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兰忍无可忍,提剑再次刺向黎淮。
可他刚开始动作,就见司徒高阳脑袋一偏,骤然冷冽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紧接着,司徒高阳猛地抬手,带动的灵力撞上斛律兰胸口。
斛律兰痛苦地闷哼一声,居然被撞得凌空往后摔去。
“小兰!”斛律幸焦急地吼道,妄想从城墙上面飞下来接住斛律兰。
可惜父子俩相隔太远,斛律幸只能眼睁睁看着斛律兰摔了个狗吃屎,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斛律兰捂着胸口,哇地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
斛律幸的脸都青了,以最快的速度飞到斛律兰身旁,一边往斛律兰的身体里渡去灵力一边对司徒高阳怒目而视:“司徒高阳,你真是反了!你也想学那个姓芈的当我们正派的叛徒吗?”
司徒高阳把黎淮往身后一护,看着父子俩冷笑:“反了的人是你儿子才对,我好歹是你儿子名义上的舅舅,他便是如此直呼我的名讳?这就是你们斛律家教出来的人吗?”
斛律幸辩驳道:“若你不护着那个魔修,我儿子又怎么会怒火攻心地失了礼仪?你错在前,才导致我儿子错在后,可你却倒打一耙!”
“魔修?”司徒高阳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那张脸上再也不见吊儿郎当之色,有的只是深深的嘲讽,“亲家,你对我们的家事可真是一点都不关心呢,若要论辈分,你儿子还得叫我身后的魔修一声小舅舅!”
斛律幸一愣,蓦然睁大眼睛:“你、你说什么?”
司徒高阳怒极反笑:“他就是我那个走丢多年的弟弟。”
“你说他……”
司徒高阳一把拽过黎淮的手,举高说道:“他就是司徒淮!”
不光是斛律幸和斛律兰父子俩,连黎淮本人也被震惊到了,他怔怔望着自己被司徒高阳握住的手腕,那片皮肤有着酥酥麻麻的触感,顺着血液涌进他的心窝里。
他的目光慢慢转到司徒高阳的脸上。
虽然只看见司徒高阳的侧脸,但是司徒高阳紧拧的眉心和气愤的表情无不表明了对他的维护。
这个人是他的哥哥。
这个人是他的家人。
酸涩铺满心头,他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这股冲动鼓舞着他反手抓住司徒高阳的手。
司徒高阳感受到他的动作后,浑身一僵,霎时收敛了全部的煞气,回过头,目光温和地看着黎淮。
黎淮怯怯喊道:“哥。”
“嗯!”司徒高阳欢喜地应道,他有很多想问的话,可这会儿还不是坐下来细说的时候,于是他挑出最关键的话问道,“你这些年去哪儿了?”
黎淮也言简意赅地回答:“我和很多人一起被药宗堂的人拐走了,药宗堂的人把我们关了两三年才放出来,后来我们遇到宗主和斛律大人,他们把我们救出来了。”
“宗主?”
“就是芈陆大人。”
司徒高阳乍一听这个熟悉的名字,顿时难掩心中的诧异,转头朝马车看去。
斛律偃不知何时倚靠在车门前,双手抱臂,看热闹似的看着他们兄弟情深,随后扬手将一颗丹药扔给司徒高阳。
司徒高阳赶忙接住,低头一看,很快认出了手里的丹药。
是一颗解药。
准确来说,是药宗堂特制毒药的解药,需要一月一颗地服下,并且连着服用十二月,否则将会七窍流血而亡。
斛律偃为何把这颗解药扔给他,答案不言而喻。
“……”司徒高阳的脸色难看至极,眼中冒出腾腾怒火,他怒瞪斛律偃,“你竟敢……”
斛律偃把食指竖于唇前,用一个“嘘”字轻飘飘地打断了他的话。
“时间快到了。”斛律偃嘴角上扬,看着像是在笑,可谁也感觉不出他眼里的笑意,他歪了歪头,“你应该不想好不容易找到的弟弟转眼间就和你天人永隔了吧。”
司徒高阳沉默片刻,硬生生把满腹的火气压了下去,他将解药塞进黎淮嘴里。
面对黎淮,司徒高阳的态度柔和了不少:“先把解药吃了。”
黎淮咕噜一声咽下解药。
司徒高阳这才重新看向斛律偃:“你想如何?”
斛律偃冷冷开口:“别碍事。”
司徒高阳瞬间明白了斛律偃的意思,非常识时务地弯腰扛起还一头雾水的黎淮,便闪身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远处的斛律幸和斛律兰父子俩全然懵了。
司徒高阳就这么跑了?
