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飞行飞累了, 她就开始教宫羽阵法, 指望精于符术的宫长老以后为万剑宗布置无数传送阵，这样自己就不用御剑了。
　　宫羽擅长布阵, 学得很快。每次学完过后，都会虚心求教，再学再改。
　　有一日月千秋画完布阵图后，见着窗外飞进一只纸折的鹤。
　　纸鹤上布满了阵法的光点，飞到她的手中, 绽开一小朵火花，如同星辰般可喜。
　　月千秋愣了愣，却见宫羽从外面走进来, 笑道：“师父，羽听长离说你喜欢烟花，好看吗？”
　　月千秋想起她当时看到宫羽, 其实是有些犹豫要不要收这人为徒的。
　　毕竟宫羽曾对自己下毒, 而且为“剑圣”疯魔成这样, 或许不收此人为徒，就能避免一切。
　　但之后她又想起她姐说的话：“你要全面、谨慎地做你认为的‘剑圣’应该做的事。”
　　时至今日, 月千秋捧着那只纸鹤，不由得失笑。她抚过宫羽的发顶, 说道：“谢谢阿羽, 为师很喜欢。”
　　眼前的宫羽墨发白衣, 拿着纸鹤羞涩地说：“师父喜欢就好。羽知道师父不喜欢走路，也不喜欢御剑飞行，羽以后会给师父建很多很多阵法，这样师父就不用走路了。”
　　月千秋：“……”
　　你还真是致力于将你师父培养成懒癌晚期的废物啊。
　　闲来无事，月千秋会抽空教导不想学习的楚长离。这人的壳子里明明装着顾白衣的魂魄，算来也是剑道天才、两代魔尊，可就是不爱学习。
　　她舞了一道剑式，让楚长离重复一遍。岂料这熊孩子刚刚看得认真，现在却练得歪七扭八，不成样子。
　　耐着性子又舞了一遍，结果楚长离还是不会。
　　月千秋有些不耐烦了，握住楚长离的手，带着她一起练了一遍剑。
　　结果练完剑后，发现不仅剑式出错，三徒弟的脑袋也出了错，耳根漫起了一层可疑的薄红。
　　她心想，练个剑你脸红个什么鬼啊，你还是个孩子好吗。
　　次日月千秋站在习剑庭之外，远远地看着徒弟们练剑。
　　大徒弟招式行云流水，二徒弟稍逊半分。却见昨日连剑都拿不稳的三徒弟，此时剑意凌厉，比大徒弟还要得真意。
　　月千秋：“……”
　　楚长离果真是顾白衣二代，这演技不拿影帝都可惜了。
　　而后月千秋发现，四徒弟白玉霜不见人影，估计又逃课抓蛐蛐儿去了。
　　她思前想后，觉得孩子们也长大了，是时候过上为学分日夜担忧的生活了。
　　于是她设置了丹道、剑法、符术等课程，规定内门弟子必须修满学分，不合格的话直接被降为外门弟子。
　　可设置了这项规矩过后，徒弟们仍是该学的学，该玩的玩。
　　月千秋恍然惊觉，因为没有外门弟子的存在，所以徒弟们根本就不会体会到，那种不学习就会死的压迫感。
　　她想，或许该找个外门弟子，增加竞争性，让徒弟们卷起来了。
　　梅鹤老婆最让自己省心，那么就让她去找吧！
　　梅鹤果真找来了一名剑修。那名剑修叫做叶一舟，来时背着把黑剑，明明才十多岁的年纪，脸色看起来却奇臭无比。
　　他说：“梅姑娘说，万剑宗有很多书、还有很多剑法。”
　　月千秋这些年抄了不少书，她将叶一舟带到藏书阁去，让他观赏了万剑宗丰富的藏书。
　　谁知叶一舟看完之后，说：“太少。”
　　月千秋：“……”
　　叶一舟想了想，又说：“但你们宗派看起来很有钱，以后肯定会有更多书。”
　　于是叶一舟留了下来，做了万剑宗唯一的外门弟子。
　　有了叶一舟这个参照物，月千秋顺势设置了期末考试，即宗门考核。
　　被刷下去的内门弟子，就得乖乖滚到外门去。反之，外门弟子也可以凭借优异的考核成绩，晋升为内门弟子。
　　同时她根据游戏剧情，设置了千卷试题。当然，还是她读，梅鹤抄。
　　学渣白玉霜哭唧唧地说太多，于是她便勉为其难地将千卷试题改为随机抽调三百卷，目的就是为了让徒弟们感受到被应试支配的恐惧。
　　第一年，白玉霜滚到外门去了，叶一舟到升到了内门。
　　第二年，还是白玉霜垫底。
　　第三年，第四年……
　　长此以往，白玉霜很痛苦，她跑到掌门居室，对月千秋说：“师父，您再多招些弟子吧，霜儿不想当外门弟子了。”
　　月千秋执起笔，敲了敲白玉霜这个大聪明的脑袋。
　　你以为老娘不想吗？还没教出成绩，哪里能办学招生。就算招生，也没人愿意来啊。
　　梅鹤却觉得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她知会月千秋过后，便乘上蓬莱船，带着三位师妹和叶一舟参加了英雄大会。
