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邢涟和老祖宗的传言，内门也是有所耳闻的，古赫察觉这天灵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所以当机立断掩护一二，以防老祖宗发难。
　　然而对方并不领情，甚至十分直白地只盯着邢涟：“在下斗胆问问前辈，前辈是凌云宗哪位弟子？在下可否申请在前辈跟前试炼？”
　　邢涟：“……”
　　古赫：“……”
　　唐乐山：“……”
　　古赫暗暗为新人冒冷汗，先瞟了眼老祖宗，见对方反应不大，才“咳”了一声：“观察期里，宗门自然有宗门的安排，诸位不必多虑。”
　　不跟邢涟或者唐乐山比较，古赫作为修士的气派还是拿得出手的，听了他的话，所有人都噤了声。
　　唐乐山不是没反应，只是太震惊了，没想好怎么反应。
　　邢涟的确长得好看，但这届新人也太勇了些！这不就跟大马路上看到帅哥直接要电话一样吗？！
　　他一脸空白，索性什么都没说。
　　*
　　接下去就是记录好众人的去处、通知各派前来领人、带新人回凌云宗了。
　　唐乐山全程围观，见到好几次那天灵根瞄邢涟。
　　而且眼神越发大胆。
　　唐乐山不禁皱了皱眉。
　　仿佛自己的宝贝被人觊觎了。
　　不爽，很不爽，完全没有之前的“与有荣焉”。
　　可算等到结束，众人可以打道回府时，邢涟终于脱身，唐乐山的车也落到地面。
　　“坐我车吧。”唐乐山主动提出。
　　理论上，邢涟是要跟古赫一起，带着新人、坐凌云宗的飞车回去复命。
　　但邢涟脚步一顿，还是走向唐乐山。
　　古赫没说什么，除了感慨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男神，只是督促新人上车。
　　可天灵根却直接跟着邢涟走。
　　“喂！”古赫心里苦，急忙出言提醒，“你上这辆车。”
　　“前辈不回凌云宗吗？”天灵根面露疑惑，坦然地笑着，“我跟前辈同行即可。”
　　唐乐山：？？？
　　他可不方便跟小辈对话，看了邢涟一眼，果断先上了车。
　　邢涟愣了一下，继而福至心灵般勾唇一笑，理都不理别人，随唐乐山上了车。
　　然后果断关了门。
　　拉车的灵兽对天嘶鸣，只听驱车的侍从驱使，加速冲上天际。
　　“师兄，你怎么了？”邢涟侧眸打量唐乐山，唇角的笑意根本收不住。
　　“没怎么。”唐乐山只是肚子里有股无名火，觉得这届新人不行。
　　“是么。”
　　唐乐山只听到邢涟轻轻的两个字，下一刻，他的下巴就再次被捏住，被迫转头跟邢涟对视。
　　“师兄，你，生气了？”
　　邢涟漆黑的瞳仁闪着含笑的光，撞进唐乐山眼中，唐乐山顿时炸毛。
　　“去！”他一巴掌拍开邢涟的爪子，跟邢涟拉开距离道，“臭小子现在敢跟我动手动脚的了？一边儿去，不许拿我寻开心！”
　　发了一通脾气，他便坐到窗边，盯着窗外不说话了。
　　心情有点复杂。
　　而邢涟不仅没介意挨骂，反而坐在不远处，继续盯着唐乐山。
　　他心里有我。
　　邢涟这么想。


第74章
　　唐乐山给慕容凯传音, 告诉慕容凯自己不回无双派了，之后就直接去了长青峰。
　　长青峰的禁制尚在，慕容凯虽没给唐乐山回复, 但凌云宗已经收到老祖宗要去的消息，上官筝亲自迎接。
　　“不知老祖宗亲临, 有失远迎。”上官筝对老祖宗还是客气的, 行了礼，就带人进长青宫。
　　“不必劳烦, 有邢涟陪同即可, 上官去忙吧。”唐乐山说出师尊的名字, 总觉得大逆不道。
　　“不敢。”上官筝却不走，并且殷勤地说道, “上官还给老祖宗安排了寝宫，只是略有仓促，老祖宗莫怪。”
　　“……不用。”唐乐山看向邢涟, 对着邢涟挑眉。
　　邢涟收到暗示，出声说道：“师尊，老祖宗在我那休息吧。”
　　上官筝扭头打量邢涟和老祖宗, 前者表情恬静，后者表情寡淡。
　　真能装。
　　上官筝腹诽。
　　“行啊，”上官筝笑道, “正好那边有人在等你。”
　　唐乐山没多想, 以为上官筝指的是他的躯壳。
　　结果他们到了邢涟寝宫, 门外却站着之前见过的天灵根。
　　*
　　天灵根名叫段鲁，祖上曾参与救灾，得了个一官半职。发展到段鲁这代，家里叔伯也都有官职在身, 可段鲁身为家中庶出次子，前途不甚光明，便跑出来修行。
