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两位请用。”
　　赵舜是真的饿了，那碗肉酱汤面一就位，他就开动。
　　麻辣恰到好处，猪肉弹牙，面条也够细韧，这味道倒是比赵舜想象的还好一些。
　　正想对方陵说这家店不错，结果抬眼后，赵舜到了嘴边的话没能说出来。
　　他愣愣地看着方陵，觉得对方此时的神情有些奇怪。
　　好像是怀念，也好像是其他……
　　“你来过这家店？”赵舜小声问。
　　方陵笑叹，“没有，只是以前听两个朋友说起。有一个朋友曾经说过这里的面很好吃，另一个记下了，还偷偷到这家面店里学艺。他后来学的厨艺让我甚至觉得他失业后去开饭馆也绝对是高薪收入。”
　　赵舜忽然对方陵口中的“两个朋友”感到好奇。
　　为好朋友特地到面店里学艺，就只因为对方一句面好吃？
　　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吧。
　　“他们是一对的吗？”赵舜这么想，于是就这么问了。
　　方陵摇头，又点头，“一开始不是，后来过了很久很久以后才是。”
　　赵舜脑子里的警报一下子就拉响了。
　　很久很久以后？
　　老男人？？
　　方陵暗恋的，该不会就是那个偷偷学厨艺的老男人吧？
　　赵舜脸色刷的就变了，立马来一波反向操作，“过了那么久才在一起，你那个学做面的朋友不行啊，太笨……咳，我是说他太不懂得变通去追人了。”
　　“其实一开始不是他追的人，是另一个追的他，只是他没答应。”方陵说完，就开始吃面了。
　　赵舜沉默，盯着方陵看了一会儿，然后自己也继续开动。
　　就在方陵以为这个话题暂且告一段落时，他听眼前人闷闷地说，“那他一定是个渣男！这种人居然还有对象，真是便宜他了。”
　　可恶。
　　渣男都有对象，就他没有！
　　方陵稍愣，旋即眼里带了几分笑，“做渣男是得付出代价的，你以后不要做渣男。”
　　回想起过去那段年轻岁月，方陵忽然觉得其实赵舜也挺能折腾的。
　　腿都断了，还要跟着他满世界跑，要不是后来机缘巧合遇到一个神中医，估计赵舜还得多当十几年瘸子。
　　“我肯定不当渣男！”赵舜立马就说，后面又小声的、带了点小心眼的诅咒意味地说，“渣男都不得好死……”
　　方陵嘴角抽了抽，继续吃面。
　　番茄汤底的面酸酸甜甜，相当开胃。但北方的面分量太多了，这碗面方陵吃不完。
　　见方陵放下筷子，正在吃面的赵舜瞄了他一眼，含糊说：“不吃了？”
　　方陵：“饱了。”
　　赵舜咬断面，囫囵两口就咕噜地吞下来，皱着眉说：“你怎么吃那么少？话说，你是在减肥吗？虽说我叫过你小胖，但我还是觉得有点肉比较好，班里有些女生明明瘦成一把骨头还成天嚷嚷着要减肥，我走路的时候都绕着她们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人碰倒，摔折了骨头。”
　　方陵无奈，“没有刻意减肥，我只是调整饮食习惯跟加强锻炼而已。”
　　原谅他这个老男人养身成习惯，已经不爱吃各种膨炸类与特别多糖的甜食，而且像夜宵这种加餐，他不会让自己吃到撑。
　　只要饮食习惯健康，其实体重并不会胖到哪里去。
　　赵舜眸光微闪，“你不要了？”
　　方陵：“不要了。”
　　赵舜把方陵的大碗挪到自己面前，“面是小麦做的，粒粒皆辛苦，你不要的话我给你吃完。”
　　方陵嗯了一声。
　　赵舜其实没吃别人剩下的食物的习惯，而且也不是一个节俭的人。
　　他是赵家小儿子，赵家巨富，爷爷奶奶那一辈对他更是特别好，要星星不给月亮，怎么可能会饿着他。
　　赵舜是存了点小心思，他对方陵有好感，他想试试跟对方间接性的亲密接触一下会不会有抗拒，于是讨了方陵吃剩的面来吃。
　　结果就是，真香！
　　很香，香到赵舜把方陵剩下的番茄牛肉面也吃完了，吃完后还打了个饱嗝。
　　方陵静静的看着他，意外也不意外。毕竟以前老赵就很喜欢给他收拾残局。
　　吃完面，两人慢悠悠的走路回去。
　　大地银装素裹，路边的树挂上了漂亮的冰雕，晶莹剔透的，棱角有致，是大自然的神来一笔。
　　或许是雪色太美，亦或许是吃饱了得说些话，赵舜嘀咕说：“方陵，我其实我觉得你有时候很怪。”
　　方陵挑眉，“哦？怎么怪。”
　　赵舜皱起眉，似乎在努力想一个形容词，“淡定，你总是很淡定。”
