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种种原因,林俨自然是没有答应贵妃娘娘的要求,于是才迎来了投毒事件。
林玡听完,只感叹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说,四皇女的生母身处妃位,居然胆敢不顾体面对林俨下死手,应该是恨极了他的冷眼旁观,又说,要不是林决替林俨挡了这灾,说不定会演变成个什么场面,严重的,林俨的太子之位可能就得换人了。
当时的林俨被奴才们侍候着,他笑道:“这哪算下死手,连血都没见呢。”
林殊星通过记忆可以看到,在他说出这句的瞬间,林玡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十岁的林俨,十二岁的林决,十八岁的林玡。
投毒事件就像是一个诱因,悄悄改变了三个人的选择。
林殊星看到信中被林决几笔带过的年幼往事,唇边不禁也挂上笑意,回忆完过去,林决提起他在游历九洲时一些新的所见所闻。
林决说,他离开了那个人均银眸的国家,是主动离开的,他说那个国家的人太高傲,一见到如林决这般非银眸之人便面露轻视,纵使风景青山绿水,美不胜收,林决仍是讨厌他们的人情冷淡,于是骑着马,连夜离开。
行程并不顺利,行到中途,林决的马生病了,他好不容易在驿站换了新的坐骑继续赶路,新买的骏马又突然失控,一路晃晃悠悠地,竟将林决带到了一处依山靠山的小村落里。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
别说林决了,林殊星光是看下来,就觉得自己心态要崩。
信纸最后,林决说,他在那个不知名的小村落里定居了一段时间,还经历了一件特别诡异、浪漫的事。
村里两户人家的子女定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少村民已经在等着吃喜酒了,哪想这女子却在私下与旧情人私会,旧情人知道女子不日便要和其他男人结亲,便在亲手掐死了她之后,又用镰刀自刎于女子脚边。
林决字句间满是感叹,他说他们这些皇室中人自小便生活在宫中,没有见过真正的爱情,可民间的爱却太多,死亡虽不一定与爱情匹配,但能勇敢赴死,谁都不能轻视其中的爱意。
林殊星:哪里浪漫了?九哥您有事吗??
如果杀人都能被称作/爱情的表现,那么杀人犯是什么?情圣?情种?
——不过都是人渣罢了。
思及此处,林殊星又想起他如今是活在人命如草贱的封建社会中,在这皇权至高无上、贵族一手遮天,甚至是连父母之命都不能反驳的时代里,人为了捍卫自己想要的东西,往往是通过鲜血获得,正如村庄的爱侣,正如沈宁与柳莺。
林殊星提笔,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写于纸上。
林殊星写自己出于某些原因并未赐死宇文邵、写六皇姐林郡自缢,又提起他阴差阳错地避开了普陀山刺杀、六皇姐留下的小狗很可爱等等……最后,林殊星在结尾处写:九哥,我很害怕。
无数双眼睛窥探着林殊星的龙椅,但他不能逃避。
这些话就像是潜藏在林俨心底的恶魔,无时无刻想要爬出来彰显自己的邪恶、吞噬林俨的初心,从小到大,林俨与恶魔共同生长,他学会了隐藏心思,也学会了闭口不言。
落完最后一笔,奴奴问林殊星是否要将信送出去。
林殊星放下毛笔,说不用。
“烧了吧。”
林殊星这次没有回信。
40、不疯魔7
作者:狮子歌歌;
平台:晋江文学城;
文名:不灭星(快穿);
不疯魔7:剑指;
林殊星升了宇文邵的官职,从蓝翎到绿翎,官从四品,可以佩戴刀剑了,宇文邵把玩着剑柄上的金绿色穗子,俊脸上并无半分激动欢喜之色。
“朕提拔你,你怎的反是这般神色?”
林殊星问宇文邵,对方的不动声色实在让他苦恼。
宇文邵接到圣旨便来谢恩,小皇帝对他格外慷慨,慷慨到甚至让宇文邵怀疑……这其中有诈。
男人敛去神色,缓声道:“陛下所为,让我惶恐至极。”
林殊星心想你还惶恐,我看你是在放屁。
宇文邵自进殿以来便直直站着,背脊挺地比林殊星这个皇帝还直,哪见半分惶恐之意,说他惶恐,林殊星的白眼能翻到天上。
林殊星心里骚话连连,脸上却是半分异样也无,他抬手安抚道:“柳妃之死的关键性物证是你发现的,此为大功。朕一向赏罚分明,你不必忧惧,领封便是。”
柳莺死前的份位是贵人,她去了之后,林殊星追封其妃位,并厚葬了柳莺。
太液池边的绣花鞋是宇文邵最先发现的,林殊星也曾想过柳莺之死是否与宇文邵有联系,但思来想去琢磨了一圈,他始终找不出宇文邵杀柳莺的理由,没有足够的理由还冒着巨大风险在宫内杀人,对于这样愚蠢的事,宇文邵是不可能做的。
宇文邵闻言看了林殊星半响,直到小皇帝被他盯得毛都要炸了,男人这才回道:“谢陛下。”
林殊星点点头,示意他无事便可退下。
“陛下,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我不喜欢绿色,能换——”
“你给朕出去!”
