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过后，归于平静。
　　“没打雷了，不用抱了。”王然试图从黄婷婷怀里出来。
　　黄婷婷紧紧搂住她, 不让她逃，“别动！肯定不止一个闪电！”
　　话音刚落，窗外又是一道闪电, 犹如花生根茎般划破长空, 这次闪烁得比上一次还厉害。
　　王然闭上眼睛，直直往黄婷婷怀里钻, 紧紧抱住她。
　　黄婷婷捂住她的耳朵, 在她耳边说：“别怕，我在的。”
　　轰隆隆隆隆……
　　是比刚才更响的雷声, 即使耳朵被捂住，王然仍觉得震耳欲聋，心脏还是跟着颤了几下。
　　紧接着, 是哗啦啦的雨声，比先前更大的雨点，仿似一麻袋的大豆无情拍打着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雨声和间隙雷声交叠，空气中多了几分潮湿。
　　“你为什么害怕打雷啊？”黄婷婷没松手, 轻轻拥着王然，她发现王然身上全是被雷吓出来的虚汗。
　　“声音太吵了，听了就觉得震得心慌。”
　　王然觉得这世界上一定有和她一样的人，就是害怕雷声。单纯地讨厌那种轰隆隆的声音，身体会不自觉地产生抵触反应。
　　黄婷婷安慰她：“问题不大，以后打雷你发消息给我，我可以来陪你睡觉。”
　　王然没吭声，心想你可得了吧，刚刚打雷的时候，她能感受到黄婷婷其实也怕。
　　但一想到平常胆小怕死的黄婷婷能在关键时候保护她，其实心里还挺感动的。
　　“好了，困了，睡了。”
　　黄婷婷试探：“睡之前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王然语气冷了下来：“没睡着的时候，不要做梦。”
　　意料之内的答案，黄婷婷其实也就问来玩的，心想王然要是答应了那就有鬼了。
　　“那晚安啦。”
　　“快睡吧，猪。”
　　＊
　　又是新的周一，余牧和往常一样背着书包上学，但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她和往常又有些不同。
　　平常不苟言笑的她，今天明显唇角带笑，是那种走路看地面都会笑出声的状态，心思雀跃，快要飞上天。
　　黄婷婷在她身后，几个快步跟上她，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笑道：“喂，走那么快干嘛？刚刚学校门口没看到我买包子啊？都不等等我。”
　　余牧看到黄婷婷，唇角的笑还未消散，“还真没看到。”
　　“所以周六到底什么情况？也不和咱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黄婷婷的八卦心只增不减，特别是在余牧这件事上，简直恨不得马上扒开她的嘴。
　　余牧觑了她一眼，“黄婷婷，八卦婆。”
　　“哼，不说就不说。”黄婷婷识趣地没再问了，毕竟这是余牧的私事，说不说在于她自己。而且以她对左仟浔维护的程度，应该暂时问不出什么。
　　“我姐说，高考完之后，就答应和我在一起。”余牧咧嘴笑。
　　黄婷婷捂住耳朵，表示不想听，“啧，别说了，可酸死我了。”
　　“诶，对了，你姐呢？今天怎么没走一起？”
　　“她上午有事，暂时不来学校。”
　　*
　　上午左仟浔没课，正好她爸左伟有空，说是来A市看她。
　　左伟平常忙于工作，父女俩见面的时间少，但关系一直都挺好。
　　上午十点半，门铃响起。左仟浔忙去开门，门一开就见一个身材魁梧，络腮胡的男人，很壮实，身高估计有一米八。
　　“爸，你这胡茬得刮一刮了吧？”左仟浔侧身，给左伟让开道。
　　“害，男人嘛，有胡茬才好看。”左伟进了左仟浔的房子，目光在餐厅和客厅扫了一圈，手里的几个礼盒放下，说：“这是你妈非要我给你捎过来的特产，放这儿了啊。”
　　“好，就放那儿吧，你在沙发上坐一会儿。”
　　左伟也不拘谨，到沙发坐下，由于他人高马大，坐在沙发上，显得沙发特别的小。
　　“爸，你喝茶还是喝白开水？”
