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这机会,郁云阁赶紧大力将湿透衣服丢到地上,只听得砰一声,小有重量,他伸头看眼,打算等会看看里面藏了什么宝贝。
这会儿还是先将景玉危安置好,他忙碌着换下对方半湿的亵衣,剥粽子似的将人脱干净塞进被子里,盖之前还特意多看了眼。
不错。
自幼体弱也没影响到分毫,可见男主光环这种东西属实好用。
做完这些,他又出去找了些炭烧上,给窗户留了条保持空气顺畅流通的缝,又能不让房间太冷。
许久没这么忙过的郁云阁晕头转向停下来,搬过小凳子坐在床边,看着脸颊红彤彤的景玉危:“就会用这招卖惨。”
他戳了戳景玉危绵软白嫩的脸颊,这人真是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可就算不卖惨,他也不会太过追究,毕竟他也不是真的傻白甜。
“你啊,用生病来换取我的原谅,值得吗?”
景玉危嘴唇白了,还泛着干,高烧烧得他神志不清,嘴唇微动说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胡话。
“说什么呢?”郁云阁起身凑过去听,听了半晌面色复杂,“我没怪你,别乱说啊。”
景玉危不知有没有听见,小嘴还在叭叭。
这让郁云阁听不下去了,怕自己听太多会恨不能将心掏出来送给他。
为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他找了点事情做,去看看景玉危的外衣里藏了什么。
翻开看见里面熟悉的画册封面,他眉梢微抬,是先前他让景玉危去冠云殿取的东西,被对方掉了个包。
他得到一本崭新的画册本子,那本被画得差不多的画册到景玉危手里。
只是他没想到景玉危看就算了,还很认真的用小笔在空白地方批了字。
字能完美匹配上他的画,像是生来天生一对。
而这正儿八经的批字也就四五页,第六页是他靠臆想画的美男出浴图,下方写着不知羞,还写了三遍。
他翘了下唇角,这若就不知羞了,那后面的劲爆画面不得让太子殿下愤笔洋洋洒洒几千字来教育他?
“水……”
身后传来不间断的呢喃声,郁云阁重重合上画册,将其放到桌子上,端着茶盏走过去。
景玉危的脸烧得更红了,大半夜的吹风和淋雪足够摧毁他薄弱不堪的身体,估计在逃跑的时候就发烧了。
也许是在雪地里等他的时候,郁云阁心不在焉地给人喂完水,指腹轻轻抚了抚稍显水润的唇。
“你心思那么多,就没想过我知道会不会生气吗?”
郁云阁越想越气,狠狠拧了拧他的脸颊:“别以为我知道你派人在梁溪帮我断后,我就会原谅你,做梦。”
景玉危吃疼,拧起了眉:“母后,疼。”
郁云阁听得刚想硬起的心又软了,原著中说景玉危的生母是景江陵的原配王后,嫁入王室后饱受后宫勾心斗角折磨,好不容易怀上一胎,还没来得及生便胎死腹中,给她留下很大的伤害,后来有了景玉危,又历经千辛万苦才将孩子生下来。
结果孩子体弱,好几次病危,自己也因此伤到身子,在景玉危不到两岁撒手人寰。
留下一个无人保护的孩童在冰冷无情的王庭里,直到他渐渐懂得身边打着为他好旗号的亲人都别有所图,学着保护自己。
郁云阁想,每个人最为脆弱的时候怕是都会想要回到母亲怀里,寻得片刻安宁。
可惜景玉危只能在梦中渴求,现如今……
他垂眸凝视被景玉危牢牢扣紧的手,是不是能换个人寻下安宁?
“热……”景玉危推搡着被掖在下巴处的棉被,紧闭双眼不安的挣扎,“好热……”
郁云阁摸了把他的额头,滚烫惊人。
也不知道游重鸾还要多久回来,别等到人回来,景玉危先烧成傻子。
他起身想要去楼下找坛好酒,给景玉危擦一擦,奈何手被握得太紧,死活松不开。
“你听话,放手,我去取个东西,去去就回。”
郁云阁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见,尝试性又去掰他的手。
握得太紧了,快将郁云阁的手捏出痕迹,真是没办法,他皱了皱眉,只能试着喊:“江开?”
窗户一阵轻响,江开从窗外翻进来落在他面前。
郁云阁:“……”
“公子?”江开没有感觉到半点儿尴尬,“要找酒吗?”