宇文邵升迁的消息很快在侍卫圈传开,他顶了原来沈宁的岗位,摇身变为侍卫小分队的首领,不少人都上赶着讨好巴结他,想着自己也能搭上这趟东风,得到小皇帝的青睐。只是,宇文邵的不近人情实在让人敬而远之。
前来恭贺道喜的侍卫们热脸贴了冷屁股,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已经骂开了。
宇文邵虽已为四品带刀侍卫,其为戴罪之身的身份也被陛下明令禁止提起,但宇文绍始终是罪臣之后,这个事实众人心知肚明,只要宇文邵还是宇文家族的人,他就摆脱不了这个污点。
宇文邵眉目清冷,仿佛并不知道这些人心中在想些什么,绿翎侍卫的长衫剪裁流畅,领口和袖口均由金绿色的丝线包裹缠绕——和剑穗的颜色一样。
宇文邵脱了外衫取下佩剑,只着一身暗绿色的侍卫里衣,坐到小榻上闭目凝神。
有人推门而入,掩上门,走到宇文邵旁边。
自柳莺死后,林康心惊胆战了半月。
林康听闻宇文邵升了品级,心里又惊又喜,他打发了从四处赶来凑热闹的低等侍卫,进了宇文邵的房门。宇文邵睁眼一看,便见林康面带审视打量着他。
宇文邵给自己倒了杯茶,他说:“如果是来道喜的,大可不必。”
林康讪笑一声,知道宇文邵房门的门槛都快给人踩破了,他摇摇头,说:“陛下晋你为四等侍卫,今后你我见面便无需多礼,有需要关照的,跟兄弟打声招呼就成。”
林康正是曾与宇文邵在太液池边有过一面之缘的巡逻小队长,如今宇文邵官拜四品,也是小队长之一,二人属于平级,见面的确无需作揖行礼了。
宇文邵不置可否,他问林康所为何来,两人并不是同一编队,能有所交集的地方屈指可数,宇文邵不相信对方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么一段废话。
林康敛了神色,他凑近宇文邵,低声问道:“那夜所见之事,宇文兄可曾对陛下提起过?”
宇文邵的神情毫无波动,他喝口茶,连眼皮都没抬起来,“哪一夜,何事?”
林康闻言,拧着眉退开几步,他抱着双臂在房内踱步,几个来回后终于停下来。
“那柳妃娘——”
“池边潮湿,夜黑无亮,最易脚滑……”宇文邵放下茶杯,望向林康,“陛下已查明此案,林侍卫勿要多言。”
林康被宇文邵的这一眼吓得手脚冰冷,他站在原地,鸡皮疙瘩从脚底一路蹿到头顶。
皇家自古以来便是被秘密围绕,林康从听闻柳贵人之死后便一直担心自己会被牵扯其中,毕竟贵人落水当晚的当值侍卫就是林康领队的,如果陛下真以玩忽职守为罪要了林康极其手下的脑袋,也是理所应当。
可另一方面,林康内心又觉得那柳贵人并非失足是落水致死,真正的死因……
当然是自尽——宇文邵想。
其实对于心思缜密的宇文邵来说,林康的想法并不难猜。柳莺的死因是什么,她为何而死,她的死和宫里其他嫔妃有什么关系?
难道真就像宫里奴才们说的那样,柳贵人是因为帝王专宠而死于女人间的宫斗吗?又或者真的是一时大意,因为失足落水丢了性命?