　　像一湾深潭，站在潭边往下看是一片漂亮的幽绿，宁宁静静，却也有深不可测的意思。
　　很奇怪的气质，但赵舜觉得该死的吸引人。
　　方陵失笑，“淡定不好吗？等你以后回头看，会发现那些曾经你以为不能战胜的困难，其实都是一支支含着蕾、还未盛开的玫瑰。被尖刺所伤的伤口，会在时间里变成阅历的功勋。勇敢与坚持会将花蕾浇灌成装点人生的锦绣篇章。所以难过又或者暴躁，我都觉得没必要。”
　　前世在他高考前夕母亲车祸身亡，父亲陡然变脸、还光明正大将私生子与情人领回家，老方家亲戚各种阴阳怪气，还极力怂恿他接受那个多出来的弟弟。
　　加上高考发挥失常，与理想的大学无缘，总总加起来后，他那时候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人生黑茫茫一片不过如此，甚至一度想去跳江。
　　只是去跳江的路上，他意外遇到了……赵舜。
　　后面每一次回想起以前，方陵都觉得年少的自己太冲动了。
　　天地辽阔，生命美好。
　　赵舜点头，却又忽然酸溜溜的冒出一句，“这话又是那个老男人说的对吧？”
　　方陵装作没听到。
　　赵舜撇了撇嘴，只觉得自己心尖像是被一只忘记收回爪子的猫咪挠了一下。
　　有点疼，又有点痒。
　　他忽然觉得，或许他比自己所以为的还要再喜欢方陵一点。
　　在两人准备拐弯时，他们的手机同时震了震。
　　赵舜顺手拿出来一看，然后表情变得很奇怪。
　　方陵也拿出手机。
　　是那个为了竞赛临时组建的群，群里有四位老师，四位学生。刚刚是学校领导在群里艾特了人。
　　［陈领队］：@全体，更换房间，刚刚酒店服务生来通知，我们这几间房的鞋柜得重新消毒，因为房间上次的使用者是一个旅行团，刚刚他们有人投诉说回去后得了脚气，说酒店鞋柜没消毒干净。
　　［陈领队］：@方陵@赵舜，你们人呢？哪里去了？？
　　［赵舜］：吃宵夜，现回。
　　［方陵］：1
　　方陵与赵舜加快速度回去。
　　“这么晚了，你俩就别到处跑。”物理师太见两人终于回来了，不免唠叨两句，“快，把房间里行李收拾一下，然后去前台换一张房卡。”
　　方陵跟赵舜是直接放下背包就出去吃宵夜的，背包里的东西都没拿出来，现在直接拿了走就是。
　　赵舜对方陵说：“我去跑一趟就行，你在这里等我。”
　　方陵点头。
　　于是赵舜坐电梯下去了，方陵则站在走廊上等着。
　　“咯嗞。”有人开门出来。
　　方陵扭头看，竟然是纪清平。
　　他跟纪清平没什么好聊的，于是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不过走廊上此时不止方陵一个，他旁边还有即将回去的物理师太。
　　这会儿师太见纪清平出来，而且穿着整齐，一副要外出的模样，立马就问，“纪清平，你要出去？”
　　纪清平含糊说：“老师，我出去买点东西。”
　　物理师太皱眉，不大同意，“这大晚上的，你要去买什么？”
　　刚刚方陵与赵舜偷偷跑出去吃宵夜，其实物理师太那颗心是悬着的。
　　虽说他们都是男孩子，但初来帝都，人生地不熟，这又大半夜的，要是遇到了麻烦怎么办？
　　现在纪清平也要出去，她怎么着都得问清楚。
　　纪清平：“……买点生活用品。”
　　物理师太：“你直说就行，老师帮你跑一趟。”
　　纪清平脸上微僵，“不用了老师，我自己去就行。”
　　大概怕物理师太还要留着他，纪清平说完就走，而且走得飞快，有种落荒而逃的味道。
　　“这孩子怎么了，奇奇怪怪的。”物理师太不解。
　　方陵忽然发现纪清平离开时房门没关。
　　不仅没关，房门这会儿还微微往里收，紧接着有一颗脑袋探出来。
　　这人赫然是石夷。
　　“他走了？”石夷探头看看。
　　方陵知道他说的是纪清平，“嗯，刚走了。”
　　物理师太追问石夷，“石夷，你跟他同住一间房间，你知道他出去做什么吗？”
　　石夷迟疑了下，但到底实话实说，“班长之前用了鞋柜，大概是后来听说酒店的鞋柜有问题，就是……就是旅游团有人得脚气什么的，他觉得浑身不得劲，所以去买药。”
　　方陵愣住，然后嘴角小小的翘了一下。


第39章 第39根铁柱
　　赵舜很快拿了新的房卡回来了。
　　新的房间与旧房间布局一样, 只不过方位不同，大概是为了补偿，这间更换的标间窗户视野比上一间更好。
