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陛下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癖好?
但不可能啊,奴奴抓抓脑袋,他夜夜守在陛下门前,陛下跟贵人到底干没干那事儿,奴奴可是心知肚明的。
既如此,陛下又何必叫上宇文侍卫呢,哎,陛下的心思可真难捉摸。
林殊星看了眼窗外,喃喃道:“就是因为她害怕啊。”
柳贵人能冒着给皇帝戴绿帽的风险与人在宫内偷情,就凭这胆量便不容林殊星小觑,他不清楚柳贵人的目的,但防人之心还是有的,被柳贵人害怕着的宇文绍就是林殊星布下的一道保险。
但宇文邵的不配合实在让林殊星恼火,怎么会有脾气这么犟的世界之子?!
我们陛下脑阔疼。
柳贵人端着点心进来,侍女们摆好物件便下去了。内殿静谧,烛火映在纸窗上,还真有几分缠绵暧昧之意。
柳贵人看了看林殊星手里的书,随口问道:“今日怎么不见宇文侍卫?”
林殊星讶异,从书中抬眼,“为何问起他来了?”
柳贵人面带尴尬,这段时间以来,林殊星的温和让她险些忘了这人是当今天子,妃嫔与皇帝提起别的男人,不管本意如何,终究不妥。
“只是见那侍卫之前总跟在陛下身后,这几日却不怎么出现了……”柳贵人抿唇道:“臣妾失言。”
大婚是真,吃酒是假。这是谎言,但柳贵人信了。
柳贵人愣愣地去剪烛火,差点烧伤自己的手指,她疼地倒吸一口冷气,泪水凝聚在眼眶里。
林殊星唤人进来,柳贵人却说不必了,话音未落,眼泪却先落了下来。
“这么疼?”林殊星探头过去看她的手指。
被火苗烫到的地方有些发红,没起泡,但美人皮肤白嫩,这么一道红痕上去,看着的确让人心生怜惜。
柳贵人半响未语,估计是心疼手疼的厉害,好容易止了满脸的泪,抬头,一张小脸已是煞白。
林殊星想,火候差不多了,他无意当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透露沈宁大婚的事儿给柳贵人,是希望这姑娘能早点看清渣男本性,以免在知道林殊星要杀沈宁之后,白流更多的眼泪。
“朕今晚有事,就不留夜了。”林殊星说罢便要离开。
“陛下留步。”柳贵人拦住林殊星。
柳贵人的眼神清明,她与林殊星坐谈多日,脸上的妆发也随着互相的深交而越发婉约,从满头珠翠到红唇微点,柳贵人一点一点地向林殊星展示着最真实的柳莺。
林殊星转身,“可还有事?”
柳莺垂首问:“那一夜的声音……可是陛下?”
林殊星拧眉看着眼前的人,不发一言。
柳莺淡淡笑开,贴近林殊星道:“陛下知道吗?每当您不想说真话,也不愿说谎的时候,您的眉心都会皱起来。”
林殊星避开柳莺的靠近,问她究竟想说什么。
柳莺唇边的笑变得苦涩,她低声道:“陛下,此前种种,实非臣妾所愿。”
但既因臣妾所起,便让臣妾来了断吧。
也省的,脏了陛下的名声。
赤翎带刀侍卫沈宁大婚当日,满堂贵客,贺喜声鞭炮声几乎响遍了整个街市,拜堂之时,新娘孤零零一个人站着,众人等了半天,却连新郎的影子都没见到。
去探查新郎的小厮慌慌张张跑进大堂,满脸的惊魂未定。新郎死了——小厮喊道,新郎死了。
沈宁死了。
死在新郎和新娘洞房花烛夜的床上,衣冠整齐,面容祥和,嘴角带着幸福的笑容。
柳莺把穿过的衣服烧完,坐到桌案前写字。桌旁放着林殊星曾读过的《大国史册》,书页被风翻开,又合上。
贴身侍女关上门,告诉柳莺:沈宁死了。
柳莺点头,说:“我知道了。”
侍女愤恨的小脸上带着快意,她一边磨墨一边道:“那小人终于得报应了,真是快活!他明知主子您已为贵人,用柳大人的前途威胁您委于身下不说,居然还敢光明正大地求娶别家女子,如此见异思迁意图不轨之人,阎王爷不收他收谁呢,主子您说是不是?”
柳莺不满于侍女的口无遮拦,她道:“事情既已过去,便休再多言,当心祸从嘴出。”
侍女闻言点点头,当真不再提起了。
又磨了会儿墨,侍女有些无聊,她歪着脑袋看柳莺写信,胸无点墨的她看了半天也认不出一个字,只好问柳莺在写什么,是不是在给柳大人写家书。
柳莺提起的毛笔顿了顿,是的,她撒谎道。
沈宁死亡的消息是通过暗卫传到林殊星耳中的。
林殊星听到时还愣了愣……是错觉吗,他怎么觉得所有事情的发展跟他计划的完全不一样。
林殊星皱着眉问:“死因为何?”
