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煽风点火道,“沈顾成了植物人正是便宜了唐软啊,他吃了那么多年白饭,对这个家的贡献也就这一件事,沈冲把恶气全怪在小凌头上,我们此刻把唐软嫁过去伺候沈顾,他们家但凡有点头脑一定会担忧儿子的将来,起码沈顾以后有贴身的人照顾,这多好呀?”
“况且凭唐软的个性,你是盼着他娶啊或是嫁啊,肯定都是不成气候的人家,唐软嫁给沈顾顶多守个活寡,熬一熬沈顾死了还能捞一笔遗产,再说这件事也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
“话说我一直小瞧唐软,不一定这孩子还挺有心机的,知道自己毕业后身无长物,也没有机会进自己家的公司,这不,立刻给自己谋划了这么好的一门亲事。”
唐晓天似乎被她说动,也认为及早下手是个好主意,虽说沈顾成了植物人,但他的家产摆在那里,简直就是一座沉默的金窟。
揉抚爱妻的香滑软肩,欲心又起道,“沈冲也不是个善茬,我再试一试吧。”
秋风流火,冬日初临。
时间缓缓又匆匆得度过了一个月,天气正式进入隆冬。
唐软惴惴不安地被苏倩叫去。
他从未进过继母的私人领地,与童话书中遭受迫害的小可怜一般,低垂着花蕊一般绵软的睫毛坐在继母面前。
苏倩一如每次见到的模样,容妆精致,装模作样。
两人在花房的小餐桌旁随意闲聊两句,空气中散漫起浓烈的花香,以及一丝丝茶汤与姜饼的甜味。
一切都让唐软胃部抽痛难忍。
苏倩自然不想与讨厌鬼共处一室。
在她的眼底,唐软不仅是一只小心翼翼的耗子,偷偷汲取营养的蠹虫,更是死去前妻遗留在丈夫眼球上的痕迹。
如今这些顽固的污渍即将被清除干净。
苏倩难得露出微笑,破天荒问及唐软过冬的衣服有没有准备好。
唐软乖乖等她表演完。
苏倩终于不再拖延,对他讲道,“沈家同意让你过门,但是在此之前,沈家夫妇还想见你一面,确认一下你的个人意愿。”
唐软原本以为此事没有希望了,谁知柳暗花明又一村,圆睁的丹凤眼仿若盛夏采撷的菡萏,盛满喜悦的汁水。
苏倩讨厌唐软的理由万万千千,其中有一条则是唐软长得太勾人了,虽说他衣着朴素发型老土,但只要他坐着便让屋子瞬间亮眼起来,何况那双眼睛天生适合顾盼生情。
跟他貌美福薄的贱人妈妈一种风韵。
苏倩的声音明显不悦,“据我的揣测,沈家早已经请人把你在学校的情况摸透了,至于你那点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也不想提,不过你想嫁进沈家,见面的时候就要端庄一些。”
刻薄审视道,“最好一直低着眼,不要让沈家人觉得引了一只狐狸精进门。”
唐软知道从她嘴里听不见任何好话。
不过他还是谢谢对方极力促成这件事。
因为沈顾,他已经快把自己逼疯了,现在只有开心与焦急盘踞心头,双手沁满喜悦的汗水。
苏倩见他一直低眉顺目,心里嗤笑,取出两沓纸,一薄一厚,先递出厚厚的一沓文件,是继承股权转让书。
“如果你能令沈家夫妻满意,估计一周内便能嫁进沈家,从此以后锦衣玉食,只要把沈顾照顾好,后半辈子也就衣食无忧了。”
“你占有百分之十的唐家股份希望能转让给我,万一哪天你跟沈顾离婚,唐家的财产可不能分出去给外人。”
唐软没动。
他虽然有点笨,并不是彻底的白痴。
苏倩要他转让股份,一来没有请律师全程陪同,二来还不知唐晓天清不清楚,估计是她自己的私下行为。
唐软本来就是书外人士,唐家那些股权完全没有觊觎的想法,舍去也不可惜。
苏倩瞧他一动未动,心骂傻子心眼足,再递上薄的纸,是闹市区三间门面房的过户手续。
“放弃百分之十的股份也不是说完全亏待你,给你三间门面房,光每年几十万的租子也够你吃一辈子了。”
苏倩估摸,自己把话都说如此不堪入耳了,小傻瓜应该会绝口推辞,她顺手做一次稳赚的买卖。
唐软的反应却迅速了很多,立刻签了两个文件摁上手印,紧抱住不动产权转让书讲,“谢谢。”
苏倩简直震惊到目瞪口呆。
半天才缓过神,“你确实应该谢谢我们,要不然能被你占这么大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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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软与沈冲夫妇俩吃饭明显拘谨多了,苏倩的威胁在先,让他安分守己一点。
于是唐软也没穿得特别讲究排场,只是套了身洗到发白的卫衣牛仔裤,乍眼一瞧,绝对是个朴素的毕业大学生,与唐凌那种自信张扬俏丽的做派截然不同。
但凡沈冲与沈夫人问话,他都在脑海里想五遍再做回答,虽然有些胆怯,但都十分得体。
唐软在生活中常宅在家里,学校几乎没有朋友,沈家通过调查发现这个孩子私生活干净得似一张白纸,传闻中乱七八糟的事情全是虚构,对他的态度由狐疑揣测转为保持观望。
沈顾成了植物人,什么都不能做,娶个媳妇等于找了一个长期保姆。
对此,沈冲不得不对唐软提最后一个问题。
“唐少爷也是豪门出身,自身条件并不差,虽说我也不是贬损自己的爱子,但是你不觉得自己吃亏了吗?据我所知,你与犬子并不在一所大学,生活中除了唐凌再无交集。”
言下之意,为了一个陌生人耽误自己一生的幸福,究竟值不值得?