郁云阁简直想给他一拳,看在他很上道的份上,先记账:“嗯,再拿块布过来。”
江开动作很快,前后不到半柱香,便将东西准备妥当放在他面前。
“帮我将人扶起来。”
江开照做,谁料手刚碰到景玉危肩膀,人像抽搐似的往被子里钻,让江开无助的僵在半空中。
郁云阁看了眼:“把东西放在这,你先出去。”
“对了。”在江开关上门前,郁云阁又说,“游重鸾取药回来立即送上来。”
江开这才关上门,规矩守在门外。
郁云阁是真拿景玉危没太多办法,认命地掀开被子用染着酒的软布给他擦:“没有下次了,景玉危,你不爱惜身体,这让我很不高兴。”
景玉危喉间滚动,眼睫毛几不可见颤了颤,背身忙着擦人手的郁云阁没看见。
“瘦归瘦,不算骨瘦如柴,肌肉挺漂亮。”
“小家伙长得也不错,比我预想的健康,看来我不见得能压住你,得看本事了。”
郁云阁嘀嘀咕咕着将人从头擦到脚,转身想来第二遍,却措不及防对上景玉危水汪汪的眼眸。
郁云阁:“?”
作者有话要说:
景玉危日记。
我没有,别胡说。
第47章 局势.
如若地上有条缝, 郁云阁会毫不犹豫钻进去。
哪怕他和景玉危关系亲密,也逃不开尴尬时候想逃避的心理。
他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这人何时醒的,又将碎碎念听进多少。
“……你感觉如何?”他装死似的当做前面那些话没说过。
可惜另一位当事人发着烧幼稚得很, 偏不如他意。
“肌肉漂亮?”幼稚鬼问。
“不是, 想不想喝水?头晕不晕,要不要吃点东西?”郁云阁还能挂住脸问。
“长得挺好?”幼稚鬼又问。
郁云阁喉咙微堵, 这狗男人, 他忍。
“我让游重鸾去取药了, 见你烧得太厉害, 便用老法子帮你先退烧。”
幼稚鬼轻扬唇角, 眼里满是笑意:“想压我?”
郁云阁锦布一摔, 这天没法聊了, 他怒视笑盈盈的太子殿下, 故意的?
“还好。”幼稚鬼总算回答了, “你擦得我很舒服。”
不知羞耻如何写的郁云阁诡异得红了脸, 默默捡回锦布,又将被子重重盖回他身上。
“你既然都听见了, 我就不说第二遍。”郁云阁板着脸故意装做威严道。
景玉危只拿清澈无害的眼神看着他, 像是无声祈求。
不得到亲口许诺,也就表示这种事有一就有二。
郁云阁解读完气笑了:“你别把我话当耳旁风, 我说没下次就没下次。”
“你会生气吗?”景玉危问。
郁云阁模棱两可:“看局势。”
景玉危识趣的不再追问,而是软着声音道:“我想喝水。”
紧绷的氛围被这句话打破了, 像浓烈的酒加了水。
人都这么说了,郁云阁能说什么,认命地喂水:“待会儿你服过药好好休息。”
“那你呢?”景玉危喝完热水舒服多了,哪怕身子不爽利, 精神也好点,“你要做什么?”
郁云阁坐在床沿顺势趴在他肩膀边:“这件事没完,后续问题一大堆。太子殿下病倒了,只能我顶上。总不能放任老百姓们继续吃苦受难,如今主动权在我们手里,要赶在霜冻前,给老百姓们发放渡过难关的口粮。”
这本该是景玉危亲力亲为的事,结果人病了。
“我要说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吗?”景玉危认真问。
是与不是并不重要,郁云阁乐意给他个安心答复:“信你。”
景玉危垂眸,这事儿真不是他有意,当时真想等郁云阁出来,是他身体不争气罢了。
“别气馁,抓紧时间养好,得在仪仗来前平完乱摊子,免得人抓到小尾巴。”郁云阁拉回他的神智,手伸进被窝里找到他的手十指紧扣,“你要记着,这天下总归比我要重要,不能太过儿女情长。”
景玉危总觉得他对自己有误解,想到过往的所作所为,选择沉默。
就让他那么想吧,毕竟在他身上,自己甘愿变得儿女情长。
笃笃。
郁云阁偏头看向门的方向:“何事?”
“药取回来了。”江开回答。
嘴上说着后悔没去淳于太医那备药,背地里动用玄云楼从最近据点调了药过来,就怕出意外无药可用。
郁云阁喂完景玉危吃药,看着人熟睡后才轻手轻脚离开。
关上房门,郁云阁脸上最后一丝柔情消失不见,快步往楼下走:“林藏怎么死的?”