　　参加英雄大会的弟子都是宗门新秀，他们虽打小就修习自家宗派的功法，却也架不住万剑宗那五名弟子天赋异禀。
　　加之五人几年来勤学苦练，除了白玉霜偶尔插科打诨外，皆未曾懈怠。所以一路砍瓜切菜，得了不少的分。
　　最终他们的排名也十分瞩目，楚长离夺得魁首，梅鹤则位列探花，其余三人皆名列前十。
　　如此一来，万剑宗声名鹊起，吸引了不少弟子前来求学问道。
　　只是在比试过程中，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当楚长离上擂台比武时，一名幻花宫弟子因前些日子与她有所过节，便求了自家大师兄前去教训她。
　　幻花宫少宫主兼大师兄，名唤晏海遥，此人向来温和仁善，自然是不会行教训之事的。
　　只是耐不住自家师弟求的迫切，他便姑且上去打一打罢了。
　　毕竟他相信，在修真/界新秀之中，鲜少有人能接住他一招，更遑论与他对打了。
　　却不料楚长离与晏海遥交手数十招，仍是不落下风，甚至有越战越勇之势。
　　晏海遥醉心武学，打的十分快意。只是比试到最后，却也未曾料到，自己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剑修给打得节节败退。
　　想来他待人宽和，各方面都甘愿让人先，唯独对于武道十分偏执，绝不轻易认输。
　　晏海遥见自己快要落败，一时心急，无意间使出了幻花宫长老给他的神品保命法器。
　　待到他发现自己竟用出了“幻花七杀”时，已悔之晚矣。
　　以他目前的修为，根本收不回那一道杀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汹涌的剑气包围住楚长离。
　　见此情景，场内惊呼声四起。
　　万剑宗弟子目眦欲裂，皆白了脸色。梅鹤飞身而起，冲上前想去救楚长离，却被擂台上的法术屏障挡住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楚长离必死无疑时，一道灼灼的红影从天而降。
　　那道身影立在演武场上，挡在了楚长离身前。
　　她手持青霜剑，在万千剑光袭来之际，对准那道泰山压顶般的剑势，轻轻地落下一剑。
　　银剑挥斩而下，剑势凛然如霜，引来了漫天飞舞的桃花。
　　那些桃花瓣晶莹似雪，飘落在女子的乌发上。红衣拂动，她转过身，眉目寡情，恍若天人。
　　在弟子们的注视下，这位神仙般的人物收剑入鞘，看着倒在地上的徒弟，微微蹙眉。
　　弟子们的心也跟着她皱眉的弧度，颤动了一瞬。
　　片刻后，那位不染尘俗的神仙蹲下身，伸手抱起怔愣中的徒弟，问道：“你可曾受伤？”
　　楚长离被月千秋抱在怀中，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毕竟她那师父一身神仙骨，素来淡漠薄情。她从未想过，师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抱自己。
　　半晌，她才抬起手，擦拭掉嘴角的血迹，摇摇头说：“弟子无碍。”
　　擂台之下，包括万剑宗弟子在内，皆呆若木鸡。
　　毕竟那道灵力屏障非踏月境不可破。更何况“幻花七杀”是幻花宫老宫主所创的功法，其威力不亚于逐云境强者的全力一击。
　　而那女子轻飘飘落下一剑，便破了绝杀一招。这是多么恐怖的实力。
　　望着演武场飘零的桃花雨，有人喃喃道：“这是桃花仙吗？”
　　“如此绝色，必然是真仙啊。我辈何其有幸！竟能得见真仙回到人间。”
　　“桃花仙，是桃花仙！”
　　却不想那位被弟子们称作桃花仙的女子，此时一边抱着楚长离，一边看向对面的晏海遥。
　　随后她皱了皱眉，疑惑地问：“怎么又是你？”
　　便是百年以后，众人回忆起当年的名场面，也没人知道剑圣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来万剑宗求道的弟子，一半是正儿八经想来修仙的。另一半，则是为了一睹桃花仙的风采。
　　月千秋不胜其烦，将新弟子的入门事宜都交给了梅鹤，而她本人则去了青鸾峰练剑。
　　青鸾峰左峰，丹枫成林，细雪纷扬。
　　此地有许多巨岩，月千秋走到此处，见到溪水潺潺，颇为可喜，于是劈下一剑。
　　再走几步，瞧见一棵如盖的菩提树，对着巨岩又劈下一剑。
