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届反派不好当 完结+番外[穿越重生]——BY:一夕风月
一夕风月  发于:2022年0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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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千秋也看着楚长离,然后伸出手,捧住了面前人的脸。那张冰凉的、写满淡漠的脸。
  “长离,然后呢?”
  “师父,你不该过来。”
  月千秋说:“那天我浑身是血,你也过来了。现在,我为何不能过来?”
  楚长离看了月千秋很久。
  然后伸出双手,扣住月千秋的十根手指,埋在她的颈窝间,嗅着发香,闭上了眼。
  闻到清冽的幽香,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她生了病,师父正将她抱在怀里,垂下眼睫,从药碗里舀起一勺腥苦的药。
  她皱起眉,可怜巴巴地望着师父,说,师父最好了,师父这样好,肯定不会让长离喝药吧。
  勺子悬在半空,师父冷冷地说,废话少说,别耽误为师的时间,快喝。
  她说,师父,别家的徒弟喝了药都有糖吃、都会被夸。可长离呢?长离好惨啊,没有糖吃,也没有师父夸。
  师父笑着说,我家长离真厉害,都十二岁了还不会自己喝药,真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孩子。
  她抿嘴,睁大了眼。
  师父总是如此坦诚,坦诚得让人难受。
  抬起头,却见师父放下药碗,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块闪着银光的盒子。
  揭开盒子,里面全是亮晶晶的、裹着纱纸的糖。
  她看呆了,愣愣地望着师父。
  师父的眼神很别扭,且充满了嫌弃。
  她觉得,师父肯定在想,这种甜腻的糖绝对是世间最无用的东西。
  师父肯定还在想,可她那无用的徒弟最喜欢这种无用的东西。无用的徒弟和无用的东西,真是般配。
  她一边想啊想,心想,师父到底在想什么。
  一边抱住师父的腰,蹭了蹭,甜腻地说,师父最好了。
  此时此刻,楚长离睁开眼,抬头,拂去了月千秋的手。
  她疲惫地说:“师父,你走吧。”
  “我现在这样脏,我也不愿见你,你走吧。”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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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安排
  北疆战事毕, 匈奴败退。
  茫茫黄沙之中,月千秋掀袍坐于帐篷顶上,看着底下衣袖飘飞的女子。
  那女子容色倾城, 但面色惨白,神情似凄惶, 又似癫狂。
  她的脚下躺着个男子。男子七窍流血, 蛊虫已经啃噬尽了他的皮肉。
  见此情景,女子笑到眼角渗出泪水, 决绝地执起了弯刀。
  刀刃落地,鲜血浸红了那条雪白纤细的脖颈。
  月千秋未曾阻止,但指甲刺入掌心,攥了一手的红。
  有时候她不是见死不救,而是不能救。因为她不知道如果救下墨雨, 如果造成时空混乱,又会发生什么。
  但她知道百年之后,棋盘中会出现一位白孔雀般的女子, 指上缠着红线,微笑着与她们讲起往事。
  月千秋拿出山河棋盘,将墨雨的残魂收入棋盘中。
  然后踏上青霜剑, 飞往长安, 来到游戏中最有名的金玉楼。
  佳人在侧, 美酒盈杯,赛过天上神仙。
  她举起酒杯, 杯中斟的是“千金一醉”。
  清醇甘美的汁液在杯中摇晃,美人们笑语盈盈, 伸出素手, 弹起一曲琵琶。
  月千秋看着那把琵琶, 想起樾城落雨时,行人皆撑着竹骨伞。
  只有一人,身披麻衣,头上簪着白花,静立在屋檐下躲雨。
  “卖身葬父”,一向是月千秋最讨厌的话本桥段。
  所以她路过时,便多瞧了几眼。
  这一瞧,无意中竟发现,那人眉眼低垂,像是宫长老年少时的模样。
  美人抬起手,为她再斟一杯。
  月千秋神情恍惚,举起酒杯,仰头饮尽。
  目光游离,瞟见楼下翻着帐簿的店家。忽地忆起宗门的账本还堆在桌案上,也不知道大徒弟和二徒弟有没有瞧见,有没有去拿。
  一壶又一壶,月千秋忘了自己身在何方,也忘了自己是谁。
  她好像姓姬,又好像不是。
  一个“情”字,有又如何?
  没有又如何?