因为沈顾的情况,沈冲的疲倦忧虑同样雕刻在皱纹与花白头发之间。
与上次意外相见,足足老了五岁。
沈冲跟他要理由,唐晓天跟他要理由。
所有人都对他的理由产生好奇。
唯有唐软清楚无比。
因为我爱他,我爱沈顾呀。
沈家自然也有自己的顾虑,在唐软与沈顾的结婚证上盖戳前,签订一些保全各自资产的文件,例如婚前财产证明。
唐家说要给唐软陪嫁妆,沈家婉拒了,毕竟两人结婚的事情不能大肆宣扬,隆重的婚礼更不必操办,所以一切免俗。
唐软提上随身行李即可入住沈宅。
软软的私人物品也是少得可怜,帮他提行李的佣人以为提的是个空箱子,以怪异的目光测量他的衣着。
豪门出来的少爷还有如此寒酸的?
唐软且不管别人探究的目光,他想死了沈顾,取得同意后,第一时间到房间去看丈夫。
沈顾目前情况基本稳定,几日前从医院接回家中,由专业的家庭医生照管,大概也有结婚冲喜的因素,屋子里铺设得非常喜庆。
火红色的被子以金丝娟秀,窗帘也挂上惹眼的绛纱,连医疗检测仪器上都贴着新鲜的红字,满是欢庆的气氛。
唯有沈顾白惨惨得躺在一片红色的海洋中间,仿佛浓稠的曼珠沙华里漂浮的白石雕塑。
孱弱,俊美。
医生小声地交代了注意事项,带领两个看护离开房间。
沈夫人对唐软点点头,“婚礼的事情委屈你了,不过放心,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唐软轻声叫她安心。
送走沈夫人后,唐软终于像松了一根筋,轻轻地跪在床头。
沈顾的脸上与露出的皮肤依稀能看见有剐蹭的伤痕,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痊愈,皮肤阴白得透明,能感受到淡青色的血管里,血液在缓慢流动。
如同心电血压检测仪的声响在沉浮。
除了不能说话。
跟唐软记忆中的老公简直一模一样。
帅气,迷人,温良,不会说自己喜欢唐凌,只会安静地朝唐软一个人呼吸。
老公......
唐软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只红艳艳的纸戒指,轻轻地套在沈顾瘦弱修长的无名指间。
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沈顾。
唐软轻轻地摩挲丈夫瘦削的面颊,仿佛隔年。
沈家的佣人将他收拾得很干净,面颊皮肤光洁,毫无苒青的胡茬存在。
但却依稀扎手,刺得唐软素白的指尖颤颤巍巍。
“我爱你。”
唐软终于忍不住,尽情流淌着憋屈许久的泪水,贴吻沈顾温凉的耳垂,喃喃细语道。
“小甜番是我占了原主的便宜,但这次换成由我,从头开始,不论生死病痛残疾健康,由我来努力......让你爱我......爱我这个唐软......”
吻了又吻,唐软贴心地替沈顾掩好被子,起身去收拾自己那一点单薄的行囊。
却不知沈顾沉睡如死的眼皮一直在跳跃,跳跃......
直到警报声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大戏明天就正式开始了。
第 5 章
当晚,沈宅里彻底被搅扰得天翻地覆,很快有医护人员被专车送来,脚步声成串得在偌大的豪宅内阵阵聒噪。
唐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喜悦与感恩的情绪令他使劲往卧房门口挤去,不过沈夫人很快将他阻拦下来,轻声告诫道。
“小顾现在有苏醒的迹象,我们还需要把人送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虽说你是他的新婚妻子,但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尤其你还是唐凌的哥哥.......”