暗卫简练道:“仵作已验尸,此案为毒杀。”
“何种毒?凶手呢??”
“毒名异种,无色无味,易溶于酒水,毒发只需一刻钟,且不会产生痛苦。凶手……暂无定论,因沈宁死态安详,仵作偏向为死者自尽。”
不可能。林殊星直接否认这个结果。
沈宁这种吃着盆里还想着锅里的男人,不仅官居高位,还家境殷实,完全没必要在大婚前选择自尽,林殊星思忖:死态安宁祥和?除了毒药本身的无痛性外,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一个逼近死亡的人面露祥和?
林殊星总结了两种可能:
一、沈宁完全信任给他递酒的人,全然相信对方不会下毒害他;
二、沈宁知道那是有毒的酒水,但他依然喝了。
林殊星唤来奴奴,问:“柳贵人这几日都做了些什么?”
奴奴答:“陛下,柳贵人近日都呆在含柳殿内,不曾出行过。”
林殊星哦了一声,摸摸真龙玉佩,难道是他想差了?
沈宁的死让林殊星少了一件心事,他用完午膳打算小盹一会,还没眯眼就听到太监传话,说内阁大臣和吏部尚书有要事求见。
哎,没办法,天生的劳碌命,林殊星叹气,一骨碌从小榻上坐起来。
两位大臣与林殊星聊聊聊,聊到天荒地老,日沉月升,聊到天黑。
林殊星也不知道这两个老头怎么这么多废话,明明一个词能表达清楚的,偏要掰开揉碎了分成好几段话说,听的他耳朵都要流血了。
说白了,这俩面圣的问题只有一个:蛮夷闹腾,究竟要不要出兵平息。
林殊星……林殊星也不知道,他挥退两位大臣,命他们仔细想想,明早拿出合适的方案在朝堂上聊。
真是像极了可恶的甲方。
——
宇文邵打开门,看到外面抱着比熊的侍女。
侍女不敢直视宇文邵,小脸红红地盯着脚尖,“小主子闹腾得很,一直往您这边跑……宇文侍卫,您有空吗?”
宇文邵合上衣襟,靛蓝色的侍卫服与他冷淡的气质相辅相成,衬得整个人英俊挺拔至极。
这样的人怎么会只是一个六品侍卫呢?侍女胸中小鹿乱撞,心脏就要跳出胸腔。
宇文邵冷声拒绝,非常不近人情。
侍女心下为难,话里带上几分祈求,“小主子是真的喜欢您,大人能否抽空陪小主子玩玩?您知道的,如果小主子高兴了,陛下的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呢。”
只有陛下的心情好了,他们这些底下的人才会有好日子过——这话侍女没说出口。
宇文邵听了只觉得好笑,陛下的心情好?
只怕你们陛下最近被我气得不轻。想罢,宇文邵牵过遛狗绳,关门遛狗去了。
侍女懵逼:诶?怎么突然就同意了?诶?我说了什么帮助攻略的关键词吗?诶?!
宇文邵带着比熊遛到天黑,皇宫内四处的宫灯亮起,星星点点照亮了太液池旁的小道。
说是遛狗,但基本上都是比熊拽着狗绳往前奔,宇文邵看着这小畜生简直头疼,也不知道那小皇帝是怎么忍受下来的,带狗走一圈,脑袋都要炸了。
“汪汪汪!汪汪汪!”
比熊突然狂叫,宇文邵提起小狗打量四周,太液池的水面上漂浮着四季常绿的植物,亭台上挂着金色的宫灯,光很昏暗,但四周并无异常。比熊停顿两声,又开始叫唤。
宇文邵顺着狗头的朝向看去,是太液池的方位。
“宇文侍卫?你为何停驻在此?可是发现哪里不对劲?”巡逻的侍卫小队被比熊的叫声吸引,走了过来。
宇文邵看着太液池平稳无波的水面,黑夜的阴影打在脸上,谁都看不清谁的神色。
“并无。”宇文绍抱着比熊答。
首领侍卫见比熊朝水池的方向叫个不停,了然地笑笑,说:“大概是水底下的东西引起小主子的注意了……”
宇文绍摸着小狗的爪子,垂着眼问:“什么东西?”
侍卫摸着鼻子,耸耸肩道:“不就是些鱼、蛙……我还得带队值夜,先走了。”
宇文邵看着在侍卫走远后逐渐变得安静的狗,挑眉问道:“你想下去?狗刨?”
