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半,已经开始腐败。
如果沈顾不愿救他,死亡便是全部。
唐凌不禁含泪,更不觉地羞耻,在看到顶层的璜丽装修使得他自带几分自信。
万万抵不过杯水车薪的自尊,以及处处求人无果的挫败感。
所有的朋友,所有曾经围着他打转的每一个人都不见了。
如同消失的财富,无影无踪。
他只剩沈顾这一根救命稻草了。
“请帮帮我。”
唐凌最终选择于屈辱的姿势,半跪在沈顾面前,如果需要磕头,他愿意亲吻对方擦拭油亮的皮鞋。
“怪我太贪心,上了......当,但是我真的很想证明自己的能力,顾哥你该知道的,我从小聪明过人,一直是备受瞩目的佼佼者,所以进入唐氏企业后,我真的不想让那群老家伙来质疑我的能力,才不小心行差踏错。”
“顾哥,只要你帮我这一次,我就是你的人,无论是让我当牛做马,或是做你的地下情人都没有问题的。”
除了出卖尊严,他还有身体可以利用。
唐凌的眼睛一直紧盯着对方的反应,一丝微表情不敢错过。
沈顾半晌才露出缓然翩翩的微笑,对唐凌道,“小凌,我曾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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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听过沈顾表白过任何一个字眼,如今在唐凌的耳畔居然能清晰听到,可谓一场复苏的细雨,浇灌在绝望的心田。
唐凌快要活泛起来,反问,“那为什么用曾这个字,顾哥,我是愿意的,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立刻在一起的。”
换取沈顾一声低笑。
“你真是完美地玷污了喜欢这个词语,唐凌,害得我一辈子不敢再对重要的人轻言一句喜欢。”
原本,喜欢是一个最纯洁无垢的词汇,它饱含了人类至高无上的情感表达。
但是他把喜欢用在一个垃圾身上,况且还是面对着唐软讲出口的。
从此以后,此生此世,他都无法对软软说出这两个字。
喜欢,或者爱。
因为实在太恶心了。
配不上唐软在心里的份量。
唐凌的面孔来不及转变,沈顾阴沉的嘲讽随之而来,“你听清楚了,我对你的那一点好感,早已经被你和厉学的媾.和弄得污秽不堪,所以你與。西。糰。懟。想叫我救你,凭什么?”
“难道你都不知道,我今晚叫你来,是为了更好地欣赏你的绝望吗?”
这哪里是惊喜,简直是惊吓。
唐凌想要起身,被沈顾的大手肆意一摁,另一条腿顿时失去力量,完全跪在沈顾的面前,仿若恶徒罪行的宣判。
“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失忆,那天厉学将我从阳台上推下去,你可以说是他的帮凶,我残疾的身体在冥冥中记得,你不哼不喊,甚至冷眼旁观我坠楼的悲惨模样。”
“如今这副惊恐的模样转移到了你的脸上,真是报应。”
完全不想与唐凌多费一句口舌,他的表达也极致尖刻,透尽凉薄。
唐凌果真被吓傻了,结结巴巴道,“你......你居然......没有失忆!!你居然......全部都记得?!!”
无声胜于有声。
沈顾笑得阴冷绵长,“原本,我还不想让你先死,若是能把你跟厉学捆绑着一起从这楼顶扔下去,我能忍得更久。”
可是我不想让软软再被你纠缠欺负,所以把你们分开打击,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我根本不怕你把此事告诉厉学,据我所知,你这次被坑的罪魁祸首便是这位昔日情人。他已经彻底背弃你了,以后你再能见到他,简直难上加难。”
事实确实如此。
全然不顾唐凌越来越苍白的神色,沈顾一把掐死对方的喉咙,万分厌恶道,“唐凌,凭你从公司挪用的那十个亿,包括圣图加诸在你身上的债务,恐怕要把牢底坐穿了,这辈子都休想出来。”
唐凌明知道自己完全是穷途末路,彻底病急乱投医道,“顾哥,我知道你恨我,求你了,你救我一次好不好,只要我不用坐牢,你可以随便报复我,真的!”
唯恐对方不信,在脸上连抽十几个耳光,直打得满脸红印,鼻孔流淌殷红的鼻血。
简直可悲极了。
沈顾仿佛欣赏一副残忍的画作,缓慢低沉道,“也不是不能救你,只要......”
他的眼神黑得吓人,朝高楼的防护栏外界一暗示。
“只要你从这里跳下去,感受一下我当时的绝望与痛苦,我保证,在你死后,帮你挽留最后一点名声,不至于身败名裂。”
唐凌:“......”
