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厉学的身影不见一寸,连前台的小姐都很冷漠地告诉他,厉总不在,并被通知没有预约是绝对不可能放行上楼去的。
唐凌目前还没有撕破脸皮的打算,若是在大厅里发少爷脾气,一定会被保安毫不留情地轰出去。
但他实在快要被气炸了。
原因不过是厉学这个王八蛋居然欺骗了他,先是牵引他作为投资人,参与到圣图公司的购买案中,并挪用了唐氏企业十个亿的基础资金先行垫付。
哪知那个圣图公司居然存着猫腻,表面看起来粉饰太平,实际上负债累累,原本需要十几个亿就能拿下的公司,如今若是加上债务累计需要二十多个亿。
唐凌私底下找人查了许多次,圣图公司都干净得宛若处女般,哪知一时疏忽,尤其厉学也参加其间,给了他一种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错觉。
现在他的十个亿被圣图公司牵制得纹丝不能动弹,厉学突然消失不见了,据唐凌得到的可靠消息,厉学抽身得极其干脆,甚至无情至极,再看目前几日内找不到人的情况,八成是被厉学这狗娘养的放鸽子了。
唐凌当然不肯做亏本的生意,四处派人搜索姓厉的行踪。
放出去的十几个人久久未曾回信,他在家已经整整一天一夜难以合眼,如今连往日的翩翩形象也懒得顾及,面色蜡黄,满眼血丝,如同发疯的野狗一般坐在对方办公的楼前,准备冲上前随时撕破厉学的脸。
他从天明守到天黑,又从天黑守到另一个黄昏,直到面色苍白如死,连饥渴也遗忘殆尽。
唐凌的打算已经从找厉学问个清楚,变成要狠狠捅他两刀,无数种恐怖的念想将他的理智一点点蚕食,最终湮灭。
直到一辆加长版劳斯莱斯停靠在企业大楼前。
一头银发的厉学身披长款风衣,由十几个助理前呼后拥地从车上迎接下来。
该死的王八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何况前几天,厉学还和唐凌在窗户前做个天翻地覆。
唐凌已经两天未曾休憩吃饭,头重脚轻,但是仍旧奔跑了出去,将手里提着的公文包远远投向厉学,臭骂道,“姓厉的!!你站住!!”一些不堪入目的话由此刻的唐凌讲出,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也许,人被逼急了之后都是野兽。
唐凌竟凭借拙略的拳脚蛮冲到昔日床伴面前,准备狠狠给厉学一击重拳。
厉学的保镖自然不是吃素的,极其容易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唐家二公子轻松压倒。
唐凌已经在崩溃与愤怒的边界线挣扎跳脱,恨意不减,更生新仇,一口口朝对方控诉道,“厉学,我被你害惨了!那个圣图副总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啊!老子的十个亿被套牢了,马上就要额外负债!你究竟为什么要害我!!”字字泣血。
厉学当然不会在自己家的企业大楼门口丢人现眼,朝保镖道,“是个疯子,扔到旁边的垃圾桶去。”刻意折辱唐凌地补充说明,“而且是个湿垃圾,别扔错了。”
唐凌活了二十年,一直养尊处优,哪里被人连叫数次垃圾。
何况这人不是旁的,可是厉学啊!
或许更多是被羞辱后的悲愤,唐凌的反抗也随之剧烈,直至被四五个保镖摁住,扯到了大楼较为偏僻的人工树林旁。
厉学一声轻嗤,两个保镖终于敢下狠手,在人娇体弱的唐少爷肚子上捣一拳,又把人丢入树坑里。
唐凌被这一拳捣得五脏六腑错位般疼痛,也再不闹了,怀抱腹部在脏污的土坑里打滚。
厉学伸手,有人替他点了一根香烟,用嘴叼着走到土狗一般狼狈的人前,扬声道,“唐凌,你怨不得我,只能怪你目不识人,又没有足够的心机来跟我斗。”
况且有人叫你死,你就赶紧夹起尾巴快滚吧。
唐凌痛得撕心裂肺,从眼眶滚出的眼泪沾了满脸脏土,呸声道,“我真的是瞎了眼,居然会相信你的话。”
“哦?”
厉学蹲下,手里的香烟袅袅,目空一切说,“你说这话是不是也很不要脸?相信我?还不是你居心不良,想借着我厉家的东风挣一笔快钱?话说,我是那种随便叫人占便宜的?我只是稍微挖了一个陷阱叫你跳,但最终决定跳火坑的人,难道不是你自己?”
唐凌简直恨毒了他,尤其此刻此时此秒,恨不能活生生啖其肉饮其血!
