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在入院信息里看到过九个人格粗略的描述, 也是因此才能将之前出现的几个人格一一对应上。
在描述里他们看起来都很温和,而且安全。
——而如果要说哪个人格看起来最像是“犯罪者”,那么非眼前这个家伙莫属了。
但是他却下意识地不想说出口这么决绝的话, 仿佛有着什么在阻止他。
楼羽笙似乎知道他心中的猜想,摇摇头道:“不是我。看人可不能只以貌取人从表面来判断……我只能告诉你,犯罪者的人格,出现在‘我’小时候被绑架的第二天。”
他将小时候的事情娓娓道来,边说着边在纸上写了出来。
他的文笔其实很好,在他的记录下一件一件小时候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像是栩栩如生地在祁以南的面前展了开来。
这起绑架案的细节原本并没有公诸于世。
别人所能得到的也只是一个家族企业当家人的私生子被绑架的信息。而由于是私生子,这位富豪最开始对他的失踪并没有多么的上心。
“当时报纸新闻登载的私生子绑架案的信息原来指的是你吗?”
祁以南有些震惊,他还记得当时他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这则新闻。
小小的少年被囚禁在一个废弃的车库中,整整三四天的时间滴水未进,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奇迹般活下来的。即使是大地震中幸存的人,在这么长的时间过后也很少能够和人体的自然极限相抗争的。
三四天断水断粮,即使是成年人,也很少有能够幸存下来的人,更何况是当时才只有十岁左右的一个小少年。
“对呀,就是我。”楼羽笙笑了笑,好像很毫不在意地这么说着。
但是那一抹只浮在表面、实际上眼中并没有任何波动的笑容,却让祁以南心里像是被人扯扯扭扭,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硬生生打了一个疙瘩。
楼羽笙见他默不作声地垂着眼睛,不由得顿了顿:“怎么了?你的脸色这么难看……”
“人格分裂的最初刺激是因为绑架案?这么重要的事情,鉴定机构为什么没有在入院信息里写清楚?”祁以南这样问着,脸色慢慢冷了下来,让人能联想到一座间歇性火山喷发之前的虚伪平静。
“我不想说的话,他们也不可能知道。”
祁以南手撑在桌子上,显然情绪不好:“那你入院之后,为什么要继续隐瞒?”
楼羽笙罕见地迟疑了片刻,叹了口气:“我自己说出这种事有什么意义呢?反而还会让你觉得我是在故意自揭伤口,装可怜卖惨,不是么?这点自觉我还是有的。”
“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一个人?你断定我会对这么重要的事袖手旁观?”
就像是在冰封的海面下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海底火山,祁以南的声音温度已经降到了冰冷的零点之下,但是他内心深处的火焰却在慢慢被唤醒,一点点在平静的外表下扩散。
这种感觉很陌生,带着禁忌的印记。
祁以南这才意识到,在他眼中楼羽笙早已不仅是一个因为他的精神分裂而入院的过客。
不知从何时开始,也许是在和这些人格的接触中,也许是从更早两人在入院时针锋相对开始,有些他不愿意承认的变质在慢慢地发生。
而让他终于意识到这一点的,却是K056的主人格。
他和其他人格是不一样的,祁以南对这一点比谁都要更加清楚。
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他握着手机靠在门边的侧脸埋在冰冷的白色栏杆旁边。英俊好看的人并不少见,但是锐气锋利无比却同时透着脆弱柔和,同时带着一丝危险,这样的第一眼印象,却深深地扎根在他心里。
但是在听到脚步声之后他的回眸却徒留惊艳。
当那双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那里面的情绪纯粹的可怕,这种纯粹可以瓦解所有的层层隔阂和心防,像是最致.瘾的针剂,精确无比地扎在祁以南的静脉上。
那是危险的信号。
突然变得震耳欲聋的心脏跳动让人感到害怕,这也是祁以南为什么对K056这个“主人格”下意识想要避开的原因。
岂知越是危险的果实,就越诱人。
而其他的人格,无论是纯情的、懵懂的、冷漠的、不羁的……似乎身上都带着K056的气息,他此时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心软是不是情感质变之前的量变。
祁以南这样认真的问话还是第一次。楼羽笙也没有想到自己曾经被绑架过这件事情,对祁以南来讲竟然会是这么大的一个冲击。
他也将手撑在了桌子上,靠近他,挑起眉梢:“你……不是讨厌我吗?”他脸上扬起一个艳丽的笑容,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你还管我叫恶魔,不是吗?”
