸿隐来到床边什么也没说,径直把人连同被子给抱离了床铺。
一旁的太监们大气不敢出,只等萧丞相抱着圣上坐在榻上,吩咐他们把一应用具盛上来。
贺砚枝靠在萧鸿隐怀里睡着,不时被他摆弄地睁了睁眼,见没什么事转头又没了意识。
萧鸿隐也不唤他,只顾仔细帮他整理束发,随后又把众人屏退,亲自给他换上朝服。
“唔……轻些……”
萧鸿隐摆弄时不小心按到了贺砚枝的腰,酸得他张嘴咬了人一口。
萧鸿隐也不恼,亲了几口回去,哄着他把最后一件腰带系好:“乖,待会儿记得坐直。”
“知道了……别念了……”贺砚枝懒得动,赖在他身上不起来,非得萧鸿隐抱着出去。
他勉强直起身子让萧鸿隐为他带上朝冠,随后被人牵着走出寝殿,一路上打了不知道多少哈欠。
“圣上,该打起些精神,免得叫人笑话去。”萧鸿隐看着迷迷糊糊的贺砚枝,嘴角不自觉就上扬。
于是他毫无意外地挨了一脚。
“谁让你宿在偏殿也不安生,就一晚你也要翻窗!”贺砚枝累得昼夜不分,没直接睡死过去算好的了,某个厚颜的人竟还在取笑他。
萧鸿隐没忍住低笑出声,仿佛被踹的不是自己。
见他还在笑,贺砚枝气得上手捏他的脸,结果被人先一步揽进怀里。
萧鸿隐别有深意地凑在他耳边道:“这些事晚上再说,砚枝先忍忍。”
他没有刻意压低音量,身后跟着的太监们纷纷把头垂得更低,假装自己是个聋子。
贺砚枝听他没羞没臊的话,抬手推开了他,后者笑着任他推开,顺势又牵起他的手。
从寝殿到前朝,两人一路上闹了好几次,同时也耽误了不少时间,以至于萧鸿隐安置好贺砚枝后匆匆忙忙赶去自己的位置。
看着那急匆匆的背影,贺砚枝不禁低笑出声。
登基大典繁琐而又复杂,从寅时一直到酉时,这一日的即位仪式才算完成。
贺砚枝累得腰酸背痛,最后是由萧鸿隐给抱回寝殿。
太监们一边感叹萧丞相的体力,一边谈论着在百官朝拜时看到的一些年轻官员,那些公子长得一个比一个俊俏,也不知以后会娶哪家的小姐。
然而他们讨论的这些,贺砚枝一概不知,他一整日就想睡觉,做什么都是迷迷糊糊的,靠着肌肉记忆支撑他走完流程。
眼下被抱回寝殿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所有累赘全都扯下来。
“砚枝这般着急,可为夫尚未准备妥当啊。”
萧鸿隐见贺砚枝三下五除二就把复杂的朝服拖了个干净,只剩松松垮垮的中衣挂在身上,不由得做出副欲拒还迎的模样。
贺砚枝把朝冠摘下,往萧鸿隐身上一扔,断了他的念想:“爷要好生睡觉,你今晚休想。”
萧鸿隐轻松接了朝冠,随手放置一旁,笑道:“为夫说的是浴池水,砚枝怕不是会错了意?”
自从重逢后,这人变得愈发厚颜,贺砚枝已经放弃同他斗嘴,只幽怨地看着他。
萧鸿隐坦然面对目光,向他伸出双臂:“可要抱?”
萧鸿隐就这般笑看着贺砚枝,一点也不着急。如他所料的,对方犹豫了一阵,最终憋着气把自己挂了上来。
萧鸿隐收紧臂弯,趁机在他耳边啄了一口。
“快走。”
贺砚枝催萧鸿隐赶紧走,他实在困得要命。萧鸿隐也不闹他了,老老实实带他泡了温池,老老实实抱着他入睡。
至此之后,众人皆知萧丞相宿在圣上的寝殿,以至于朝拜时对贺砚枝寄予厚望的官员纷纷提前下了结论——这又是个昏君。
正如他们所说,贺砚枝除早朝外其余时间皆不见他人影,甚至有时连早朝都是萧丞相主持,官员们几乎就要忘了还有个陛下存在。
但圣上虽如此,大历的国运却在逐渐变好,原本混乱的局势被萧丞相拨乱反正,一些贪官奸臣被整治下马,原本被关入大牢的人也沉冤得雪恢复官职,再加上边境稳定下来,难民们也都有了落脚处,大历一派欣欣向荣之势。
傅荣和傅安被召入宫连升三品,杨宽也跟着加官进爵,成了东州的都尉,其他将士们都得到了应有的赏赐。
“小公子都长这么大了,好啊,好啊!”
进京后见到萧鸿隐的傅荣和傅安激动得不成样子,出了殿外就淌下泪来。
杨宽眼见着自家兄弟成了天下之主,也激动地拿不稳圣旨。
萧鸿隐走出殿外,道贺砚枝去吩咐人备膳,杨宽想起一件事,抓着他问道:“诶,那以后是不是不能随便来看你和贺兄了?”
“不会,三年后想什么时候见都可以。”萧鸿隐回道,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东州的姑娘不错,届时若有好消息,我和砚枝一定到场。”
“嘶,你小子怎么知道的?这话我可没同旁人说过啊!我……我还没……我我……”杨宽说着便脸红了,最后反倒急起来:“你们小两口好好过,莫要想我!”
众人忍俊不禁。
几人难得一聚,贺砚枝留他们在宫里用膳。圆桌上,几个男人喝得烂醉如泥,难舍难分,最后还拜了个理不清辈分的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