“你太狠毒了,厉学!”一句怨言喊出了三分凄厉,余下七分皆是摧肝裂心的折磨,“我......”
无论哪一次,他都被眼前这个男人伤害到体无完肤。
无论哪一次。
厉学依旧不为所动,不羁地喷吐着烟圈,少分了一些看不清情愫的眼神给唐凌,“我若是你,就赶紧去四处求看看,究竟有谁还能救你,而不是到我这边来撒泼。”
仿佛交待完毕,厉学把半截点燃的烟头狠狠戳进唐凌面贴的土坑,起身欲走。
“厉学!”唐凌几乎是负隅顽抗,最后用尽力气威胁道,“你推沈顾下楼,我可是当时的人证,如果你不怕自己坐牢的话,你走!!”
厉学果然停步。
这个动作叫唐凌蓦地嗅探到一丝丝生机的味道。
哪知厉学看都不看他,迎光而立,挺拔的身躯在唐凌的头际形成一片恐怖的阴云。
“唐凌,恐怕有一件事,你从来不知道。”
厉学缓道,“我从来没有真的喜欢过你,即使沈顾追你时,我所暴露出来对你的喜欢,也是一种伪装。”
“我根本不喜欢你,也不在乎你,你是很漂亮,但你对自己的优点明显太过自以为是,我顶多当你是一个泄.欲工具罢了。”
“我做的一切的一切。”
厉学回眸送给唐凌一个恐怖的微笑。
“只是为了替某人激怒沈顾罢了。”
你在我眼底,一直什么都不是,白痴。
唐凌被他这一笑怔若木鸡。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甚至,只是为了刺激沈顾而已。
寥寥数语,已经将唐凌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永不翻身。
.
沈顾的心情明显渐好,在接到电话后,连司机都能从后视镜冥冥中感受到冷冰冰的少爷嘴角轻翘。
仿佛胜券在握,等待看好戏上演的一抹嘲讽与餍足。
确实。
沈顾大约听说了唐凌的某些倒霉事,而且这些倒霉事的缔造者,正是另一个该死的东西。
例如厉学。
犹胜狗咬狗的残酷斗争,诸如此类。
简直替他省下更多的时间来准备下一场硬仗,甚至兵不血刃。
而他需要做的仅仅是落井下石,或者完全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看着唐凌一点点倒瘫如烂泥即可。
这份突如其来的痛快叫他归心似箭,忍不住和软软一同分享。
当然。
他还有一个全新的秘密,想要与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共享。
沈顾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叫佣人将唐软叫到三楼,而他坐在轮椅间安静闭目凝神,仿佛等待一个圣洁时刻的到来。
唐软估计丈夫不想看见咕咕,把小狗狗留给佣人照看,一路惴惴不安走到沈顾身旁。
沈顾虽未长身英立,但原地等待的姿势分外玉树兰芝,转了轮椅方向朝他笑道,“屋子里的秘密,想看吗?”
唐软气呼呼地摇头,才不稀罕呢,可瞧沈顾一脸难得的邀请笑容,又红脸点头。
“嗯。”
沈顾说,“来,坐我怀里。”抱着柔软的可人儿,当着唐软的面输入了某个生日密码。
虽说很老土。
但唐软眼尖看到那几个连贯的数字,最后组织成了自己的生日密码。
沈顾贴近他的耳朵,一口热气缠缠绵绵,“我知道那天的面条为什么拉得那么长,想让老公长命百岁不是吗?”
唐软连脖颈也粉红一片。
沈顾打开门,继续着难得的甜言蜜语,“明年好好为你庆生,而今天,你要好好为我庆祝。”
庆祝我的仇恨值终于开始减低一滴滴了。
屋内的一切也随之慢慢呈现。
整个房间早已经搬空了全部的家具,唯有在一面墙间摆放着金属制成的柜子,上面铺放着各种各样的仪器,无数道透明且精密的试验管,从仪器中最终通往屋子里最大的一个容器中。
仿佛一个小型的实验室。
而容器的中央充斥着气味刺鼻的黏稠液体,混合各类化学试剂的淡黄色液体仿佛浓到化不开的胶水,在上百个玻璃管中来回输送。
最终。
唐软好奇的眼神投向那个将近一米多高的最大容器中央,里面悬浮着两块手掌大小的骨头。
人的某个部位的骨头。
汲取着化学品给它们带来的养分,在黏稠的溶液中微伏微落。
“这......这是......什么呀?”