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唐凌的头颅,将里面残存的希望彻底打击得粉碎成齑。
没想到。
真没想到。
最狠的原来是沈顾。
厉学只是粉碎他的尊严,沈顾实实在在地是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唐凌彻底瘫软在地面,四肢百骸仿佛被抽筋断骨,既无生的气息,也无死的勇气。
他的人生已经彻底完蛋了。
沈顾收回手指,在对方领口揩了揩,如同消除世间恶心的污浊。
他知道唐凌是不会死的。
唐凌没有勇气自鲨,无论何时,自私的人永远最惜命。
朝对方最后一击道,“祝你牢狱生活愉快。”
.
唐软听话没有抱来咕咕,一个人安静地跪在盛放溶液的器皿面前,学着电视剧里的模样,闭目祈福道,“小骨头啊小骨头,你一定要好好长,保佑老公将来把你用上后,能走一辈子的路。”
之前沈顾无意中提到,这副髌骨能叫他好好走十年路。
他们的人生还如此漫长,尚未去过的地方如此众多而美妙。
他想一直陪伴沈顾的。
一起走每一步路。
为此唐软祈祷,愿意少活二十年,用二十年的寿命,来换取沈顾一双腿的健康。
许完愿后,唐软又被自己的傻气笑到,不好意思地搓动手指,哪里有人靠许愿便能心想事成的。
即使如此,他更相信心想事成。
不一定沈顾便是那万里挑一的奇迹嘛,再说如今医学如此发达。
软软琢磨,我会好好吃饭,加强锻炼身体,有朝一日沈顾真的老得走不动后,我会亲自背他,看遍名山大川。
正当他这边傻乎乎瞎想,沈顾的专车幽然从大院的门外驶进,门口的保安与司机打招呼的声音也清晰可辩。
唐软吐吐舌头,万不能叫丈夫发现自己频繁溜进屋子来观察他的膝盖骨。
嘿嘿嘿~
唐软餍足,主要是因为他和沈顾拥有了同一个秘密,这令人幸福极了。
但一想到沈顾最近总明处暗里抱怨他不准时到门口迎接一家之主,耳根一红,踟躇着还是要去欢迎一下人的。
全怪沈顾每次都强迫自己坐在怀里,以前从没觉得不好意思,他如今生意做大,身边尾随的助理秘书越来越多,软软实在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搂住丈夫的脖子。
于是,他决定乘坐室内电梯,悄然溜去地下停车场,从半路接人。
地下停车场内的采光一向灯火通明,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电压不稳,每一个照明灯都不甚明亮,忽闪忽闪得令人心慌意乱。
唐软早熟门熟路,提前站在某个水泥台分割出的角落,假设如果在这里迎接丈夫,沈顾一定会因为道路的问题不逼他丢脸。
只想着,沈顾的声音骤然清晰。
今天奇怪,沈顾似乎没有带任何人在身边,只有石麒提前了唐软几步,最早与雇主打个照面,在停车场的暗处交谈。
唐软便失去了露脸的最佳时机,只能安静先让两人讲话。
话题的内容大概是沈顾心情不错,准备叫石麒安排国内做手术的相关事宜。
石麒说原本不应该把髌骨运回国,在国外接受手术会得到更优质的术后理疗。
沈顾却认为他有些等不及,想与某人一同分享最值得庆祝的时光。
被提及的这个某人,原地隐藏在罅角,笑容甘甜极了,仿佛吞食了蜜糖。
原来,他也有想到我的时候。
毫不知情的二人一直在商量置换髌骨的相关事宜,石麒虽然身为男医护,但也是学医出身,只因当初家庭条件无法送他出国深造,才转做了医护,专业素养绝对不遑辩论。
唐软正听得有点发困。
石麒突然对沈顾问,“不知少爷你有没有听说过,民间存在这一种迷信的说法,叫做以血养肉。”
沈顾收拾了唐凌,心情不得不说颇为微妙,冲石麒嘲道,“你一个堂堂学医的,居然在我耳旁讲这种奇闻异事,就不怕你的专业导师失望?”
石麒倒不怕,“您也清楚,医术的渊源有一部分来自于巫术,而且医学最早的形式之一就是巫术。”
“我的家乡曾经有个同学,在冬天最寒冷的时候把耳朵给冻坏了,于是医生把他的耳朵取下来后,从肚子上切开一道疤,将坏耳朵缝在肚子里用血液滋养,几年后又把耳朵从肚子里取出来,再原模原样缝回脑袋上,如今也用得十分健康。”
沈顾瞧他讲得愈发血腥,止手道,“你跟我讲这些做什么?若是叫小夫人听见了,又要害怕。”
石麒对他最后这句话俨然分外满意,继续补充,“这种事例其实在医学中是屡见不鲜的,例如手指断了......”