“一招毙命,心口让人刺个对穿。”江开低声答,“说是软剑所为。”
郁云阁听罢,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与我手里这柄剑剑伤一致?”
尽管江开很想安慰他,可还是逃不开说事实:“是,当家人知道你出入过林府,还见过林藏,有下人说你离开没多久,林藏就死了。”
江开话里意思就差往他脸上贴几个大字。
-你杀了林藏。
郁云阁顿时明白为何林府大开,林老头都决定开门见山的谈谈,却突然听见家仆说了句话,就无能狂怒的要杀了他们。
原来林藏死了。
“没发现除了我之外还有谁出入?”郁云阁问。
这口锅不能背,太沉太重,万一林老头要破釜沉舟,那占据东平城小半个富人区的住宅烧起来,不计其数的损失,他承担不起。
“没有,曲闲怀疑那人先你们一步进去,本想动手栽赃给你,未料你自己去了,正中下怀。这下栽赃得顺理成章,连我们的人都没能找到破绽。”
江开尽职转达曲闲的话:“他让你暂时不要和林家人碰面,等太子平定这桩乱事,将林府的人抓了再说。”
那时无论凶手是不是他,林老头对他的威胁都不成气候。
“我倒想。”郁云阁自我嘲笑了句,“天生闲不下来。”
江开默了默,便说:“我问问曲闲答应给的那柄剑何时能送来。”
“你还怕你如今的武器保护不了我?”郁云阁揶揄道。
江开:“我是怕公子跑得太快,我的剑跟不上。”
“别想了,这次我为了小命也会留你在身边。”郁云阁知道惜命。
江开冷笑,不发表一句看法。
“走,先去找游重鸾。”
郁云阁绕到院子后面,看见在后门候折柳等人的游重鸾。
鹅毛雪片纷纷扬扬,撒得天地间银装素裹,寂寞空巷矮门边,身形高大的游重鸾隐在泛绿染白成片的爬山虎内,不仔细瞧看不见人在哪。
游重鸾此人沉默不语时抱剑依墙,话不多,不会让人轻视。
郁云阁找到人后轻步上前,江开撑着白纸伞随后。
“游将军。”郁云阁从称呼上给人足够的尊重,对这位曾经战功赫赫的将军,很为钦佩。
游重鸾微微低头:“见过太子妃。”
他没表明过身份,这声招呼打得人哭笑不得。
郁云阁弯着眉眼笑道:“在外不用这般称呼,称我声郁公子便好。”
游重鸾从善如流改了:“郁公子。”
抹去繁荣缛节,郁云阁直截了当:“东平城内的老百姓这时应当没睡吧?”
寒风凛冽,大雪飘散,地面已然积起没过脚背的雪层。
饥寒交迫,稍微有点意识的人不可能入睡,但凡能睡着的,应当见不到黎明了。
“公子的意思是?”游重鸾眼里有些许期盼。
这份期盼从很早前便有了,只是一直被压着不曾实现过。
郁云阁冲他微微一笑:“开粮仓。”
游重鸾握紧长剑,努力压住想要蹦跳的心:“光这样不行。”
“我知道。”郁云阁伸出手接住了雪花,掌心很快湿润,“我会让人从商贾们家里寻找能过冬的炭火,按人头发放。郁家商队的物质已经在来的路上,相信不出三日便能到东平城。”
游重鸾眼睛发酸,嗓音发抖:“我替东平城的老百姓叩谢郁公子。”
英雄一跪,天地可泣。
郁云阁自认担不起这份谢意,连忙接住游重鸾,不让人双腿真跪在雪地上:“要谢就谢你家殿下,郁家商队能顺利从燕国边界畅通无阻到东平城,是他在保驾护航,我只不过出了点绵薄之力。”
都知道景玉危人单力薄,在王室当个太子连条狗不如。
能在千难万阻面前帮郁家商队开出条路来,必是花了不少心血。
这也是郁云阁近来才知道的事,起初制定计划时候,是料想过有难度,也定下解决方案。
通通没用上罢了。
“不是的,你与太子殿下都是东平城的救星。”游重鸾无比真心又暗含激动道。
“快去吧。”郁云阁看了眼天,“雪越来越大了。”
这场雪一下便是两天,整个东平城都被包裹在纯洁的雪色之下。仿佛上天试图用自己的力量清洗掉这片的污浊,还老百姓们一个值得期待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