唐软十分震惊,丈夫隐瞒了无数个日夜的神秘物品,居然是两块骨头,于是愈发好奇,好奇到他整个人都不舒服起来。
沈顾微笑,“我的膝盖。”
隐约感受到唐软在怀里颤抖了一下,继续解释道,“当然,也不能算是我的膝盖,应该说,是我未来要安装在腿上的髌骨,足够我能好好站起来走十年路程的东西。”
只要报完仇后,我就会将破碎扭曲的髌骨取出,换上全新的。
沈顾以为他会开心。
哪知唐软愈发紧张地抱紧自己的脖子,两只眼直勾勾盯紧浸泡在药液里的髌骨,紧张兮兮问,“可是......可是这双骨头,又是从哪里挖出来的呢?”
对于挖这个词,沈顾居然笑了。
有点笑得阴沉。
趴在软软的耳畔,低声恶劣讲,“还能是哪里来的,当然是人身上挖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沈顾是逗软软的,大家不要上当,嘿嘿嘿。
第 39 章
从人身上挖的吗?
无形中与恐怖的蓝胡子故事互相勾联, 再被沈顾的表情引导,吓得唐软当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哈哈哈。
沈家的男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顽虐的血统,对于捉弄喜欢的人, 先天秉持着某种恶劣的一致性。
沈顾立刻抱紧怀里的人, 吻了耳垂,轻声解释说,“骗你的, 小傻瓜。”
“这是国外最新研究的碳基聚纤维合成材料, 质轻耐磨, 使用年限比市面上任何一种材料都长久,是一种最新型的仿骨骼材料, 在我尚未做手术之前, 必须在这溶液里好好养着。”
他说话时一直紧盯唐软,仿佛在告知一段世间仅能有二人知晓的秘密。
唐软自然不会随便将秘密说出去。
沈顾搂近他的肩膀, 如同交代重要事项一般严肃,“密码只有你我知晓, 软软可以随时进来看看我的新骨头,不过其他人可是不行的。”
“尤其是咕咕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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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有两日的功夫, 唐凌的求助电话果真打到了沈顾秘书那里。
沈顾刻意要叫他难受,交代所有人统一口径, 均说他事务繁忙人在外地开会。
硬拖了一周时间。
沈顾估摸着唐凌的精神也该趋于崩溃的边缘,才朝助理示意道, “帮我约一下唐氏企业的唐副总。”
助理平常总听他亲切唤对方小凌,今天反生疏冷淡, 一时疑惑不解, 尤其沈顾指名的地点叫助理更是吃惊万分, 紧张问, “约唐副总去那种地方,真的合适吗?”
沈顾冷齿,“再合适不过。”
能受到沈顾的邀请,对于唐凌来说简直如同在地狱深渊垂下一根蜘蛛细丝,纵使缥缈纤细,却满满承载着生的希翼。
厉学把他害的委实太惨,若是此刻有个无恶不作的歹徒愿意借他钱,唐凌敢打保证,无论做任何下作的事情都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唐凌满怀期待来到天城最高的大楼顶层,所谓高处不胜寒,即使快要进入夏季,顶楼的疏风也飒飒吹到头皮发麻,肌骨生寒。
沈顾将顶层包了下来,做了最为简雅的装饰,仿佛要举办一场二人参加的盛宴,以蓝紫色的缎带精巧装饰十几道漂亮的拱门。
唐凌缓缓放下心来。
沈顾每次都愿意送他意外的惊喜作为礼物,无论是曾经、现在、或是未来。
唐凌不停地安慰自己。
没什么,没什么,
哪怕沈顾一辈子不举,只要他肯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拯救自己。
他唐凌可以做沈顾的一条狗。
沈顾的轮椅停靠在漂亮的绸缎拱门之下,那些昂贵的绢花细丝于夜晚的安抚下沉寂绽放,仿佛具备了生机勃勃的希望。
助手将唐凌领到总裁身后,谨小慎微鞠躬,“沈总,唐副总来了。”
沈顾并未搭话,黝黑的瞳眸写满难以描摹的深邃,连带周身的气场也强压一头,叫任何靠近的人不由膝盖瑟瑟。
见总裁并不发话,助理主动退下。
唐凌却对沈顾的沉默生出诸多情愫。
或许有遇难时不得不依恋求助的无奈,或许有曾几何时,与沈顾共同拥有的美好时光的唏嘘,更多的是一种依附于强者,不得不低头的苟延残喘。
我必须拯救自己,我还年轻,我不能坐牢。
如实想。
唐凌被浅风推送,讪讪走到沈顾面前,原本想要先说一套虚假华丽的开场谎言。
直到看清沈顾冰冷的眼神中,毫无怜惜杂念。
自信彻底分崩离析。
唐凌瘦了极多,曾经秉持着修长身材的可丽佳人如今只剩一把骨头,纵使临出门前精心打扮,一种萎靡不振,犹胜丧家败犬的气息从骨头里强行散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