  自古以来,无论身在哪个世界,那些写在书上的情爱,不都如同饮鸩止渴,未入肠胃,就已绝咽喉么。
  是非曲直、情爱纠缠,实在是俗套,又令人厌倦。
  混沌之中,月千秋举起酒杯,轻轻地笑了。
  她觉得好笑,是因为不知不觉,自己竟也成了书上的人物。
  刚来到这个存档,月千秋本是想修桥的。她想为自己铺一条康庄大道,希望以后能少些磨难,走的坦荡。
  开始修桥时,她心中无爱无恨,只顾着砌石刻字。
  桥修到一半时,她又觉得那些徒弟实在可爱,心生不忍,便想作作乱,把桥拆了。
  正想去拆,却发现徒弟们已经为她铺好了路,只待她踏过去,便能走向正确的结局,功成身退。
  从桥头到桥尾,一切都离她越来越远,也越来越陌生。
  初到碧雪峰时,月千秋只觉得小孩子吵闹,让人厌烦。
  如今快走到头了,她身边只有一块棋盘,一缕不知道何时才会苏醒的魂魄,却又觉得寂寞。
  现在想来,墨雨说的不对,她并非天生无情。
  只是人来人往,脚步匆匆,筵席散的太快,只能装作无情罢了。
  不过也好,装着装着也就习惯了。
  眼前一片朦胧,月千秋醉倒在地。
  酒杯摔在毯子上,店家的酒钱还没付,她也不知道月亮什么时候才会圆。
  她听见美人在叫她,又听见店家的声音。言语中似乎带了愤懑,大声说着些什么。
  而后传来一道好听的声音,清淡淡的,听起来很薄情。
  “多少银两,本座来付。”
  那道嗓音响起后,世界似乎静了一瞬。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千秋睁开眼,瞧见一张熟悉的脸。
  面前的人正抬起手,捏着丝绢替她擦拭着脸上的脂粉印。
  那些印子是月千秋醉倒之后,小娘子们给她抹上的。
  小娘子们围成一团,笑着说:“姐姐这副神仙面孔,要点缀些胭脂,方才好看。”
  只是后来她醉的不省人事,忘了用灵力去解酒,趴在案上干呕时,蹭花了胭脂水粉。
  脂粉东一团西一团,敷在那张不容亵渎的容颜上,格外令人想入非非。
  楚长离看着月千秋脸上的印子,面上没什么表情,手上力道却无意识地加重了些。
  她几乎可以想见,那些凡俗女子是如何伸出手,抚上师父的脸。
  又是如何嬉笑着,将唇凑到师父的脸颊边,吻上一抹靡丽的胭脂色。
  月千秋吃痛,皱了皱眉。
  她醉了,看不清人。
  可看着面前的人,还是觉得好熟悉。好像她那个皮笑肉不笑的师妹,也好像她那个没用的徒弟。
  一时之间,她快分不清到底谁是谁了,但却明白这是梦。
  毕竟她那师妹,如今就附在自家徒弟的壳子里。而她那不肖的徒弟,如今是每天要杀几个人助兴的魔尊,哪会有闲心来这里。
  这般想着,月千秋微微笑了笑。
  笑过之后,嘴唇却被另一张凉薄的唇覆住了。
  她尝到了一丝血味,不知是那个人的,还是自己的。
  酒香浓郁,那人抱她抱得很紧。没有任何章法地亲吻,仿佛想连同她的呼吸拆分了,一起吃进去。
  很拙劣,也很生涩。
  月千秋摸上面前人的脸,描摹她的轮廓。冰的,比银质的酒杯还凉。
  移至眼眶,指尖触到的液体却是温热的。
  她想,只要结束这一切,自己就可以出这个存档,顾白衣也就会回来了。
  可要结束一切,又谈何容易。
  月千秋抬起手,替楚长离擦眼泪,问:“你知道吗,教徒弟真的很麻烦。我有个徒弟,以前从来不哭,现在反倒多愁善感。”
  “我那个徒弟啊,小时候不听话,长大了还是不听话。我让她往东,她偏要往西。我让她练剑,她就要捧着罗盘去看星星。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大言不惭地说,师父,我看了好久,那些星星都一个样。”
  “我告诉她,天底下不听话的徒弟都是一个样,天底下讨人嫌的小孩也是一个样。”
  “只是没想到,我教了我的徒弟们这么多年,最后不仅没把她们教好,自己反倒还栽了跟头。”
  “我时常在想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如今我想明白了,原来所有事情都是如此,我想去改变,却无力可改。有朝一日我什么都不想做了,我说算了,我无欲无求,我不争了。它却自己就来了。”
  月千秋笑了笑,轻轻地对楚长离说,“现在,我再也不会管我的徒弟了,她想怎样就怎样,由她去吧。”
  楚长离静静地看着月千秋。
  看着她的师父蹙起眉,对她说:“我的徒弟在西山,是西山之主,是魔宗之尊。”
  “所以,你又是谁?”
