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前的乱飞的利箭消失了,但还能听见许多箭矢飞过来的声音,情况估计不太好,郁云阁不想继续躲了。
“殿下躲好,我出去看看。”
郁云阁将景玉危藏在还算安全的角落里,顺便在他左右各塞了个软垫,有这东西挡着总比没有的强。
他动作过于雷厉风行,抽身离去时没能让景玉危伸出去的手抓到一缕衣角。
外面战况很是激烈,折柳带来的二十人围绕在马车四周,形成人形盾牌,挡住了四面八方的箭雨。
短时间内不会有人伤到车里的景玉危,可谁知道这批刺客还有什么招数,又会同他们耗到何时?
等下去对他们很不利,郁云阁长腿一跨跳下马车。
折柳听见动静回头一见是他,眼神微变:“太子妃怎么下来了?”
“殿下没事,这里离梅园多远?”郁云阁变戏法似的抽出了把软剑,替折柳分摊挡箭负担。
他手指细长好看,漫不经意地挽着剑花挑箭的姿势太潇洒,惹得折柳多看了几眼,险些被射中。
被人救下,折柳向郁云阁投去感激眼神:“不算远,我已经发了求救信号。”
郁云阁仰脸看了眼黑沉沉的天,可见度很低,又回头看眼通往梅园的路,被层层叠叠竹林挡住,不好说景弍辞是否看见求救信号。
再说了,就算景弍辞能看见,也不好说会不会来救。
毕竟这场刺杀……
“保护好殿下,我去去就回。”
郁云阁从不做束手就擒的傻蛋,与其将生机交付到旁人手里,不如奋起一搏。
风太大了,等折柳听清他的话转头要制止的时候,他人早不见了踪影。
折柳急了,这种情况下怎么能让郁云阁独自冒险,那不找死么?
可要找人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找,郁云阁根本没给他追的机会,折柳这时意识到他家太子妃身为武林盟主家的小公子,多少也是会武功的。
天黑风大能看见的东西有限,郁云阁躲开箭雨后干脆借着光秃秃的竹竿顺风踩上了竹海顶峰,刚冒出头的那瞬,有星星点点的凉意落在脸上,他摸了一把,下雪了。
冰雹下了没多会儿,鹅毛般的大雪急不可待的兜头兜脸扑下来,片刻天地间落了层浅薄的雪色。
郁云阁听着利箭的声音往射出来的方向不声不响摸过去,很快便看见了十来个或站或躲在山峦里的蒙面黑衣人。
人不多,不是郁云阁想找的。
他迎着风雪眯着眼睛寻找领头人,雪太大了,糊得人真有些睁不开眼。
黑衣人背上箭袋快要空了,意识到这点,那群人收起弓,摸出把弯刀贴在腰侧,脚下无声地躬身快步往前,那是景玉危马车所在的方向。
郁云阁呼吸微顿,来不及了。
不消片刻,天地间的白色越来越浓,听不见利箭破空的声音,景玉危心里沉了沉,这不是什么好征兆。
“殿下!”折柳连跌连爬地滚进来,见景玉危一手抱着个软垫,心放回肚子里,“马死了,我们得走。”
没了马便没了便利,他这双腿是最大的累赘,哪怕能站起来终究不如正常人,更没法跟上逃跑的步伐。
景玉危没想过丢命,默不作声地丢开软垫:“他呢?”
折柳抿紧嘴巴,不知该怎么说。
“他在哪?”景玉危察觉出折柳不同寻常的沉默,又追问了句,全然不知自己语气里有着藏不住的关切。
折柳闪烁其词:“不知道。”
景玉危默然,倒没有发火,而是想到了不听管教的郁云阁确实不会管折柳。
多数时候他在自己面前都是随心所欲,越不让做什么越不听。
“走吧。”
见他没有固执地追问郁云阁去了哪,折柳庆幸他没被郁云阁那张脸迷住,还存有一贯的理智。
等下了马车,刚坐上轮椅景玉危又让他停下了。
折柳不明所以:“殿下?”