祁以南眉毛皱得死紧:“你从哪里知道的?”
“你和别的人格这样讲过的吧,我自然就知道了。”
祁以南探究地看了看他:“一般来讲,人格分裂的众多人格之间,应该彼此并不知道各自的时间发生的事情,很多甚至都不知道别的人格的存在才对——虽然劳尔学霸和我解释过,病理学界的激进学派的很多研究已经驳斥了这一保守型学说。”
楼羽笙神秘地笑了笑:“好吧,既然他对你说那些学说你都信了,那也就是说,你默认了我有可能会知道你们所有的对话。那为什么还要和他说‘恶魔’呢,难道你已经讨厌我到了这个地步?”
他的皮肤在极近距离下看上去很白,无论摆出什么样的表情都会带上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但是在所有的表情里,当他这样半抿着嘴角漫不经心微笑的时候,最叫人难招架。
祁以南呼吸一滞。
危险的美色是最致命的诱惑。
自己就像是个被团团网住的猎物,组诗但是即便如此却还是想要做最后的挣扎。
“对,我特别讨厌你。”
他的声音低低的,若不是房间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楼羽笙一定不会听见。
听见这么一句硬邦邦又特别伤人的话。
楼羽笙闻言却没有生气,反而更往前越雷池一步,凑近他面前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的眼睛,然后满意地微微眯起眼:“撒谎。你的眼睛不是这样说的。”
祁以南的心跳有些悬了起来:“它是怎么说的?”
“为什么要听它说呢,我要听你自己亲口说——”
楼羽笙略带挑衅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祁以南突如其来的吻封住了未说完的话。
两个同样强势的男人,即使是突然的亲密,也带着碰撞摩擦的火花。
楼羽笙没有想到主动出击的竟然会是对方,惊讶之余,他便追逐着滑入口中的舌头一起纠缠了起来,玩起了舌尖上的兵法。祁以南和他,像是天生的对手,对抗似乎已经融进了他的骨血里面。
但是不得不说,他实在是太让人欲罢不能了。
说真的,如果不是中间隔着一个碍事的办公桌,楼羽笙简直现在就想把眼前突然主动献吻的男人狠狠按倒。
许久,两个人才结束这激烈又冗长的一吻,祁以南在模模糊糊中竟然有种阔别已久的错觉。
他的呼吸有些浑浊凌乱:“对不起,我太冲动了。我……”
楼羽笙的眼睛里仿佛闪烁着宝石一般的光彩,熠熠生辉的微芒在他的眼中跃动,他按住了祁以南未说完话的嘴唇,然后再次轻轻吻了上去。
“既然觉得抱歉,那我就还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楼Sir:这一part是我主人格的主场!
祁先生(擦擦嘴):没有啊,之前就有亲(被偷亲脸)过了……
楼Sir:(要不要告诉他那也是我呢=.=)
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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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向小天使们征求意见,我想去求个楼Sir的收费人设图,大家觉得哪个世界的人设比较适合画出来?
有可能会用来当封面~
第40章 精神病院世界
仅仅是嘴唇轻轻依靠的熨帖, 就像是滋润到了内心深处。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还得清呢?