明明来之前司徒高阳还兴致冲冲地说要活捉斛律偃,结果司徒高阳莫名其妙找回那个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弟弟后就这么抛下所有人跑了?
不……
司徒高阳没有抛下所有人,而是带走了一半左右司徒家的人,原本层层叠叠包围了他们几个圈的人散去一半后,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圈……
斛律兰咽下嘴里的血腥味,又惊又怒地看向斛律幸:“他们就这么跑了?”
斛律幸也气得咬牙切齿:“我早该知道司徒家的人不靠谱,当时就不该信了他们的鬼话!”
斛律兰道:“爹,那我们怎么办?”
斛律幸呵呵一笑,眼中尽是肃杀之气:“既然是从我手里逃出去的人,便由我来亲自解决他!”
说完,斛律幸将受伤的斛律兰交给身后的人,他目光阴沉地望着斛律偃从马车里走出来。
五年不见,斛律偃早已不是他印象中那个缺胳膊少腿的瘦弱男孩,甚至眉眼长得和他那个讨人厌的姐姐越发相似。
斛律幸直勾勾地盯着斛律偃的脸,那张既像林颂又像斛律婉的脸。
他突然后悔当初听了司徒温婉妇人之仁的话没有要了斛律偃的性命,他就不该把斛律偃扔到寒土深渊自生自灭,他应该亲手了结了斛律偃。
他怎么没有想到——
林颂和斛律婉结合生出的孩子,一定比他的爹娘更碍眼。
斛律幸努力控制住抽搐的表情,皮笑肉不笑地牵了下嘴角:“五年不见了,你也长大了。”
事实证明,斛律偃不仅长大了,而且和斛律幸相对而立时,几乎高出斛律幸半个脑袋。
斛律偃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轻笑出声。
他笑得分外好看,眼睛微眯,露出洁白的牙齿,仿佛所有阳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让他那般耀眼夺目。
可斛律幸只感受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原因无他,只因长大后的斛律偃笑起来和斛律婉实在太像了,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见到了斛律婉。
“是啊,我长大了,我可以独立行走了,还可以说话了。”斛律偃笑着说道,“斛律幸,你把林颂和斛律婉害得好惨啊。”
闻言,斛律幸的呼吸猛然一滞,声音一下子变了调:“你、你怎么知道……”
斛律偃抽出长鞭,啪的一声甩向斛律幸。
斛律幸动作敏捷地偏身往旁避去。
谁知那条长鞭犹如长了眼睛一般,竟然在半空中硬生生地拐了一个弯,接着死死地缠住了他的手臂。
长鞭上的倒刺扎进肉里,往下一拉,整条手臂都鲜血淋漓。
斛律偃借力飞身而来:“斛律幸,我们该来好好地算下账了。”
斛律幸脸上血色尽失,咬牙吼道:“都给我上!”
芈陆躲在马车里,听见外面噼里哐当地响成一片,他想出去帮忙,可周尚得了斛律偃的吩咐不让他出去。
他便只能一直在马车里等着。
不多时,浓郁的血腥气从门窗缝里钻进来。
芈陆闻着作呕,不得不退到马车角落。
然而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一片墨汁般漆黑的浓雾悄无声息地沿着土地来到马车下面。
浓雾试探性地伸出一角碰了下马车,随后全部贴了上去,它缓慢地浸入马车内部。
很快,浓雾出现在了芈陆的脚底下。
作者有话要说:
没剩多少剧情了,顺利的话,月中就能完结。
还有,附身秋北的人不是原主,你们都猜错了哈哈哈哈
第084章 偷袭
等芈陆后知后觉地发现浓雾的存在时, 浓雾已经凝为实质地缠住了他的双脚。
芈陆顿感不对,抬脚就要往前面走去,谁知浓雾的动作比他更快, 竟然如同爬山虎一般扶摇直上, 眨眼间就包裹到了他的膝盖之上。
浓雾化作冰凉的液体浸入芈陆的衣摆和裤腿, 宛若一张细密的网, 严丝合缝地紧贴着芈陆的皮肤, 甚至试图往里钻去。
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皮肉伤啃咬。
芈陆咬紧牙关, 下意识地想要运转灵力,却震惊地发现他身体里的灵力好似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样, 不仅运转不开, 还变成了一潭死水。
可恶……
这东西有禁锢灵力的效果!
芈陆瞬间想到了闻人家。
只有姓闻人的那些人才会如此喜欢使用这些阴毒之物,而他们自个儿则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暗戳戳地躲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真是恶心至极!
