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舜被抢过了话头，眉眼下压，瞧着有几分不高兴。
　　这时学校领导走过来，“很好，人都提前到齐了，车还有五分钟就到了。”
　　石夷抓着方陵，力求把自己变成海绵精，疯狂吸收技巧，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一会儿上车后，方陵你跟我一起坐吧。”石夷突然冒出一句，“我手机里存了很多英文歌，坐车听歌不会头晕，到时候分你一半耳机。”
　　赵舜神情一滞。
　　方陵疑惑，“座位可以随便坐吗？”
　　“当然……”
　　“当然不可以！！”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只是后面那一道多了三个字。
　　石夷愣住，下意识皱起眉头地看向赵舜，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说他能乱坐。
　　赵舜轻咳了声，“这一行才八个人，用的肯定不是多大的车，自己班的跟自己班同学坐。”
　　说完，赵舜还看向那个啤酒肚的学校领导。
　　陈宏盛与赵家有往来，负责对接赵家在京海一中的设施捐赠，所以赵舜这么说，他干脆也就顺着应下来，“对，同班的坐一块儿。”
　　纪清平张了张嘴，但从刚刚开始他就哪儿都插不入话，尤其现在学校领导还一锤定音了。
　　纪清平只能喊赵舜一声。
　　赵舜一顿，后知后觉他之前答应了纪清平。
　　“没事，他看起来不难相处，起码话挺多的。”赵舜低声说。
　　纪清平：“……”
　　车很快来了，车是九座的面包车。车是高档车，外壳跟内里都很新，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洗过。
　　算上司机，这一行刚好九人，满满当当。
　　陈宏盛：“上车。”
　　方陵先上车，上车后就往倒数第二排去。赵舜跟上，见方陵坐在里面了，他就坐在外侧。
　　九座的车，除了司机位与副驾座，后面有三排，而只有最后一排是三个位置。
　　英语老师有点晕车，她坐在了副驾座，剩下的包括陈宏盛在内的两个老师都坐在最后面。
　　于是纪清平与石夷只能坐在第二排。
　　“呯。”车门被石夷关上。
　　车辆启程。
　　方陵将自己的安全带扯出来，然后对赵舜说：“坐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系安全带。”
　　赵舜正想伸手，但不知道想到什么，手又给缩回来了，低声说：“你给我系，我……我先选歌，免得待会儿晕车。”
　　说到后面，赵舜的声音已经绷起来了。
　　不仅声音绷紧，他身体也很僵硬，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做这种事，很不自在。
　　方陵眼里划过一缕笑意，佯装没觉得他的借口很拙劣，当真先不扣自己的安全带了，微微倾身过去。
　　赵舜闻到了一股清新如草原的香气，有点像洗衣液的，但好像又不是。
　　他紧张的下意识屏起呼吸，说是说选歌，但手机根本没动，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方陵看。
　　车已经开了，开车时车内一般是不亮灯的。
　　窗外的光影溜入车内，随着车辆的前进一道道的闪烁，竟有几分梦幻。
　　赵舜眼睛也没眨一下，他看见身旁人倾身凑过来，探头去看安全带插口的位置。
　　一截白皙的后颈出现在视线中，赵舜喉结微动，身体绷得愈发紧。
　　面前人似乎没察觉到他的目光，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勾，勾起连着扣子的安全带，将之扯过。
　　方陵的指尖碰到了赵舜的腰侧，明明只是轻轻一下，明明也隔着衣服，却让赵舜身躯一震，酥麻从尾椎窜起，心尖跟着抖了。
　　安全带勒住跨过赵舜因为绷紧、而显得更加精壮的胸膛，最后——
　　“咔嚓”一声，安全带入槽。
　　方陵退回去，然后系自己的安全带。
　　又是“咔嚓”一声后，他抬起头来，对于赵舜僵着不动似乎有些疑惑，“你的歌是选好了吗？”
　　“噢，好了！”赵舜瞬间回神，甚至能说是手忙脚乱的把歌单调出来。
　　方陵提醒，“耳机。”
　　赵舜连忙去找耳机。