“有人来了。”景玉危说完看向风雪吹过来的方向。
折柳暗自叫苦,想也知道箭雨后不会是相安无事,刺杀哪有半途而废?正因为如此,折柳才想快点带他离开。
“殿下,再不走来不及了。”
“现在也来不及了。”
折柳低叹了口气,不再尝试劝说,而是拔出剑护在他身前:“太子妃临走前让我保护好殿下,我答应了,不能食言。”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脚步落在薄雪上发出吱呀的声音,多而密集。
折柳脸色变了,人太多了,这要没人来救,他们今日怕是要命丧于此。
折柳怎么也没想到景玉危生平初次在不多人的知情内出行,会招来杀身之祸,还是有人见不得他活着。
雪幕中的人影现出来了,折柳握紧长剑,比预想中还要多,不仅是眼前,他回头看,后面也来人了。
耳边突兀地响起长剑出销轻鸣声,折柳扭头便见景玉危端坐轮椅之中,手持长剑,无畏无惧。
折柳张了张嘴:“殿下。”
“孤不需要你保护。”
景玉危语气笃定又自信,仿佛是个天下无双的绝世高手。
折柳眼眶有点热,又深深吸口气,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招呼二十来个人围在一起:“来!”
尾随那群人的郁云阁,望着像个饺子皮把景玉危当个馅要包起来的黑衣人们,微微皱眉。
没找到发号施令的人,是这帮人领了死口令?
那他想保下景玉危就难了。
这不应该,他盯着那群人看了很久,终于让他逮到个不一样的,藏在最里面,想突过去将人抓了不太现实。
只剩下一个解决的办法,他颠了两下早备好的小□□,幸好曲闲嘴硬心软,否则通天本事也救不下人。
他瞄着那道左摇右晃的身影,等那帮人和折柳等人交上手,那道身影挥刀砍向景玉危时,按下了□□。
一支穿云箭飞向了那人完全无准备的后背,对方注意到想要侧身躲开,等转过身发现那支箭角度太过刁钻,本就不是落在后背的箭自然而然落在了那人的侧腰。
那人痛哼,猛地看向郁云阁所在地方,哑声道:“撤。”
正打得热火朝天的黑衣人闻言护着他往回退,仔细看是追着郁云阁去了。
景玉危捏着发红的手腕:“发生了什么?”
折柳迷瞪着眼:“…他们好像追太子妃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郁云阁:哄人的时候嘴要甜,动作要快,不然容易挨打(bushi)
第22章 脱险.
郁云阁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为了个要他命的美人铤而走险。
过于梦幻。
他躲着身后杀意凛然的箭,拿出被他师父用石子盯着打的逃跑心理,仗着轻功出众东跳西躲,气得刺客哇哇乱叫。
“给我把他射下来!”
被伤到的人暴跳如雷,这次围剿景玉危早该被十拿九稳,哪里想到有人黄雀在后?
今日这事儿没办成回去铁定被罚,太轻敌了。
“快点,在救兵到之前先把人杀了。”
决不能等到景玉危等人过来,不管怎么说,要先杀一个。
他侧腰血流得像奔腾的小溪,哗啦啦的,疼得他脸色都变了。
再追不到郁云阁,他先要流血身亡了:“再加把劲给我射!”
郁云阁敏锐的发觉箭变多了,光靠躲是躲不过,无奈之下他只能拔剑挡,边挡边跑,终究是被拖慢了速度,又顾及不过来,右肩与腰侧双双挨了一箭,腰间的伤感觉不太严重,主要是右肩,差不多被贯穿了。
剑险些从手里脱掉,他咬牙将剑换到了左手,深呼吸口气,继续奔跑。
一旦刺客追他,那景玉危就是安全的。
只不过……他苦笑了声,不知景玉危脱险后会不会来救他。
被风雪吹麻了脸,身上热度随着鲜血飞快流逝着,他的反应速度慢下来,竭力躲过致命的利箭,能感觉到生命在走向尽头。
玩脱了,他懊恼地想,没像原著那样凄惨的死去,指不定带着景玉危的感恩被怀念着。
郁云阁宁愿不要这份情,就像他对景玉危说的那样,只有活着,喜欢才有价值。
借着这点他强撑着不肯倒下,拼了命地跑,快到了吧?
被伤的人面露狰狞,看出不远处的人精疲力尽,只要他们再追一会儿,这人必死无疑。
他狞笑,这只黄雀吃下了才能保下自己的命。
“再快点,弄死他!”