　　如今的修真界招弟子十分严格，祖宗十八代都调查得明明白白，确定没问题，才会带人回宗门。
　　但唐乐山对段鲁是谁没兴趣，只是惊讶于对方为何在此。
　　“见过前辈，见过长老。”段鲁很礼貌地给他们打招呼。
　　此人长相普通，但气质出众，该有的礼数一直不缺。
　　除了对邢涟。
　　唐乐山见对方又看邢涟，不客气地问上官筝：“长青峰不是上官的私地吗？怎么凌云宗开始让长老亲自‘照顾’新弟子了？”
　　上官筝一得知老祖宗要跟邢涟回长青峰，就预料大事不妙。
　　邢涟竟被老祖宗迷惑到这种程度了吗？乐山还在里面躺着呢啊！
　　上官筝心里对老祖宗意见很大，于是果断想出个损招，拦截了段鲁他们回宗门的车，把段鲁带了回来。
　　本来是想给邢涟和老祖宗之间塞个人分散注意力，这会儿见段鲁对邢涟那炙热的眼神，马上明白自己无心插柳柳成荫，还有意外之喜。
　　主意不错，不愧是她。
　　就是还没跟掌门通报。
　　“老祖宗不知，凌云宗现在比以前更注重弟子的培养，近四十年，就出了这么一个天灵根，当然要重视了。”上官筝笑眯眯的，口蜜腹剑道，“长老们多年未曾收徒在身边，今年差不多也该收了，晚辈体谅各位师兄，提前为他们物色人选，未来的十天，晚辈都会让段鲁跟在邢涟身边，提前适应修真界的生活。”
　　唐乐山：“！”
　　邢涟：“？”
　　段鲁顿时激动起来：“多谢上官长老，晚生一定竭尽所能，不辱前辈教导！”
　　不等唐乐山开口，上官筝急忙开口：“懂事就好。邢涟，带你未来师弟熟悉一下环境，安排休息的房间，他归你了。”
　　邢涟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看了眼唐乐山，突然想到了什么，继而无声地笑了笑，说道：“是，师尊。”
　　“去吧。”上官筝道，“老祖宗，晚辈还有问题想请教，正好您来了，请不吝赐教。”
　　唐乐山：“……”
　　三言两语就把邢涟撬走了，上官筝是故意的！
　　而且邢涟还听话地真走了！
　　“上官要问什么？”唐乐山眼睁睁看着邢涟离开，段鲁还兴高采烈地跟邢涟说话，丝毫没把唐乐山放在眼里。
　　现在的新人怎么回事？一点礼数都不没有！
　　唐乐山的无名火，“腾”得又烧起来。
　　“无他，还是我另一个徒弟，唐乐山。”上官筝正色，胳膊一伸，道，“老祖宗，请。”
　　*
　　这是唐乐山第三次面对自己的身躯，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去。
　　“上官，”唐乐山端坐在床边，语气肃穆道，“我确定他还活着。”
　　“老祖宗能感应到他吗？”上官筝问，“听闻您的神魂能感知这世上的万事万物，若是您‘遇到’他，请务必让他回来。”
　　“自然。”唐乐山敷衍道。
　　看得出上官筝没事找事拖着他，他还是无端感觉焦躁。
　　天色渐晚，邢涟跟段鲁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指导个什么？不睡觉吗？
　　唐乐山在心里琢磨，要不要跟上官筝坦白呢？上官筝现在怀疑他，肯定是以为他对邢涟图谋不轨，如果知道他真实身份，估计就不担心了吧。
　　他在心里反复衡量可行性，未等开口，就听上官筝道：“老祖宗，您知道仙尊为何锁着邢涟吗？”
　　“……”一句话，把唐乐山拉到现实，就像兜头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焦躁，也让他理智起来。
　　上官筝是他们师尊，没错。但上官筝也是凌云宗的长老，沈逸风的师姐。她与沈逸风的感情，肯定比他们深厚得多。
　　唐乐山打消相认的打算，顺着上官筝问：“听慕容提过。”
　　上官筝布下结界，屋内除了躺着不省人事的，就只有她跟老祖宗。
　　默了一下，上官筝道：“三百年前，结界破裂，皇族造反，闯入修真界，魔族也趁机作乱，三界生灵涂炭……”
　　唐乐山从另一个角度，再次听了一遍当年的战役。
　　除了已知的伤亡和损失，他又知道了邢涟后面的情况。
　　“邢涟能号令魔王，手持不知名仙剑，仙尊和众掌门合力，才终于制服了他。”上官筝道，“凌云宗的地牢在战中损毁，邢涟被仙尊镇压在长青峰，他如何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从凡人登顶渡劫期？如何号令魔王？如何得到仙剑？这些都是他被人忌惮的理由，可他宁死也不肯说明缘由。就算后来他稍作解释，依旧无法令人信服。您不知当时凌云宗收到了多少匿名信，全是恳请仙尊赐死邢涟。”