在柳莺之死和沈宁之死扯上关系之前,在柳莺并非溺水致死而是自行了断的真相被人揭开之前,宇文邵要做的,就是将这些想法从根基铲除、扼杀于摇篮之中——这大概也是小皇帝提拔他的真正原因吧,宇文绍想。
林殊星: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柳莺死后,林殊星去后宫的次数便大大减少了。
太后见林殊星如此,只以为他还在为柳妃的仙逝难过,本来想劝林殊星多去后宫的想法也歇了下来,反倒日日命御膳房煲着补药补汤给林殊星喝,生怕他思劳成疾伤了龙体。
林殊星虽然一头问号,但还是乖乖喝了,连续数十日的补药让林殊星全身上下都是药味儿。
上早朝时,众大臣们闻到药味后以为他们陛下是带病议政,生着病还操心着国家大事,这让众大臣们感动地纷纷跪地,称吾皇万岁,夸林殊星,说有他这般忧国忧民的明君,大源百姓何愁不幸福,文武百官何愁不兢业,天下苍生何愁不安居乐业、兴旺发达。
林殊星真的不行了,他想问大臣们拿夸夸群群号,加进去康康里面到底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正当林殊星喝补药喝到舌头都要吐血的时候,奴奴告诉他,玡王得了几坛好酒,邀林殊星前去品酒赏花。
林殊星跃跃欲试,他想,是时候让宇文邵认识林玡了,如果宇文邵心中反意未减,那么林玡必定是他不可忽视的存在。
想罢,林殊星叫来正在巡逻中的宇文邵,打定主意与他一同前往玡王府。
宇文邵:……
林玡的府邸就在京内,他腿脚不好,不能久站,轮椅是自小便陪伴着林玡的东西。
先帝在世时非常反感这个大儿子的身体缺陷,严令禁止林玡出去抛头露面,说皇家的脸面比林玡的自由重要百倍,如今林殊星称帝,林玡自是想去哪去哪,无人再敢阻拦。
林殊星进了玡王府,院落里亭台流水,花香袭人,南边的阁楼建的十分高耸,顶端直指天空,几乎要与日月同辉。
林玡坐着轮椅出来,想对林殊星行君臣之礼,他还未站起,便被林殊星扶着坐回轮椅上,兄弟俩寒暄几句,入了亭内开始品酒。
酒是真的好酒,纵使林殊星喝过的御酒贡酒数不胜数,但这次的酒却格外不同,清冽爽口,丝毫没有酸味,除了酒本身的醇香,似乎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果香味,只是到底是什么果,林殊星没品出来。
据林玡所说,这酒是他在走访临江封地时喝到的,林玡回京后日思夜想,久久不能对其忘怀,于是派了手下人去当地采购,一去一回,还累坏了四皮马。
林殊星被逗乐,他撑着脑袋听林玡说话,挥手叫来宇文邵和奴奴,赏了二人各一杯酒。
宇文邵仰头饮酒,干脆利落,饮完后便退回小皇帝身后站着,英俊的脸上毫无抵触之色,但林玡的表情却微妙至极。
在他看来,林殊星与宇文邵,皇帝与反臣之子,这本应是天下最为敌对的两个存在,且不说兵刃相见,但至少不该是如此和谐的场景吧……
林玡看着眼前幼他八岁的小皇帝,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已经跟不上弟弟的思维,跟朝堂中的所有大臣一样,林玡也不知道林殊星为何会大发慈悲留宇文邵一命,他原以为小皇帝是对大源第一公子生了爱才之心,故而留其一命,但就宇文邵如今四等带刀侍卫的官阶来看,又并非如此。
宇文邵性冷,他和京内众多世家公子并无甚多交集,林玡自然不是个例外。
宇文邵也许未曾听闻过林玡的事迹,但林玡对宇文邵可是道听途说了不少,玡王府内的侍女们只要提起大源第一公子,无一不是面红耳赤、双颊泛红,爱慕之心尽显。
然而一向以文采之绝妙而引人注目的宇文邵居然身戴佩剑,这让林玡在意外之余深感惊奇。
“陛下倒是放心,敢让他在御前佩剑。”林玡笑道。
林殊星不以为意,他拿过新的酒坛,单手破开封泥,“有何不敢,皇兄小瞧我?”
林玡一向照顾林殊星的小孩子心性,他摇摇头,说:“并非臣小瞧陛下,只是您身份尊贵,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林殊星笑林玡这话说的婉转,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林玡是想说宇文邵与林殊星终究为敌,就算林殊星放心用他,也该防着些,毕竟从没听过有哪个受害者给凶手主动递刀的。
宇文邵冷眼看着这兄弟俩当着他的面讨论他,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林殊星分神注意到宇文邵的表情,内心啧啧称赞,这心态,牛啊。
林玡说了一堆也不见林殊星有所触动,他以为自家弟弟光顾着品酒去了,并未认真听进去话,心下无奈,只好又旁敲侧击了几句,提醒林殊星多多注意宇文邵,千万不可对此人大意。
林殊星举着酒杯,唇边带笑,他让宇文邵拔出剑来。
奴奴被林殊星的命令吓了一跳,他的右眼痉挛,直觉告诉他,陛下没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