“好了,”沈顾不得不打断他,“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讲,如果没什么别的事,还是先让我回去休息吧。”
石麒反倒说得尽兴,骤然严肃道,“少爷,您甘心自己一辈子仅仅只有十年时间能恢复双腿的自由吗?”
沈顾无言。
“您叫我联系国外的医院,找了那么多骨科专家以及科学研究所,不就是为了打造出一副能够叫您重新恢复健康的人造髌骨?这对骨头并非人体真正的骸骨,但它非常完美,近乎与真正的骨骼。”
“假若您能找个人,让他帮您以血养骨,在肚子里面稍微存放两三年,我想这副髌骨或许能给您的期限不止是十年,也许是二十年......三十年......或许是一辈子。”
够了。
沈顾也不知平常稳重的石麒为何要将残忍的话题讲个没完没了,不由反诘,“那你说,会有谁愿意把肚子借给我,让人家把这么大两块骨头塞进去,用鲜血来滋养我的髌骨呢?”
第 40 章
二人谈话专心致志, 根本未曾关注周围的变化,唐软紧捂住嘴,不停倒退再倒退。
以血养骨?!
以血养骨!!
他的肚子蓦地抽疼不止, 虽然重新回到了五年前的小说世界, 身体的一切恢复至五年前的状态。
但那道疤,仿佛记录着不为人知秘密的疤痕,早在八个月的陪伴中渗透进唐软的生命。
那是他的一段过往, 记录了生命中曾被原主遗忘的隐秘。
但疼痛是活灵活现的, 每天夜晚在他腹部皮肉之下, 折腾他的每一道神经提防。
原来。
这道疤痕的存在竟是如此血腥不堪,原主甚至消除任何记忆, 由外人来承担接下来的剧情。
或许, 绝望到太无望了吧。
而往后某一日,他又会在同样鲜血淋漓的道路上, 重蹈覆辙!
按照原有剧情安排!
唐软的五脏六腑彻底翻江倒海。
他好想吐,连内脏都呕吐出来般呕吐。
捂着嘴, 即使一个傻子也知晓要在最恐怖的时刻保全自己的命,即使腿脚早软烂得如同腐朽的泥塑, 依旧步步后退。
先沉默退回室内电梯门口,原本以为无人会发现他的踪迹, 唐软现在只想躲进某个房间如同蜗牛缩进壳内。
他实在太难受,太过于绝望了。
哪知电梯门骤然打开, 从里面走出手提车钥匙,准备外出的沈慎言。
小叔叔瞧他紧缩着脖子, 双肩颤巍巍得打着寒颤, 单手一拍唐软的肩膀, 轻喊道, “嗨,小孩儿,这是见鬼了?怎么......”
止住话头,却见唐软欲哭无泪地转过身。
不见他还不打紧,电梯内的灯光投影在沈慎言的后背,在立体的五官与魁长的身影前汇成浓黑色的痕迹,挂在脖颈间的长链仿若镰刀的寒光,不停地摇曳。
唐软被巨大的恐惧占领了理智,连话都未说一句,竟使出力气狠推沈慎言一把,将人从面前的路搡开。
沈慎言从未见过如此慌张失措的唐软,紧张问,“软软,你到底怎么了?”
唐软快步钻进电梯,颤抖的手拨动电梯按键,电梯门顺利将小叔叔的关心封锁在门外。
他好怕,他好怕呀!
不但想呕吐,就连肚子也痛得厉害,不知道曾用什么刀子割的,居然这么疼,疼得他好想去死。
如果死了也是好的。
唐软笨拙的头脑闪过一丝灵光。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疤痕的由来,我以为小甜番的沈顾是爱着我的。
他开始揪扯头发,从头皮扯出血来,居然不认为疼痛。
原来沈顾的宠爱,全部来源与他对可怜的唐软曾经做了最过分的事。
如今他就是唐软了。
沈顾要拿他的肚子来养骨头。
好害怕。
眼泪始终逗留在眼眶,死死不肯流淌下来,仿佛亦在残酷的告诉唐软。
你虽不是原主,但你享受了原主用鲜血换来的幸福!你的报应也来了,马上便让你也尝尝极致痛苦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