芈陆不知道闻人家的那些人为何会如此大费周章地对他一个小喽啰下手, 当务之急他得赶紧离开马车。
这么想着, 他已经从乾坤袋里唤出碧幽剑。
他拿剑挥向脚边凝为实质的浓雾。
浓雾顿时断为两截,和剑身相触的地方还残留着碧幽剑上暗红的幽光, 浓雾似乎害怕极了碧幽剑上的红光,如潮水般争先恐后地从芈陆腿上退散开来。
那阵钻心刺骨的疼痛也在刹那间消失不见。
芈陆见状, 面上一愣, 心头却是冷笑一声。
看来闻人家并未料到他的碧幽剑上有血咒的火焰,偏偏闻人家操控的这个傀儡最怕血咒的火焰。
“闻人正,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胆小如鼠, 除了躲在别人背后放阴招外便没其他本事了, 所以教出一个儿子也跟你一样只会躲在阴沟里当老鼠。”芈陆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那片浓雾偷袭失败, 本要渗出马车离开, 冷不丁听见芈陆的话后, 浓雾十分明显地僵了一下。
果然是他。
闻人正。
芈陆眼中轻蔑之色更重,不知想到什么,他讥笑出声:“难怪斛律婉没有选择你,我要是斛律婉,我也不会喜欢一个毫无担当、只会暗中使坏且两面三刀的人。”
浓雾被他的话激怒了,疯狂扭曲成不同的形状,还想趁芈陆不注意时再次缠上芈陆的脚。
好在芈陆早有准备,他的眸色猛沉,将灵力注入碧幽剑之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剑砍向浓雾。
浓雾整个被一分为二。
下一瞬,一股更为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鲜血从浓雾被切开的缝隙里潺潺涌出。
芈陆没有丝毫迟疑,反手又挥剑砍向浓雾被切开的半边,他的动作快准狠,完全不给幕后的闻人正反应的机会。
闻人正做梦都没有想到芈陆的剑上会残留着血咒的火焰,那东西极为克制他的傀儡术,哪怕只是沾上一点,也会使他元气大伤,甚至遭受灵力反噬之痛。
汹涌肆意的火气直往天灵盖上冲,陌生的剧痛犹如一双巨大且有力的手,活生生地将他的胸口撕开。
他闷哼一声,喉间溢出一阵极浓的血腥气味,眉头也痛苦地拧了起来。
旁边的闻人晓见势不对,急忙上前扶住闻人正的手臂:“爹!”
闻人正蓦然睁开眼,并噗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爹!”闻人晓吓了一跳,拔高声量,“你没事吧?”
闻人正被灵力反噬,浑身气血上涌,在他的胸腔里横冲直撞,犹如一把把利刃刮破他的血肉,疼得他四肢抽搐,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快……把符纸拿掉……”闻人正虚弱地说。
“什么?”
“他身上……有血咒……”
闻人晓脸色骤变,二话不说从一个装满墨汁的铜盆里拿出浸泡在里面的明黄符纸。
与此同时,马车里的芈陆正要挥出最后一剑,却见浓雾的颜色在以极快的速度变淡,像是不断被清水稀释的墨汁。
不多时,浓雾便在空气中稀释得一干二净。
若非地上还有一滩血迹,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只是芈陆的幻觉。
芈陆垂下眼睑,沉默地看着那滩血迹,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他知道闻人正这是跑掉了。
不过依刚刚的情形来看,估计闻人正受伤不轻。
芈陆攥紧碧幽剑,转身朝着车门走去。
推开车门,便见周尚神情凝重地守在外面,听见身后的动静,周尚回头看了过来:“城主大人,你怎么出来了?”
芈陆问:“斛律偃呢?”
周尚指了个方向:“帮主在那边。”
芈陆顺着周尚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斛律偃被斛律幸和斛律兰父子俩领着十多个人包围了起来。
斛律家的人落了下风,各个衣服都被鲜血浸染,模样狼狈不堪,尤其是领头的斛律幸,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斛律偃高束的黑发散落下来,披在肩头,表情冷冽到了极点,他手持长鞭,鞭头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寒冬的冷风吹动斛律偃的衣摆,斛律偃迎风而立,衣服勾勒出他高瘦却力量勃发的身形。
这一刻,斛律偃像极了挥动镰刀收割生命的死神。
斛律幸失去了整条右臂,只能左手执剑,血液的过度流失让他脸色惨白如纸,慌张和恐惧在他眼底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