他睁开眼睛看见你,会不会再受到什么刺激?
她也不是故意想提及此事,毕竟唐软眼底的担忧纯净得如同一汪清泉,毫无杂质,言语伤害他于心不忍。
“小软,你先暂时在家中耐心等待好吗?”
沈夫人生性温柔善良,怕唐软会胡思乱想,温柔得握住对方的右手,“小顾会没有事的,你给这个家带来了福气,你的丈夫会平安苏醒的。”
唐软瞧出沈夫人已经竭尽所能抑制住慌张,却还温柔地抚慰自己,不在沈顾的卧房门口挣扎,点点头,乖顺地退回到自己该去的位置。
沈夫人离开前道,“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第二天电话如期而至。
沈顾彻底苏醒了。
不过唐软带来的好运也并非万能,沈顾从楼上跌落时双膝最先着地,髌骨粉碎性骨折但复位效果不甚理想,所以双腿可能要终生残疾。
唐软对医学概念并不了解,仅凭他在小甜番里积存的认知,沈顾的膝盖上确实残留多次手术的痕迹,最终他还是能顺利走起来的。
一想到此,唐软也不认为难过无法忍受,轻声安慰沈夫人几句,终于开口问,“我可以去医院见沈顾了吗?”
沈夫人回话的声响略显空旷,并不是在病房外过道上回复,应该是到了更加僻静的角落。
“最近可能不太合适,小顾的身体虚弱,也不知道自己的腿出了问题......其实他能醒来已经是医学奇迹了......我真害怕他接受不了现状......”
想挤出笑又明显带起哭腔,“可能人就是如此贪心,人睡着的时候想他醒来,醒来的时候又想他健健康康......”
唐软无奈挂断电话。
对于沈顾的病情,以及未来的道路突然产生了某种虚幻的渺茫。
过了几日,沈家派出去接人的车终于回来了,唐软站在窗户旁扯开厚重的帘子,便能清晰的看见车中抬下一个担架,沈顾的脸被摇摇晃晃的人影遮掩得不可明辨。
但他是分外开心的。
利索打开窗帘,害怕沈顾身体虚弱需要人手帮忙,穿着松软的室内拖鞋哒哒哒跑到卧室门口迎接丈夫健康回家。
沈顾极快得被安置在软硬适中的新床,屋内一切关于喜气洋洋的装饰全部被家佣拆除,沈夫人按照儿子的喜好重新布置屋内,黑白灰三种极冷的色调简雅而大方。
这次并没有人堆在门口堵着路,唐软很轻松地在屋外探头瞧了一眼,双手微拢散在娇瘦裤腰外的毛线衫,轻咳一声道,“爸妈好,我可以进来了吗?”
毛线衫穿了三四年,失去了时髦的热度与新鲜的颜色,若不是穿在唐软的身上,真不如一件裹货物的破烂帆布。
唐软便如一朵云彩,清淡得出现在沈顾面前。
沈顾背后垫起蓬松的枕头,半坐着打量面前的不速之客,他还是那般英俊,只不过原先能认真发现到温柔悉数沉没,剩下一具冷冰冰的外壳,不悲不喜。
沈夫人仓促介绍道,“儿子,这就是我跟你提到的小软,从此以后他便是你的夫人,两个人要好好过日子。”
不知为何,她的介绍语里充满警惕与尴尬,八成在担忧儿子生气自己的终生大事被父母擅自做主。
沈冲站出来调节气氛道,“小软是个好孩子,你生病的时候主动要求照顾你。”
大家都在竭力渲染一种和谐的气氛。
连唐软也抿了抿嘴,露出微不可察的甜蜜软笑,轻道,“我们见过一面的。”
“我知道。”冷冰冰的雕塑终于肯张嘴说话。
只一句,高冷的气压扫荡去整个房间内的虚伪和睦,令所有人从脚趾间开始泛出惊悚的凉意。
若他不是沈冲夫妇熟悉的儿子,唐软心心念念的恩爱丈夫。
恐怕错觉会告诉三人。
撒旦从地狱里发出轻蔑至极的嘲弄。
“我记得你,唐软,唐凌的亲哥哥。”
沈顾不笑不怒,眉眼甚至连微皱都不曾有过,仅是那双璀璨生辉的眸子黑得深沉,散发出嗜血的傲慢神采。
突如其来。
他的手抄起床头花瓶猛地砸了过来,完全避开父母双方的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