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再衬上他穿透屋顶的凄厉惨叫, 不知道的恐怕还真会以为这里发生了一起恶性的男男惨案。
一踹开门就目睹这样一幕的祁以南视线在强佬身上瞟了眼,就凝滞在了楼羽笙身上。
他板起的脸色已经黑的没法看了, 声音也降到了冰点:“你们在干什么?K056号,又是你!退后三步,离他远点!”
楼羽笙弯起嘴角, 手终于从牙刷杆部上面移开,按照祁以南说的一样后退了三步。
淋浴间里发生的事情来龙去脉其实简单得很,不难了解, 一般来说这种纷争几乎只是鸡毛蒜皮的水准,换做害怕惹事的别人顶多就骂两句,但是祁以南却很坚定地要弄个一清二楚。
祁院长的声望和坏名声同样高,死人脸的院长在高智商的深井冰眼中甚至是唯一值得交流的医护人员。因此有不少人很愿意和祁以南透露消息,他不过粗略问了一圈,就大概齐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给弄清楚了。
果然和他预想的一样,K056号今天早上出现的木讷人格让其他嗅觉敏锐的病人一下子发现了,看到表情呆愣愣的一个美人进来,他们就像是豺狼嗅到了羔羊的气息。
但是祁以南原本以为的“恶霸调戏良家公子”的状况并没有上演,原以为内向自闭得好像一只小兔子似的人格,几乎是一下子便翻脸了。
在呆愣小美人的假面下,隐藏的是凶残暴戾又任意恣睢的第十人格——像恶魔一样的主人格。
祁以南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不管是秒怂的纯情牛郎,还是内向木讷的留守儿童,似乎身后都笼罩着K056那个主人格的影子。若非如此,主人格怎么会坐视这些人格的出现呢?
随着不断继续想下去,他不禁慢慢地开始担忧起来,既然K056的主人格能够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杀死其余九个人格一次,那么他就能杀第二次。现在风平浪静只是他掌控所有人格的表象罢了。
会不会,主人格一直都在默默注视着周围所有的一举一动?
他无从得知。
最后,这天清晨的事件被祁以南列为“不可说”的禁谈内容,他不想让别的病人过多地讨论和K056有关的详情,这个主人格太过于危险,他宁可选择封住别人的嘴。
但是这样不同以往的举措,却反过来告诉所有人,楼羽笙非常不好惹。
这恐怕是恶窟建院以来头一个被院长亲手拱到大佬地位的新人。
他自然给了K056应有的严厉禁闭惩罚,但是这个令他感到不适的主人格却全程都只是挂着慵懒的笑意看着他,似乎对他的决定没有任何反抗似的顺从听话,但是从他下巴略微抬起的微动作和微表情里,祁以南能读出来他并没有任何的愧疚后悔之意。
“我并没有伤害他。”楼羽笙这样说过。
确实,竹制的牙刷杆部被打磨的非常薄,楼羽笙扎进手背的动作又快又狠,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杆牙刷竟然精准无误地错开了那人手背上的所有血管,看似严重的伤口,实则一滴血也没有流。
但是那撕裂肌肉的剧烈疼痛,却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慢慢消下去。
在关禁闭的第一天,祁以南看到牛郎人格出现的时候,便按捺不住又去找他了。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祁以南还带了一点任何医院都不会允许的禁品,但不包括恶窟这样特殊的精神病院——酒。
他自然有着别的目的。
祁以南对K056号身上的人格的疑问,其实最后都可以归结到,他的过往的人生经历上面。
但是这一部分,在入院记录上却是一片空白。祁以南希望能够在最容易撬开嘴的牛郎人格这里入手,如果在酒后吐真言,那便能给予他一些线索。
设想是美好的。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牛郎型人格竟然一滴就能喝醉!