“汪呜——”比熊兴奋地摇尾巴。
宇文邵怀里揣狗,抬脚就走,“不准。”
比熊:信不信小爷咬你??
卯时一刻,宫内各处负责清扫的宫女们起床出勤,清理太液池周边的宫女率先发现了飘在水面上的那具浮尸。
与此同时,含柳殿内侍候贵人洗漱的侍女们也是慌张不已,因为她们发现,柳贵人不见了。
——柳莺死了。
39、不疯魔6
作者:狮子歌歌;
平台:晋江文学城;
文名:不灭星(快穿);
不疯魔6:见闻;
“荒唐!”
林殊星大怒,前来报丧的小太监软着腿跪到地上,额前全是冷汗。
柳莺的死不在林殊星的计划之类,甚至根本不在他的意料之内,他怒,一是为居然有人敢公然于皇宫内围行凶;
二则纯粹是为了那条逝去的生命感到心寒。
林殊星从不觉得他为人多么高尚,但女子的音容笑貌还在眼前,人却没了,这个事实让他大受打击。
柳莺的死如同刀刻般从林殊星心头划过,破开他早已结痂的伤疤,留下的新的血痕。
这血痕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地告诉林殊星——就算他身为皇帝,也有无法拯救与保护的人。
林殊星坐在龙椅之上,奴奴站在一旁,安静地等待他的示下。
“去查……”小皇帝厉声道:“朕要知道柳贵人死亡的真相。”
太液池及附近多地被反复探查,掩在池边草丛里的一只绣花鞋被宫内侍卫找到。
宫妃擅自寻死乃大罪,柳莺圣宠在身,必不可能主动寻死,思来想去,这便是一起历代宫妃之间很常见的因嫉恨而展开的蓄意杀人事件了——
所有的人都这么觉得,林殊星也差点信了,直到柳莺的贴身侍女灵儿送来一盘糕点,并称是柳莺生前嘱咐她这么做的。
是那盘林殊星没吃完的红豆薏米派。
盘底有一张信纸,林殊星抽出来,展信通读。
【陛下日安妾感恩陛下陪伴爱护之意妾今已去大源再无妾等这般污毁陛下清誉之人。】
【另 妾与灵儿虽非亲生姐妹却胜似之 望陛下勿责难于她望陛下善自珍重。】
【柳莺绝笔】
林殊星放下手里的信,他讨厌古代人愚昧的忠君思想,可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他又的确是这种思想之下的既得利益者。
夜晚,林决从宫外寄来的信送到林殊星手中。少年皇帝字俨,亲近之人多称他为林俨,或者俨儿。
林俨自儿时起就和林决关系亲密,那时的林俨是太子,林决是未被封王的九皇子,皇后看林决无母孤苦,便将其抚养到名下。林决称皇后为母妃娘娘,称同父异母的林俨为太子弟弟。
林俨十岁那年,被宫里的贵妃娘娘投喂了一盒点心,他没吃,点心全进了林决的肚子,那盒点心让林决双目失明,直到贵妃娘娘在逼问下终于拿出解药,林决才重见天明。
事后,气极的林决开始疯狂强身健体,习武练剑,教身法的师傅们被他烦的不行,纷纷去求林俨劝劝他九皇兄,担心堂堂九皇子因为练功而走火入魔。
林俨将师傅们的担心转告林决,林决犹豫片刻,还是拿起剑继续练,他说他离了这剑心中便不踏实,总会胡思乱想,觉得有人要害他。
这算是被害妄想症了。
十岁的林俨劝他,说贵妃娘娘不是真心害你,她原是真心害我来的,既如此,九哥大可不必如此担惊受怕。
林决手中剑势不停,他对林俨说:“那九哥这剑,今后便只为护你。”
这件事传到大皇子林玡耳里,他倒是不同于常人先去关心中招了的林决,而是去东宫见了林俨一面。
林玡问他到底是哪里惹到这位贵妃娘娘了,林俨哭笑不得,对林玡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贵妃娘娘是四皇女林菱的生母,先帝为保山河太平,决定将年仅十三岁的林菱远嫁和亲,贵妃娘娘自是不愿女儿淌这趟回水的,她苦求先帝多次无果,便把主意打到了深受皇帝宠爱的太子林俨身上。
林俨被那贵妃娘娘诱哄着为林菱说情,理由是想让年纪还小的林菱免受与双亲异地两别之苦,但林俨是太子,他不能这么做。
四皇女林菱的婚事已是涉及到国政层面,对于还未正式称帝的林殊星来说,纵使他年纪仅有十岁,纵使他贵为太子,但随意对已经下了决策的国事做出干涉,跟让他指着先帝的鼻子骂你昏庸没什么区别——都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