　　耳机一人一边，赵舜垂眼看着连在两人中间的那条白色耳机线，耳机里放的音乐他一句都没听进去，想的都是刚刚方陵给他扣安全带的那一幕。
　　那样的近，就好像……他们密不可分。
　　脑中陡然有画面闪过，似乎是梦中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也似乎是其他，却都给赵舜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
　　在这种莫名情绪之下，他下意识脱口而出两个字。
　　“老婆……”
　　方陵错愕。
　　赵舜那一句“老婆”音量并不小，甚至可以说微微拔高。
　　而车里本来就安静，他贸然开口，不得不说尤为的扎耳。
　　说完，赵舜自己也懵了。
　　前面的石夷与纪清平大概觉得奇怪，同时回过头来。
　　“你是说老婆饼？你想吃老婆饼？”方陵把话圆回来。
　　赵舜一愣，干巴巴说：“对，老婆饼！”
　　方陵点头，语气寻常地说：“我知道帝都有家卖老婆饼的店铺做得不错，分店也开了不少，到时候可以去看看。”
　　赵舜连连点头应下。
　　听方陵这么说，前面的石夷跟纪清平才不感兴趣的将头转回。
　　方陵扭头看向窗外，但目光却没有一个准确的聚焦。
　　刚才赵舜那一声让他意外，他还记得当初运动会的第一天——
　　赵舜无缘无故走过来看他耳侧的小黑痣，后来丁大雁告诉他赵舜那晚上做了有颜色的梦。
　　种种结合起来，方陵有了一个猜测。
　　一个让他不可思议的猜测。


第38章 第38根铁柱
　　A市的机场在郊区, 这个时间点不堵车，从京海一中出门，面包车不久后上高速，走高速去机场花了一个小时不到。
　　乘飞机最烦的其实是行李托运, 这里并不是说托运行李要浪费多少时间。
　　而是托运行李后, 等飞机落地了, 等花费一段不短的时间等行李转运出机。
　　不过方陵这一行人都是轻装上阵，每人一个背包就完事，行李重量不到需要托运的程度。
　　石夷是第一次坐飞机, 来到机场很新奇，不时走到边缘去, 隔着透明玻璃看外面的大飞机。
　　机票由学校早就订好了，登机手续不算繁琐, 只要等时间, 听广播进通道就好。
　　“可惜现在是夜晚, 能看见的景色太少。”石夷感到遗憾。
　　方陵：“如果不是坐在临窗位置，其实也没差。”
　　赵舜在旁边附和, “就是，也没什么好看的。”
　　石夷颇为奇异的看了他一眼, 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跟方陵聊天, 有赵舜什么事。
　　在等待中，时间慢慢过去, 广播终于响起：“前往帝都的乘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H1511次航班现在开始办理乘机手续，请您到39号柜台办理。”［1］
　　英语老师兴奋, “到我们了！”
　　物理师太也说, “赶紧登机吧！”
　　他们七点从学校出发, 等到登机时已经是九点半了，在天上飞四十分钟，下地后再乘车去酒店，到落脚处起码得十点半。
　　如果动作慢些，或者路上堵车路上堵车，去到十一点也不是不可能。
　　验票，入舱。
　　走上连接飞机的通道时，走在方陵身边的赵舜压低了声音说，“我刚刚看了机票，我跟你是连号的。”
　　方陵掀了掀眼皮子，“嗯？”
　　赵舜再一次暗示，“你是H3，我是H4。”
　　方陵：“你记忆力不错。”
　　赵舜：“……唉！”
　　在说话间，两人走出通道，进入飞机。
　　H3与H4连号，不，应该说学校统一订购的机票都是连着的。
　　方陵右边是赵舜，左边是石夷，石夷的另一侧则是与他同班的纪清平。
　　在空中飞行的四十分钟过得很快，一部电影还没看完呢，就被广播告知他们已经来到了帝都国际机场。
　　一下机，透过透明的玻璃往下看，能看见一片银装素裹。
　　帝都下雪了。
　　那抹银白一路延绵，在远处的屋顶连成一片，像是为其穿上了一身崭新的白衣。
　　机场里有暖气，还不算冷，不过英语老师还是提示，“把你们的厚衣服都穿上，现在是关键时刻，千万别感冒了。”
　　于是几人纷纷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大衣。
　　机场里有人接机，所有人都不需要等行李，于是一下机就与接机的人接头，在对方的带领下离开这一座哪怕在夜幕下也依旧忙碌的国际机场。
　　京海一中不缺钱，更别说去参赛的还有赵家的小儿子，于是酒店订的是距离考场较近的一间四星级酒店。
