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门声响动都叫他心惊肉跳,简直生不如死的感觉。
熟悉的声音再起。
“软软,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好吗?里面太脏了,你会生病的。”
居然是沈慎言!!他不是主动要求出门找人吗?
唐软才不会上当。
沈慎言又道,“昨晚你躲在洗手间里,我其实是知道的,毕竟你呕吐的声音那么大,论谁也不是聋子。”
“小顾不知怎么惹到你了,但我一直是你的朋友,你仔细回想是不是这样?”
“软软,我作为一个朋友当然会站在你的立场上保护你的,如果你暂时不想看见小顾,我可以先把你藏起来,直到你气消为止。”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带你出门吃饭,结果小顾轻而易举就定位咱俩,如果你以为凭借自己的本事能漫天过海,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小顾找人的手段更加狠厉老辣,你根本躲不过三天。”
沈慎言既然敢说出如此一长串的规劝,自然有自己的判断,其实整晚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唐软是绝对没有离开过沈宅的人。
而且他看见咕咕的瞬间与沈顾做出了一样快速的判断。
耐心等待两分钟。
从臭气熏天的垃圾塑料袋中隐约钻出个人。
“我不想回去,小叔叔......我现在好臭......”
沈慎言从自己的车后面取出一条备用毛毯,又朝两个目瞪口呆的家伙扔了一万元现金,他的车上随时会备一点现金以防万一。
“最好闭嘴,否则......”
也毋用再多说什么,沈慎言打开毛毯,冲怯懦的唐软微笑,“来,我把你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绝对不会叫沈顾把你带走,相信我。”
唐软忍了忍鼻子的酸涩,钻进毛毯中央,严丝合缝地包围,被沈慎言打横抱起快步送回车里,以最敏捷的速度送回家里。
唐软也不知沈慎言将他运送去了哪里,或许是因为浑身紧绷的神经骤然疏松,整个人不一会儿便晕睡了过去。
其间他应该发了一场高烧,连夜的冷气侵体,加之垃圾恶臭熏天,即使是个高壮的汉子也遭不住狠厉的折腾。
何况是养尊处优好久的唐软。
他病得太厉害,脑子里浑浑噩噩,时而睁开眼在车里,时而睁开眼在一片洁白的屋子里。
沈慎言低声喊他,“软软,张嘴。”
他喝到的水是甘甜的。
身上的臭气被清洗干净,但是实在浑身着火,完全记不得是谁帮他清洁的。
似乎还有医生的身影出现。
医生!!医生!!
刺激到了记忆的痛点,足以令人失去理智,梦境与现实,恐惧与迷茫交错拉扯,碰撞又叠合。
他的肚子痛得要死,双手一抹全部是殷红的鲜血。
那道陈年的旧疤变得鲜血淋漓,仿佛恶魔即在身边。
别划我的肚子!!
唐软凄厉地嘶喊,原主沉睡的记忆似乎在最恐怖的位置复苏,令他的惊惧变成两倍。
他捉住了一条胳膊,扯过来狠狠地撕咬,撕咬,仿佛报复般的用尽全力,直到对方被咬烂皮肉,渗出血。
沈慎言半搂着他的肩膀,任由唐软在病热中发疯,镇定又怜惜道,“别怕,别怕,不论是什么,软软,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别怕。”
唐软记得孤儿院的老师说,笨蛋是不会感冒发烧的。
所以他一直没怎么生过病,健健康康得像一只牛犊。
一周内,他简直把一辈子的病痛集中爆发出来。
还有噩梦。
只有在输入退烧药的液体中加入适量镇静剂,他才能稍微沉睡一会儿,但每一次的短暂休息都从噩梦开始,从尖叫结束。
直到一周后,医生终于朝沈慎言轻叹道,“病人的情况终于稳定,只是不要再刺激他了,若不然……搞不好要出事的。”
沈慎言点头无答。
唐软彻底苏醒过来是三天之后,他先木然地坐在床上,反应了十几分钟,直到两条扎满针眼的惨白胳膊在阳光底,明显得泛出青紫的痕迹,以及碘伏涂抹过的黄渍。
他才真正地又感觉到正常的疼痛,那些锥心的隐约的伤害又被关入了潘多拉的魔盒深处,使他稍微能喘口气。
沈慎言不知所踪。
唐软小心地蜷缩在被窝里面等待半小时,也不见小叔叔回来。
他实在头晕口渴,不得已才离开赖以生存的新床,小心翼翼穿好拖鞋,从卧室走了出去。
沈慎言的新家?