　　方陵把背包放下, “我先去洗澡。”
　　赵舜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本来注意力还在屋里、在窗外的, 但随着浴室里刷刷的水声响起, 他的目光控制不住地飘了过去。
　　轻飘飘的，一触到浴室的门就像被火焰燎伤似的飞快挪开。
　　这是双人的标间, 浴室不像大床房那样用透明的玻璃围起来, 而且门板也结实。
　　明明什么也看不见, 但挪开眼没多久, 那里却像镶了磁铁一样，把赵舜的眼珠子吸得又转了回去。
　　他定定的看着, 脑中不由自主的想起运动会的第二天。
　　方陵跑三千米的时候摔了一跤, 那时他把人带去校医室，方陵的裤腿被校医撸起来处理伤口。
　　那条腿是真的白，肌理线条哪儿都好看。
　　也不知道……
　　赵舜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热，比刚刚在面店里吃麻辣肉酱面的时候还要热。
　　他听到自己逐渐剧烈的呼吸声，在今天以前, 赵舜从不知道原来他的呼吸声可以这么急促。
　　意识到不对，赵舜试图屏息，让自己不要那么丢人。
　　但是屏息是憋着，等松口喘气的时候, 呼吸声反而更大了。
　　“咯嗞——！”
　　浴室的门开了。
　　12月的冬天, 方陵洗的当然是热水澡, 浴室门一开, 里面的水蒸气四散逃逸。
　　刚出来的方陵被冰冰冷冷的屋子冻得打了个寒颤，他很惊讶地看向赵舜，“你怎么不把屋里的暖气开了？”
　　北方的冬天要是屋里没暖气，大概会冻死人。
　　赵舜猛地回神，“你这么快就洗好了？”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暗哑，像是即将喷涌岩浆的火山口。
　　方陵一听他的声音再听他说的话，很快明白了什么，“也不快了，我洗了快二十分钟。”
　　说着方陵朝中控台走去，打开房间里的暖气设备，“亏你回来后还脱了衣服，傻愣在那也不知道冷，赶紧去洗澡吧。”
　　赵舜眼里有懊恼划过，头也不回的进浴室。
　　方陵拿毛巾擦头发的动作一顿，看了一眼已经关上的浴室门，然后又将目光挪到赵舜放在桌上的背包上。
　　这家伙什么都不拿，直接就进去了？
　　哼出一声笑，方陵不去提醒他，而是拿起遥控打开电视。
　　几乎是电视声响起的那一刻，浴室里也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
　　三秒之后，水声骤然停了。
　　“……方陵。”浴室里传出闷闷的声音。
　　方陵语气寻常的回答，“做什么？”
　　又是停顿了两三秒，然后赵舜才继续说，“我忘拿衣服了，帮我拿下衣服跟毛巾，这些都在背包里……”
　　这话越说越小声，坐在床上的方陵都快听不见了。
　　方陵：“行。”
　　一边拿衣服，方陵一边感叹的想。
　　比起后来，小赵同学可就要脸多了，起码不会像以后那样什么也不穿就直接走出来。
　　赵舜是用纯棉长裤短袖当的睡衣，方陵先翻出一条毛巾，然后将睡衣睡裤放在毛巾上，最后又把那条小裤裤放在睡衣睡裤的上面。
　　拿着一个“小金字塔”，方陵走过去敲门，“衣服给你拿来了，开门吧。”
　　“咯嗞。”门开了。
　　让方陵挺意外的，门被打开的幅度相当大，大到方陵甚至能瞧见微微斜着出来的赵舜半个胸膛。
　　肌肉结实，线条流畅，小麦色的皮肤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精壮的、有使不完力气的小豹子。
　　赵舜一开始的算盘打得挺好的，既然方陵说喜欢男生，他自认为身材超级棒，对方肯定会喜欢的，那就……露一露。
　　前奏顺利进行。
　　然而当那双温润的眼看过来，赵舜脑中有火树银花炸开，心跳加速到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一股没由来的羞涩与紧张，像开闸泄洪一样迅猛的传遍他全身。
　　手脚无措，紧张的他浑身肌肉瞬间全绷紧了。
　　闪电般的接过对方手中的衣服，赵舜一把将门关上，关门时还发出砰的一声好大的声响。
　　方陵站在门外，小小翘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