和借了钱欠债还清完全不一样,如果心一旦陷进去了, 感情的债,怎么还都是还不清的。只能两个人随着这样你来我往地, 互相纠缠得越来越紧密。
楼羽笙看起来懒散没有个重心, 但是他却清楚地知道, 一旦祁以南动心了, 那么他的心就会比谁都要牢靠,成为比钻石还要耀眼百倍的珍宝。
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谁比他更清楚祁以南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正是因为了解,才会越发地被他在不同世界不同身份下所展现出的特点一次又一次地套住,愈来愈着迷。
也许在任何一个世界, 这样的场景都会像是最美好的馈赠,让人忍不住就此沉沦。
——但却不包括现在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的特殊之处、以及楼羽笙自己的任务, 都注定了他必须做出很多与之前的世界不一样的选择,也许会赌上自己的很多东西。
为了任务,他毫无怨言。
但若是将会辜负祁以南, 也许他会后悔一辈子。
楼羽笙脑袋里忙碌地想了很多,但是脸上却看不出丝毫迹象。他只是在眼前这片薄薄的下唇上轻轻嗫咬着, 让那原本禁欲镇定的唇色很快变得红艳艳的。
他修长的手指覆着祁以南的手腕,然后一点点慢慢向上顺着军装制服的车线行走,最后在他最上方的领口处游弋着, 像是挑逗一样,漫不经心地编织着指尖的圈套,让手指下戏耍的“猎物”像一只被挑逗得起了念头的猫咪……
在祁以南自己忍不住想要解开第一粒扣子之前, 楼羽笙突然松了手推开他。
军装制服还是那样的平整,但是祁以南脸上原本像是一层牢不可破面具的表情,却已经被彻底被打碎。眼中的迷乱和意欲像是未说还休的喁喁细语,无需大声的宣告就已经将他此刻的心情泄露的一清二楚。
“你这样真叫人着迷,可是现在……恐怕还不是继续做下去的时机。我有些话想问你。”
楼羽笙却像是对眼前这副诱人的场景熟视无睹,定定看着他的眼睛这样说道。
祁以南第一个念头就是——难道自己被耍了?
这个念头一升起,就有无数话哽在祁以南的嗓子里想要问,但是当看到楼羽笙无比认真的表情之后,他心头那股怒火却像是被慢慢地浇息了。
那么多的念头在他心头盘旋了许久,最后他却只是沉默地抿着嘴角顿了顿,示意他先说下去。
楼羽笙虽然身体离开了,但是手指尖还搭在祁以南的手腕上。他的眼睛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想问的就是……你喜欢‘他们’吗?”
还不待祁以南回答,他就先拉着祁以南的手,毫无预兆地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也许另一个人格已经抢在我之前说过了,但是我还是要再一次告诉你,哪怕是被你这样凝视着,也会让我的心跳加速。但是如果你为了别的人格也这样,我会嫉妒。”
祁以南听到他居然还敢提到小秒怂那个牛郎人格,不禁冷笑一声:“你会嫉妒他?至少那个家伙没什么心机,相对比来讲要单纯的多了。也不知道我是犯了哪门子的邪,要和你撞在一起……”他感受着手掌下面强有力快速跳动的脉动,不由得也感到自己的心间像是跟随着他心跳的节奏谱出了一首不间断的交响乐,那么震耳欲聋地在自己身体里演奏着,让他无法挣脱手掌心的接触,就好像只要一旦挣离就会让这首乐曲断了所有的弦音。
“因为我很自私,很混蛋,很无理,就算你会喜欢上所有的‘我’,我也只想你是我一个人的。”
他这话里面,像是再寻常不过说出来的一句“你会喜欢上我所有的人格”,差点让祁以南气结:“你在想什么!那么多的人格我是要开后宫吗?再说了,你的人格中还有‘小自闭’那个未成年人好不好,我又不是恋.童.癖!”
楼羽笙眼睛笑眯眯地点破真相:“那天早上火急火燎到淋浴间的人是你吧?我可不认为你当时一脸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担心是为了我,既然不是我这个‘恶魔’的话,那么就只可能是因为担忧小自闭了。你要怎么解释?”
楼羽笙心想,你以前还说劳尔对伊万是恋.童.癖,那时候哪会想到自己有今天,嗯?
被戳穿事实的祁以南脸色阴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能够清楚地把每个人格区分开,但是他每次都会在不同的人格身上看到同样吸引他的点。
“我对他们不是很了解,也只是表面上的接触,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楼羽笙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困惑:“难道说你对我就很了解么?”
祁以南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令人震惊的是,他竟然肯定地点了点头:“别的人格我不敢说,但是如果是你的话,我确实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而且,更加奇怪的是,随着对你的认识越发加深,我觉得我们就好像是天生的对手——在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就冒出了这个念头。”
楼羽笙嗓子有点发干:“你是不是还想到了什么别的?”
“确实还有些别的,但是大部分都是一些设想,我曾经想象过如果你没有精神分裂病症的话,以你的性格和能力会从事什么样的职业。”他沉吟了片刻,“第一个跃进我脑海中的答案很让我惊讶,我竟然觉得,你应该会成为政府这个国家机器的一份子——像是胆大心细的警.察、或是拥有实权运筹帷幄的人物,但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就好像它已经是一个既定事实一样自然地出现在了我脑海里,慢慢变得根深蒂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