唐软的视野里所有的墙面都是新刷的粉白,地面瓷砖是新铺好的大理石,除此之外,连一件家具都没有。
十几个偌大的房间占用了一个整个平层面积,应该是刚装修完成,空气中稍微散漫着乳胶漆的余味。
唐软实在猜不透这是哪里,他也不像往常一般满怀好奇,只想喝点水赶紧回到有床的那个房间去。
在看似像个大客厅的空间内,找到了饮水器以及一些简易的茶具。
仰头喝了三四杯水,唐软才终于有了某种尘埃落定的真挚感受。
他真的......真的从沈顾的身边离开了。
这认知并不令人愉悦,甚至比痛苦还有难受几分。
分明不久之前,他们还甜甜蜜蜜地搂抱在一起。
沈顾叫他小娇气鬼。
转变实在太快太突然,令人窒息。
我得赶紧回去再躺一会儿。
他在走路时发现,两条腿也不停使唤,走在地面的足心毫无踩踏地面的实际感。
回去躺会儿估计就会好的。
唐软转身。
蓦地房间的大门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
噔噔.....
很有礼貌得响了三下,既不突兀也不急躁,但在阔大的房间里形成回音,于人的耳畔孤寂得震动。
唐软一下子惊楞住,直到几秒钟后一直保持着纹丝不动的动作,仿佛定格。
又响三声。
唐软才回魂似地走到门口,通过猫眼紧张得张望外面。
一个装修工人装扮的老师傅轻声唤道,“沈先生?沈先生?您在吗?你预定的壁纸到了,我们来贴一下。”
唐软考虑了好半天,本想假装没人,但又不想影响小叔叔的装修进度,勉为其难地将门打开,怯生生道,“请......”
尚未说完。
门被粗鲁的推开了,连带那位老师傅也被推到一边凉快着。
两名强壮的保镖鱼贯而入,左右扯住唐软毫无缚鸡之力的手臂。
沈顾的轮椅从侧面缓缓滑出,一脸冷寂与寡淡,俊面携带小半月来的全部不快与沉闷益发阴鸷,目视唐软只穿着睡衣的单薄身躯,血虐异常道,“找到你了,亲爱的老婆。”
第 42 章
好快被找到。
唐软的眼神仿佛被强硬的手腕掠夺, 只能死死钉在沈顾的身上。
人的感情终归是复杂至极的,从最初的害怕,到发热折磨中的怨恨, 直到清晰看见沈顾呈现在面前, 用饱含血染的眼神瞪向自己。
唐软不得不承认。
他还是有许多委屈隐藏在潜意识里的。
或许丈夫这一次不会叫我来帮他以血养骨。
潜意识背叛唐软的意志,告诉他一万种可能里肯定会有皆大欢喜的一个。
但是......
唐软稍微后退了几步,情不自禁的, 忐忑不安的, 以及充满质疑的。
万一以后呢?
万一以后终有一天, 历史会重演呢?
他又狠狠地害怕起沈顾来,低声结巴道, “你......你走开......”
无异于瞬间点燃沈顾的怒火, 对身旁保镖冷道,“把他给我捆起来。”
“不不......不要!!”
唐软转身欲跑, 两个保镖一个负责守门,一个负责捉人, 才几步的距离,唐软的天地完全颠倒, 老鹰抓小鸡一般被强壮的保镖抗上肩头。
沈顾纵着轮椅一点点入侵到了沈慎言新房的内部,冷漠且阴鸷道, “小叔叔把你藏在新装修好的工作室,便以为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殊不知最安全的地方才是最危险的,他自以为是长辈就可以随便愚弄我, 甚至连我的人都敢乱动......”
话未说完, 残留的余韵足以叫任何听见的人都能嗅间透血的腥气。
我不会放过任何伤害过我的人。
例如唐凌厉学之流......
我也决然不会放过抢我东西的人......
例如沈慎言。
尤其是骗子。
沈顾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骗子, 例如唐软这种看似无害, 却胆敢跟别的男人跑的小贱人。
沈顾露出残酷的微笑。
整个房间里,唯有一张洁白干净的床,令人生气。
在他昼夜失眠饮酒麻痹自己的时间里,唐软究竟跟他的小叔叔做了什么!他们有没有在这张床上滚来滚去!!有没有嘲笑过他是个双腿残疾的废人!!有没有说他像个白痴一样被愚弄了感情!!