　　从车里出来往酒店走的那一刻，方陵终于感受到了北方的冬天。
　　冷，但比起南方的湿冷，这种干冷倒能让人接受。
　　“这个给你！”
　　方陵忽然感觉手里被塞了东西，薄薄的，一片片的，他低头一看，顿时就乐了，“赵舜，你怎么还带了暖宝宝？”
　　赵舜轻啧了声，“现在12月，北方这不是冷么，当然得做些准备。”
　　“谢了。”方陵把暖宝宝收下。
　　赵舜摆手，“你跟我客气什么。”
　　方陵笑眯眯，“也是，赵舜是个乐善好施的好同学。”
　　赵舜心口一哽。
　　“石夷，别去玩雪，赶紧过来！”英语老师没好气，才刚说完现在是关键时刻，结果学生一下车就跑去玩雪。
　　石夷脸微微涨红，也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羞的，“老师，这里好多雪啊，我以前还没见过雪呢，真好看……”
　　要不是跟老师在一起，石夷还想试试躺在雪地里。
　　这等土狗发言把旁边的路人逗得直笑。
　　雪在北方是再正常不过的东西了，每年都会看到，一年一次，再新鲜也变得不新鲜。
　　但南方人不同，南方基本不下雪，在他们看来那些从天上飘下来的白雪花漂亮又纯净，还有种说不出的梦幻。
　　“赶紧走，进酒店去！”陈宏盛开始赶人。
　　一行人进酒店。
　　陈宏盛不愧是能当上领导的人，相当人精，他还记得之前赵舜的说，所以分房间的时候也是按班级分，“双人标间，9班的你们住一起，10班的在隔壁另一间。”
　　纪清平微不可见的皱眉。
　　陈宏盛继续说：“老师们就住隔壁，有什么事直接过来，又或者在群里喊一声。行了，都去休息吧。”
　　四星级酒店的装修相当不错，门口配有鞋柜玄关，空间相当大。
　　双人标间，当然是两张床。
　　床单雪白，床面上放着锦绣的彩横条做装点，两张床上都放着一个“今日已消毒”的牌子。
　　方陵刚放下背包，就听赵舜问他：“方陵，出去宵夜吗？”
　　方陵一顿，然后扭头说好。
　　赵舜一听他答应了，立马眉飞色舞，“那敢情好，我在候机的时候已经做好功课了，知道这附近有条小吃街。走，现在就带你过去！”
　　两人鞋子都没换，只是放了包就往外走。
　　他们住在五楼，出门左拐走过一段就能进入电梯，而在他们左侧的几间房则住着老师与学生。
　　赵舜直接越过去，没有要去喊别人的意思。
　　方陵眉梢微扬，见他不停，当然也不会开口。
　　于是这一次夜宵之行就只有他们两人。
　　能看出赵舜是真的做足了功课，离开酒店后连手机导航都不用开，眼睛看四周的路牌一看，很快就选定了方向。
　　赵舜：“这边来！”
　　方陵不缓不急的走在他旁边，一步一个脚印踩在雪地里。
　　“这附近有条出名的小吃街，吃个热锅面，到时候浑身都暖乎。”赵舜话音一转，“对了，我给你的暖宝宝，你用了没有？”
　　方陵摇摇头，“还没。”
　　赵舜不大高兴，“怎么不用上。”
　　方陵继续往前走，“待会吃东西会浑身冒暖，再贴暖宝宝反而热了。”
　　赵舜想了想，觉得也对。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两人拐进了小吃街。
　　这条小吃街并不小，有点类似于牌坊街，走进高高的牌坊门，两侧是各类生意火红的店铺。
　　在西方许多国家，夜晚代表的危险，也代表着停业。但在华夏，枪'支的禁用夜市却遍地开花。
　　赵舜问：“你想吃什么？”
　　方陵眉眼含笑，“交给我决定？”
　　赵舜点头。
　　“晚上吃点容易消化的，去吃面吧。”方陵环顾一周，最后指了指不远处的面店，“去那家，那家店不错。”
　　夜市很热闹，哪怕现在已经十一点了，面店里人不少，从外面进来后，温度一下子回暖了许多。
　　“两位里面坐，里面有空位。”服务生笑容灿烂。
　　这一家面店是扫码自助点餐的，一入座赵舜就掏出手机，想要扫桌上的二维码。
　　“赵舜，这顿我请吧，我们上一次都说好了的。”方陵把人喊住。
　　赵舜一顿，然后含糊的嗯了一声。
　　方陵扫码，然后将自己的手机给他，“你要吃什么就点。”
　　赵舜滑动屏幕，最后要了一碗帝都麻辣肉酱汤面，“我点好了。”
　　当他准备将手机还给方陵时，他听见方陵说：“帮我点一份番茄牛肉面。”
　　赵舜又低低地嗯了声。
　　店铺上菜很快，几分钟后，服务生端着大碗上来。北方的碗都特别大，有些什么能宽如脸盆，把整张脸埋下去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