　　上官筝他们也坚持守在主殿求情，明明战后需要做的事那么多，矛盾却全部集中到邢涟身上。仿佛魔族的闯入，全是邢涟一手造成。
　　“邢涟守在他师兄身边，对生死置之度外，只求我保住乐山。”上官筝此时回忆过去，还是会忍不住难过，大漂亮多执着的孩子，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所以老祖宗，”上官筝继续说，“若您有法子，请一定帮帮乐山。”
　　她不信老祖宗若是清楚邢涟心里有人，还能缠着邢涟。
　　可唐乐山听下来，却没听出上官筝的画外音，反而萌生另一个想法。
　　正好他有了老祖宗的身份。
　　“上官，我问你，”唐乐山道，“这两个徒弟，你很在意？”
　　“自然在意。”上官筝毫不犹豫道，“不瞒老祖宗，自友人逝后，晚辈最在意的，就是这两个徒弟。”
　　“原来如此。”唐乐山微微颔首，又问，“那若是当年，你们仙尊，决定处死你徒弟，你会如何？”
　　“……”
　　完全没料到对话发展到这个方向，上官筝被问愣了。
　　然而那不是唐乐山的终极问题，他还有更绝的：“换个问法，若是之后你们仙尊解决了谜团，改变主意，要处决邢涟，你会怎么做？”
　　唐乐山是信任上官筝的，但他不信任沈逸风。所以他想探探上官筝的口风，借此了解上官筝的真实想法。
　　这回换上官筝沉默了，良久，她才慎重开口：
　　“晚辈听从仙尊的一切命令。但是想杀我徒弟，休想。”
　　*
　　唐乐山安心了许多。
　　进而发现上官筝不打算放他走。
　　拉着他又跟他交流修炼心得，唐乐山信口胡诌，好不容易熬过了夜晚。
　　邢涟在哪？整晚跟那个段鲁在一起吗？
　　天光破晓之际，唐乐山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
　　然而等他走出寝宫，无双派的车就候在门口，还有慕容凯。
　　“老祖宗，晚辈来接您了。”
　　唐乐山：“……”
　　“我可以自己回去的。”唐乐山一脸无奈。
　　“晚辈惦记老祖宗。”慕容凯张望四周，没看见邢涟，便贴心地询问，“咱们要等等邢小友吗？”
　　上官筝送唐乐山出的门，闻言，及时说道：“邢涟有事在身，近期就不去无双派叨扰了。”
　　“这样啊。”慕容凯觑着老祖宗脸色，总觉得老祖宗心情不佳。
　　昨晚……不会出岔子了吧？
　　慕容凯只能腹诽，绝无问出口的可能。回复了上官筝，他就等着唐乐山发话。
　　但唐乐山俨然不肯走的架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场面一度尴尬，但唐乐山神色自然，尴尬的就是别人。
　　“我把邢涟叫来送您。”上官筝到底妥协，当着老祖宗的面，给邢涟传信。
　　邢涟很快就来了，只是身边还跟着段鲁。
　　唐乐山胸口一闷，好像一口气憋在那，上不去下不来。
　　“我要回去了。”他先对邢涟开了口。
　　“恭送老祖宗。”邢涟客气作揖。上官筝和慕容凯都在，他只能礼数做足。
　　只有段鲁不明白“老祖宗”是什么意思，也不认识慕容凯。
　　但他还是跟着邢涟作揖，学邢涟说道：“恭送老祖宗。”
　　唐乐山：“……”
　　那口气开始在体内横冲直撞了，邢涟就这个态度？
　　都要跟那黄毛小子在一起十天了，居然这么痛快地让他走？
　　唐乐山愤然转身，抬脚上了车。
　　慕容凯对上官筝笑了笑，也跟着上了车。
　　直到灵兽嘶鸣着窜上天际，唐乐山也没看邢涟一眼。
　　不为别的，就是心烦。
　　“大漂亮，”上官筝等到看不见飞车了，才转向邢涟，“为师跟掌门打过招呼了，未来十天，你负责教导段鲁，不能去无双派了。”
　　说完，她又看向段鲁：“小子，好好表现，争取第二次试炼留下来。”
　　“是！我一定努力！”段鲁激荡得都不说敬语了。
　　邢涟当然不想接下这差事，可他也看出了师尊的“离间”之意。
　　他能恢复些许自由，已经是师尊帮他周旋的结果，如果他再多有要求，反而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