祁以南看着满脸绯红,头发乱蓬蓬的人,终于忍不住额角的青筋抽了抽。
牛郎不是应该酒量惊人才对的吗?又是秒怂,又是一滴倒……祁以南突然觉得这大概是他见过最憋屈的牛郎了。
“之前不是挺恶魔做派的嘛。”他皱了皱眉头,低声道,却没想到醉得满脸酡红的人竟然听见了。
明明已经醉得不行了,还强撑着一脸不满地蹭过来。
“你说我是恶魔。”不断控诉的人热乎乎的气息喷在他胸口上,一副你不给我个交代我就要一头撞死在这堵“墙”上的样子,看上去别提多委屈了。
祁以南皱着眉毛,手指在眉心揉了好久,今天第一百零一次后悔为什么要给这个家伙酒喝。
简直就是一块甩也甩不开的牛皮糖。
“K056呢?”祁以南从没想过,自己竟然还会有盼望恶魔降临的那一天。
现在如果有哪个人可以终结小秒怂这醉鬼状态,恐怕也就只有他的主人格了。
醉鬼连话都快咬字不清了,脑袋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我就是啊~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羽笙,K056这个名字……不喜欢。”说着他又旧调重弹,眼神幽怨地重复道,“你还管我叫恶魔,你自己以为喃喃自语很小声,但是我都听到了。”
尽管祁以南恨不得把他不安分的脑袋拍下去,但手都扬了起来,结果在触碰到他发梢的一瞬间,却没法狠下心推出去,反而摸了上去。
祁以南:“……”
一世英名即将毁于一旦!
他一边这样告诫着自己,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摸了摸楼羽笙的头发,有些蓬松凌乱的黑发摸上去手感好极了,竟然让他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恶魔这个称呼不是针对你,你就不要想太多了。”祁以南抿着嘴角,表情明明还是最常见的那副“死人脸”,但是却很明显有哪里不一样了,而当他用这副表情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时候,简直是犯规一样的行为。
埋在他胸口处的人微微勾起了嘴角。
他终于抬起头来,看着祁以南缓缓道:“不过有时候,有了恶魔的存在,才能凸显天使的美好,正如双生花,一朵开着美好,另一朵却孕育着罪恶之花……但是如果要说天使……”
他好像突然酒醒了似的,突然正经起来的语气似乎别有深意,但是祁以南还没来得及细想下去,就被楼羽笙的动作定在了原地。
楼羽笙直勾勾地盯着他,手指贴在祁以南冷峻的脸侧游移向上,目光变得有些迷蒙,喃喃低语继续自己未完的话:“我会说,美丽的天使……”
这个醉鬼又想干什么?
祁以南拉着他的衣领刚想拽醒他让他不要再闹了,就见楼羽笙眨了眨眼睛,突然靠近祁以南,行为没有丝毫的预测性。
白净的皮肤和黑压压的睫毛瞬间在眼前以极高的倍率放大,来的像是从天而降的宝物,砸的人眼冒金星,不知所措。
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很快便搅乱了那封藏在制服下原本一丝不紊的心跳,祁以南抿着嘴角,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气氛微妙而惑人。
就在这时,这个始作俑者却突然接着刚才的“美丽天使”声音一拐,竟然欢唱了起来:“……美丽的天使在~远方召唤你~嗝,勇敢的少年啊快去创造奇迹!”
然后他像是被这雄赳赳气昂昂的歌词所打气鼓舞了一般,脸上多了一丝坚定。
下一秒,他一把抱住祁以南,胸膛紧紧地贴着缠了上去,终于忍不住告白道:“我的心跳的好快,你听见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就有小天使说我有种神奇的技能,不管多虐的题材设定到我手里,都会变成撒狗粮的展开,这个世界好像也变成了这样_(:з」∠)_虽然楼Sir还是蛮有S气场的,但是竟然一丁点虐的氛围都木有= =
精分的好处就是可以花式告白=v=+
第36章 精神病院世界
薄薄的病号服挡不住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热度, 喝了一点酒之后酡红的脸颊和升高的体温,此刻都没有他紧贴过来的胸腔里快速擂动的心跳声让人措手不及。
祁以南后知后觉的才觉得他抽风唱歌之前那快的像幻觉一样的偷亲, 竟然让自己浑身都变得麻痹了起来,明明戴上电.子.手.铐的人是楼羽笙, 但他现在的感觉却比心脏被电击蛰了一下还要酥麻。
他不禁轻轻擦了下自己的嘴唇, 那稍纵即逝的热意已经消散, 但是一瞬间的触觉却好像被印在了身体的记忆里面, 只不过刚刚碰了碰,就让那一刻的感觉如滔天巨浪一样复苏,向他席卷过来。
“噗通、噗通……”两个人的心跳声在身体的紧密接触时听得一清二楚,原本一快一慢的跳动声, 慢慢地像是被同步传染了似的,慢的那个不断加快, 逐渐变得速率步调一致。
祁以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有点尴尬地把这块黏性良好的“牛皮糖”硬生生地从身上扯下来。
他可算是明白被牛皮糖粘下来一块皮是什么感觉了。
牛郎人格的楼羽笙似乎还没有抱够,身体一失去热量的来源, 就扁了扁嘴,满脸都是大写的委屈和欲求不满……也不知道刚才那个撩了两句就脸红到现在还活像个番茄的人是谁。
但是不得不说, 祁以南觉得自己需要收回自己之前对这个牛郎人格的差评,他虽然看起来是个纸老虎一样经常秒怂的人格,但是他确实有着一种牛郎身上与生俱来的特殊魅力。
可能……大概……也许……自己真的被K056的这个人格诱惑了。
他不由自主地回答道:“听到了……”那么清晰的声音, 那样强有力的心脏跳动声,怎么可能听不到呢?