一个瞬间,沈顾的爆发令他整个人呈现出黑暗的色彩。
“把他给我拴在床上。”
“不不要!!”完全没有任何解释的机会,何况他现在完全不想让沈顾碰自己一下,唐软被保镖凶狠掼倒在双人床中央,虚弱的身体与头脑立刻宕机似的散成一滩。
保镖取下领带,低声道,“抱歉了,小夫人。”把他双手一束结实地捆在雕花的金属栏杆。
唐软剧烈挣扎,人也没多大出息,又惊又恐,前怨旧恨,使得嗓子仿佛失去任何辩解的能力,仅能断断续续控诉,“没跟小叔......你走......别......”
双脚又踢又踹毫无力道,打在保镖身上跟踢在棉花枕头似的,睡衣睡裤蹭开露出一截腰线,胸口的粉红令沈顾呼吸一窒。
“滚出去!”
谁也没有资格看他的软软,谁也没有资格夺走他的心!!
保镖识趣,主要是少爷的眼神鬼魅如刀,快要剜出他的眼珠子似的。
待人前脚一走,沈顾已坐在唐软身侧,“你是不是一直瞧不起我?”不知为何说这种话的沈顾分明露出忧伤的情绪,熬夜酗酒的通红双眸浮现出水汽般的恨郁。
叫唐软停止反抗一瞬。
“因为我是个残疾又舍不得叫你疼,所以找个能满足你的?”
话题的锋利度只在沉郁了几秒钟立刻拔高。
“我早就看出你跟唐凌那个贱人一样耐不住寂寞,毕竟你们是亲兄弟嘛,一个血管里出来的下贱基因应该没有什么区别,是不是?”
沈顾一口咬在唐软依稀辩解的嘴巴上,用了三分狠厉便从牙尖涌出血液的铁锈气味,令交缠的舌如在彼此的伤口间不断嗫咬,吞咽对方的血汁,直到哪一个人最先死亡为止。
唐软的窒息感越来越重,手腕的剧痛令他全身都疼。
但是心脏最疼。
沈顾根本就不会听他说任何话的,每一次都是一意孤行在做决定,任何决定。
他对他的爱很浅,但是恨足够深。
以后他还会更狠得伤害我,就如他现在要我死一般。
唐软不争气地流泪不止,他挣扎,反抗,甚至反咬沈顾的嘴。
血液的味道只是越来越浓,口齿间的较量也只是彼此伤害。
软软从不反抗我的。
沈顾更气恼想。
每一次对他发火,他只会求饶哭泣求饶哭泣,但他今天很不一样。
他敢回咬我。
谁给他的勇气!!
小叔叔吗!
他们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从小叔叔毫无廉耻地住在我家以后吗?!!
恨!
沈顾几乎瞬间暴露出全部的恨怒,发疯点火道,“你有没有跟他睡!!你究竟有没有跟他睡!!在这张床上!!你抛弃我,跟小叔叔跑,是不是嫌弃我满足不了你!!你说呀!!该死的贱人!!”
沈顾高高扬起手。
直到刚才进门看见唐软的刹那,他还能平心静气地面对现实,如今软软一点话也不听了。
软软不肯听他的话了,软软从沈家消失得无影无踪,软软背后有别的男人了。
唐软!你辜负了!!你辜负了我!!
我恨你!
几乎是毒火烧身,甚至连仅存的理智也焚烧殆尽。
一把扯掉唐软的睡裤,毫无半点怜惜,也无情分,有的只是后知后觉的愚弄感与滔天妒火,还有那他心比天高的遭受重创的自尊心。
毫无怜惜与疼爱,发疯进去了。
门外负责看守的保镖委实听不过去,朝另一个咬耳朵,“少爷不会搞出人命吧?”
“那你敢进去劝吗?”
......
两人同时保持沉默,但又不可距离太远,免得少爷突然发难要求苛刻。
沈慎言的房间虽然做了一定程度的隔音,毕竟还未全部完工,隐约的碰击声与哭喊不曾断过。
从天亮到天黑,又转到天亮。
保镖只负责出门买了必需品和清粥小菜,闭目塞听地送了进去。
屋内的纠缠气味着实浓烈窒息,唐软似奄奄一息的小猫儿一般被沈顾藏在被窝里,唯有露出的两截脚腕,连白皙的脚背也布着两三枚残酷的咬痕。
保镖实在忍不过,想多一句嘴。
沈顾依旧如护食的恶犬,情况并不见好转,而是易发阴狠道,“滚。”
单字如刀。
如此折腾反复了四五次。
保镖们实在害怕,生怕二人会死在屋子里,况且屋主人也是不好惹的,前后思谋商量,先把沈家专属的李医生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