郁云阁快跑不动了,心里苦闷,不该自负地支走江开,竹林到梅园的路未免太远了,他腿都要跑断,还没到地方,再拖下去人真要没了。
好在暗青竹竿渐渐减少,梅园小院崭露眼前,他就要到了。
追他的人也看见了梅园,下狠心要杀他,夺过身旁人的弓,一把抽出三支箭陡然停下脚步,搭箭拉弓一气呵成,他瞄着郁云阁,默默判断对方下一步落脚点,手指轻动,利箭飞出,刺破风雪冲着动作不太利落的郁云阁飞去。
郁云阁有所预料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往哪里躲都会受伤,他只能尽力侧身,不让箭扎得太深,少受点罪。
到底低估了射箭之人的拉弓力度,这箭穿过了他的右胸口,徒留下一个血窟窿,疼得他倒抽好几口气,脚下力度一个没把控好,趔趄几步险些摔到在地,饶是勉强稳住身形,他仍旧眼前阵阵发黑,不得不停下脚步。
得到想要的结果,刺客首领伸出略白的舌头舔舔唇,掌心落入一把刀刃泛青的匕首,缓缓朝那道背对他们僵站着的修长身影走去。
两伙人离得越来越近,血腥味随着风刮向远方,郁云阁脚下的雪地很快被热血融化,又极快的蔓延开直到润进土里,留下暗黑色的血印。
刺客已到身后,他像是毫无知觉,一动不动,刺客举起匕首,只等挥刀而下。
这时一阵训练有素的脚步声急速而来,有黑影自郁云阁面前掠过,一刀了结他后面的人。
接下来便是单方面屠杀,追杀郁云阁的人被全部灭口。
郁云阁吊着一口气,颤颤巍巍睁眼看向站在院门口的男人,牵强地勾了下唇,露出个胜利笑容。
冰天雪地里的青年虽伤痕累累但仍身姿挺拔的站着,原本洁白的白袍早已血迹斑驳,但这并未影响到青年的美貌,反倒因几抹血迹衬托得他有种被凌虐的美感,眼神既倔强又高傲,像是永远不会低下头。
景弍辞紧盯着郁云阁,思绪乱飞,人救下来了,会乱说吗?
雪更大了,洋洋洒洒地飞舞着,隔绝两人的对视。
景弍辞背在身后的手捻了捻,就那么直勾勾看着流血过多的郁云阁两眼一闭软倒在雪地里。
大雪很快遮住了郁云阁的身影,远远地能看见那张血色尽失的脸快要和雪融为一体,再让他躺在雪地里,人该凉了。
算了,景弍辞抬脚往外走,不能让景玉危起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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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云阁再有意识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疼,眼皮子很沉重,脑袋算不得清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很陌生的画面,鼻息间飘动着熟悉的沉香味儿。
这是哪里?
他迟钝地想,艰难地动了下脖子想往旁边看,还未看见太多东西,眼前多了只沾染书墨香的手。
有人在他身边低声不太熟练的诱哄着:“没事,睡吧。”
他听出来这是景玉危的声音,一时间明白这是哪里,嘴唇微动想问问怎么回事,抵不过困意又沉沉睡了过去。
待埋在锦被里的人呼吸平稳下来,景玉危缓缓收回手。
不知是不是郁云阁睡梦中察觉到什么,在他的手即将收走时对方眷恋地蹭了下,接着又睡着了。
景玉危指尖轻颤,火烧似的缩回袖子里,不自在地摩挲几下,像要将那份细腻肌肤的触感给捻走。
“……殿下?”
折柳不明白为何御医说郁云阁只要多睡睡,睡够了自然会醒过来,他家殿下还要日以继夜守在床边,像个二十四孝子,也不理解为何他家殿下看向郁云阁的眼神充满了矛盾。
就像此时,他们明明在说此次遭遇刺客的要事,正说到紧要关头,郁云阁动了一下,他家殿下心似小燕子飞了。
折柳不得不提醒:“太子妃晚间能醒过来,殿下不必继续守着了。”
“嗯,睡了四五日是该醒了。”景玉危盯着郁云阁睡得渐有红润的脸颊道。
折柳:“……那关在密室里的人是不是也该放出来了?”
“放出来吧,让他不要生事。”
以当时江开恨不能随手捅上两个人的情况来看,这五日够他冷静下来。
景玉危捏了捏眉心,再次望向郁云阁的眼神变得不太确定起来。
折柳领命去办。
宽阔的冠云殿顿时只剩下两道微弱的呼吸声,显得宫殿内更空了。
景玉危定定看了熟睡的郁云阁良久,确定对方听不见任何声音,才俯身靠近,不知是说给谁听的轻声喃语:“你为何要救孤呢?难不成痛下杀手后又因为孤好看后悔,不惜以身犯险?”
许是说了从未说过的自我称赞的话,哪怕没人听见,他还是红了脸。
“郁云阁,孤不会放你自由了。”
他含糊又执拗的下了定论,眼底深处压抑的疯狂再也不想克制,贪婪地扫过不知所以的郁云阁,缓缓舔了下唇,渴。
离听竹苑十步远的地方有个只有道门的铁笼房子,人只要被关进去,除开那道门别无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