　　抬头，望见坐在树枝上的楚长离，她提着剑，却不知道该不该劈。
　　楚长离此时已长得很高了，她的双腿像是海棠的花枝，轻轻地垂在树枝上。
　　微风拂过，她的腿晃啊晃，而后对着月千秋露齿一笑，说：“师父，我想和你一起练剑。”
　　谁知这个愿望还没实现，楚长离便遭了殃。
　　由于她擅自破开青鸾峰的阵法，偷摸进禁地，所以被月千秋吊起来悬在树上，倒挂了两天两夜。
　　楚长离被绳索吊起来倒挂着，如瀑的墨发垂在了地上。
　　她睁着黑溜溜的眼睛，对倚在菩提树上看书的月千秋喊道：“师父，放长离下来吧，长离知错了。”
　　月千秋抬眼，瞧见楚长离又甜又茶、可怜兮兮的表情。这副故意卖惨的模样，让她回忆起了一个人。
　　于是她淡淡地问：“你错在何处？”
　　楚长离回答：“我不该进禁地，偷看师父练剑。”
　　月千秋却摇了摇头：“你错就错在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若是你当时躲在岩石背后，为师又没有看到，岂不是就一剑把你给劈死了？”
　　楚长离眨了眨漂亮的眉眼，看着月千秋，说道：“若能死在师父的剑下，长离也心甘情愿，不算枉死。”
　　这句话想来该是顽笑话，月千秋听了，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借着星光，月千秋定定地看了楚长离半晌，才将她放了下来。
　　随后移开视线，看也不看楚长离，只是冷冷地说：“胡言乱语。”
　　语罢，拂袖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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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何方
　　眼看快要过年了, 碧雪峰都变得热闹起来。
　　除夕当天，梅鹤去集市买了一千个红灯笼，几位师妹贡献出自己的储物袋去装, 险些都放不下。
　　新来的师弟师妹们也帮着忙，搬了板凳, 将灯笼挂在檐角上。
　　月千秋清晨刚起, 便见屋外全是火一般的红球。
　　那些灯笼紧紧依靠着，从山巅蜿蜒至半山腰, 宛如一条炽红的游龙，十分喜庆。
　　而她的四个徒弟站在台阶下，脸颊被灯笼映得红彤彤，对着她笑，喊道：“师父, 新年快乐。”
　　那些灯笼十分好看，徒弟们眼中的光芒也很亮。
　　月千秋恍惚片刻，差点忘了她只是进档做任务的。有那么一瞬, 她好像一直都是月千秋，一直都有四个从来不让她省心的徒弟。
　　大徒弟虽然放荡不羁，但很可靠。二徒弟沉默寡言, 笑起来如同春光。三徒弟性子别扭, 什么都藏在心里不说。四徒弟喜欢抓蛐蛐儿, 喜欢漫山遍野到处跑。
　　很难想象，这些孩子以后会变成被世人仰望的大能。
　　徒弟们把月千秋带到了新修的亭子里。
　　梅鹤扯开盖在牌匾上的布, 上面赫然刻着两个字“雁回”。
　　雁回亭旁边砌有一方石桌，石桌上摆了几只羽觞, 里面斟满了酒。
　　月千秋找了块石凳坐下, 抿过一口酒后, 微微眯眼。
　　这酒，她好像在哪里喝过。
　　白玉霜眼巴巴地看着月千秋，问道：“师父，好喝吗？这是梅师姐从长安金玉楼里买来的酒，叫做‘千金一醉’。据说千金难求，所以才名为‘千金一醉’呢。”
　　月千秋愣了愣，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酒的名字不是叫做“千秋一醉”吗？
　　她还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便见楚长离端着一碗汤圆，轻轻放下，摆在了她面前。
　　楚长离站在月千秋面前，微微一笑，说道：“师父辛苦了，这是宫师姐为您煮的汤圆，快趁热吃吧。”
　　月千秋低头看着那九颗汤圆，雪白圆润，很是好看。
　　宫羽无奈地说：“长离，这丸子可是你买了糯米和馅儿，失败这么多次才制成的。你怎的也不提一提自己？”
　　楚长离咳了咳，说道：“宫师姐莫要胡说，这分明就是汤圆铺子做的。我做的丸子，卖相哪有这么好。”
　　月千秋：“……”
　　梅鹤不禁莞尔：“长离，你这是在拐着弯儿夸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