听到这话,脸红刚刚消下去一点的人算是彻底红成了一颗番茄脑袋, 声音也有点软绵绵的:“嗯,院长……你说我是不是生病了啊,心脏跳的这么快,好像快要从胸腔里冲出来了一样。”
祁以南瞥了他一眼:“你要是真能把心脏给跳出来,那就上演人体医学奇迹了。恶窟首个活体实验素材,我一定会给你稳稳接着的。”
“诶,接到我的跳出来的心岂不是就要和我在一起?”
“你的心脏是人家大姑娘的绣球吗,说抛就抛、说接就接?”
“哎呀,放心放心,我一定会好好选择抛绣球的对象的,绝对不会走封建婚姻的糟粕……”
祁以南一想起他的十人格精神分裂,以及第十个恶魔似的主人格,不禁冷笑道:“呵呵,我看你的这颗‘绣球’里面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见楼羽笙又要继续说些什么,祁以南眯了眯眼睛看着他:“再废话就把你这破绣球扔了。”
楼羽笙捂着有些发烫的脸颊,心思活络得很,立刻打蛇上棍道:“嗯,反正你已经接住了。”
在祁以南瞪他之前他便马上做了一个“给嘴封上拉链”的动作,倒是令祁以南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种对方太顺着自己说话反而被算计的错觉。
好在他还没忘记自己今天带酒过来的初衷,在楼羽笙把最后一点酒倒进杯子里的时候,把酒杯抢先拿了起来。
“哎,等等,这杯是我的。”
祁以南嘴唇碰在杯沿上停顿了一会儿,才道:“想喝这一杯的话,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他凉薄的嘴唇就印在楼羽笙之前喝酒时贴过的地方,两个唇印重合在一处透过玻璃杯的折射映了出来,楼羽笙直勾勾地看着杯子,半晌才艰难地移开视线:“嗯,你问吧。”
祁以南放下杯子,暗暗瞥了眼摄像头,很好,监视摄像已经远程暂时关闭,接下来这间房间里的对话不会有别人知道。
他的神色变得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严肃:“你究竟是因为什么入院的你还记得吗?”
楼羽笙摸了摸下巴:“当然,才过去一个多星期,我还记得入院时候第一次见到你的情况。”说着他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颈侧长长的黑色纹身,舒展的颈部线条看上去格外好看,“而我之所以会进来,当然是因为这个纹身。”
祁以南有些不解:“只是因为纹身?”
“当然,这个纹身只不过是个导.火.索,但是即便如此,我当时的行为还是让家里人货真价实地感到了灭顶的恐惧,于是他们便带我去做了测试。”他耸了耸肩,“机器给出了最客观的心理学评估,后来,他们便报了警。再然后的事情你已经都知道了。”
看到他用这样冷漠淡然的语气说出亲人亲手送他进恶窟的经历,即使祁以南自己就是恶窟的院长,也不由得有点不忍。他一带而过提到的那个测试,并不像他的口吻一样寻常,可以说,那是对身体的一次摧残。
鉴定机构会使用最先进的设备对身体的各项指标进行检验,生理上经历的这些痛苦折磨还不算什么,紧接着,心理上的折磨才是真正的噩梦。
所谓能够检测出心底最邪恶念头的测试怎么可能只是随便提几个问题呢?催眠、致幻药剂、虚拟现实技术等等都不算什么,只要能够窥探一个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那么鉴定机构什么事都能够做出来。
祁以南甚至还曾经从八卦的小护士那里听说过有不少人会被这些测试折磨的死去活来,还没进来恶窟,倒是自己先彻底失心疯了。小护士有次还和护士长吐槽说,也不知道鉴定机构的主管是不是在故意虐待测试者想要给恶窟制造业绩。
祁以南一想起小护士当时那个语气就头疼。
恶窟当然和那些鉴定机构没有这种肮脏的病人交易,但是楼羽笙的测试,倒是可以从鉴定机构那里查到更详细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