  过了不知多少年,棋盘里的那缕魂魄吸收了棋子的灵力,渐渐苏醒了过来。
  墨雨醒来时,摸着断裂的脖颈,皱了皱眉,似乎在想自己为什么还留存于世。
  她望向前方,菩提树下站着一位红衣女子。
  女子眉目无双,正提起剑,刻着碑。
  她转过身,看着棋盘上的墨雨,微微笑道:“墨姑娘,我等了你好多年。”
  那之后,墨雨常常坐在棋盘上,看着女子刻碑。
  她知道那个人是谁,知道那就是举世无双的剑圣。
  春雨细润,墨雨托着下巴,看着剑圣刻碑。
  刻着刻着,剑圣的红衣沾上露水,变成了浓重的暗红。
  这时候,她觉得有些凄凉,于是笑了笑,说道:“月姐姐,我也想帮你刻碑。”
  月千秋放下剑,转身望着墨雨。
  岁月漫长,她时常会记不清很多事。
  此时,她看着墨雨,却想起了一桩遗忘许久的往事。
  好多年前,曾有一人坐在菩提树上。
  微风拂过,那人的双腿如同新抽的枝桠,在一片翠色中晃啊晃。
  风停了,她眨眨眼,笑眯眯地说:“师父,我想和你一起练剑。”
  当时她把楚长离捆起来,吊在树上挂了两天两夜。
  此时此刻,月千秋回过神来,却点点头,同意了。
  月千秋看着墨雨接过青霜剑,看她执起剑,融刀意入剑法,对准石碑用力一斩。
  石碑上,刀痕深而钝重,剑痕浅而轻柔。
  看到这块石碑,月千秋愣住了。
  她想起自己没进存档之前,在碑林里看到的第一块剑碑。
  那块剑碑融刀意入剑道,石碑上刻满了斑驳不平的痕迹。
  待到她进入识海,里面还有位面容模糊的女子,不由分说地与她打了一架。如今想来,那该是墨雨留下的刀意,所幻化出的人形。
  所以,一切都是编排好了的?
  不是她姐安排的,而是天意,也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
  这个选择,或许在某个时刻,在她进入棋盘之前就已经发生了。
  月千秋想起了她姐说的话:
  “你在存档里的所作所为都是真实存在的,都会影响到过去、现在和未来。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照搬答案,做你认为的‘剑圣’该做的事。”
  所以,这意味着她现在只需按照已知的信息,重复做一次“剑圣”做过的事就够了。
  “做该做的事”。
  墨雨将刀意刻入石碑后,看着传说中的剑圣仰起头,眯眼瞧着从菩提叶缝隙间漏出的光。
  光线很亮,有些刺眼。
  月千秋闭上眼,大笑三声。
  笑完之后,她转过身,对墨雨说:“墨姑娘,我教你写几个字。”
  虽然月千秋练过毛笔字,但却写得并不工整。而且她那一手鬼画桃胡的字,也过于有辨识度了。
  既要重复已知的信息,还要骗过未来的自己,所以写字的人只能是墨雨,而不是她。
  故而月千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出简体字和英文。
  她写一行,墨雨就提起青霜剑,用剑尖在石碑上刻一行。
  第一行字是英文。
  “我姓月,月千秋。”
  “我有四个徒弟,大徒弟叫梅鹤,二徒弟叫宫羽,三徒弟叫楚长离,四徒弟叫白玉霜。”
  月千秋想,既然这块石碑注定由她刻写,那么她只能按照已成定局的结果,给未来的姬容开个玩笑。
  于是笑了笑,依照模糊的记忆,提起树枝写下:
  “我的记性很不好,写在这里是怕忘了。”
  她笑了笑。
  她还记得,那时的自己很无语。
  写完英文后,就该写简体字了。
  月千秋想了想,简体字和繁体字有些相似。的确要写草一点,才能不让别人认出她写的是什么。
  她问墨雨:“墨姑娘,你会写草书吗?”
  墨雨思忖片刻,答道:“勉强会一些。”
  第二行是简体字。
  “我后来发现,我做错了很多事,也做对了很多事。”
  月千秋在棋盘里度过了漫长的年岁,她已经有些记不清,当年在石碑上看见的最后几行字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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