　　“白开水吧。”左伟目光落在客厅电视柜上，发现柜子上有一张左仟浔和别人的合照，眯着眼睛仔细看，是个小姑娘。虽然没见过面，但大概也知道是谁，“那个，照片上的是余牧吧？”
　　“是。”
　　“她在你这儿住得还好吧？”
　　左仟浔倒水的手稍稍僵了一下，抬眼看了左伟一眼，发现他没什么异常。
　　顿时惊觉，是自己敏感了。
　　“她挺好的，成绩进步了很多。高考正常发挥应该会有不错的成绩。”
　　“那不错啊！这阵子真的辛苦你了，余建军那天打电话给我，说他很感谢你，说是毕业之后请你吃饭。爸爸也得谢谢你帮这个忙，毕业之后，余建军就接她回家，这两个月还得辛苦你一下了。”
　　听到余牧毕业后要回家，左仟浔满心失落。
　　她当然是舍不得她的，如果可以，想和她一直住在一起都行。可是得面对现实，她和余建军之前本来就说好的，余牧寄宿到毕业，所以最后回家也是必然的事。
　　“你怎么了？不是很高兴？”左伟向来敏锐，见左仟浔不说话，察觉到一点端倪，以为是她最近工作压力太大，毕竟当班主任的，事情应该会很多。
　　“没。”玻璃杯的水已经倒满，几乎快溢出来，左仟浔连忙停止，捏着水杯走到沙发旁，递给左伟，“爸，喝水。”
　　左伟接过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又放下，才说：“对了，仟浔，我和你妈妈商量了很久，有一件事还是决定和你商量一下。”
　　“你说。”左仟浔坐在左伟身旁，目光落在茶几的杯子上，有些发怔。
　　“我和你妈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谈恋爱的事。我们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想法不同了，不像我们那个年代，到了这个年龄就该结婚。爸爸妈妈也不奢望你立马结婚，就是想着......你能不能考虑找个男朋友？有人照顾你，总是好的。”
　　意料之中，却又有点意料之外。有人问这个问题很正常，可是现在问这个问题的是左伟。
　　在左仟浔的印象中，左伟几乎不干涉她这些事，从来不问她谈不谈恋爱，结不结婚，一切以她个人意志为主。可是什么时候开始，连左伟也关心这种事了呢？
　　左仟浔侧目去看左伟，发现他的额头上已经多了几道皱纹，皮肤也比以前苍老了不少。
　　原来左伟已经不再年轻，而她自己也已经长大了，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
　　“爸，我暂时不想谈。”
　　“每次都是这么回答，爸爸有时候都在想，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简简单单几个字，听得左仟浔心揪着疼。
　　的确是出了问题，而且问题的根源就在她自己，可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和余牧发展成这样，以后该怎么解释？
　　现在只是面对左伟，以后还要面对的人有余建军、文莉、薛阿姨......
　　“爸，你来A市不会是为了专门和我说这个吧？”左仟浔蹙眉，心情有点烦躁，她压根不想谈这些。
　　“倒不是，我是来恭喜余建军的，他之前立功不小。正好最近有空，来看看他也看看你。”
　　“嗯。”左仟浔点头，谈起余建军，那种内疚感又席上心头，简直快把她压得喘不过气，只想闭口不语。
　　“所以今晚咱们一起吃个饭，正好我也见见余牧那孩子，平常都听你们说，从来没见过她。”
　　“嗯。”左仟浔起身，去阳台收衣服，不想和左伟坐在一起，害怕多坐一会儿，他又会问出其它问题来。
　　以前没这个烦恼，不想谈恋爱就不谈。
　　可现在的重点是，她不是没有喜欢的人，也不是不想谈恋爱。
　　两个月后，她就会和余牧正式在一起。想到那时候，她们不能光明正大，还得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心里就不是滋味。
　　这已经是最理想的想法，往更坏的方面想，如果……她们的关系被发现……
　　左仟浔掌心都是冷汗，浑身冰冷，仅仅只是设想，都觉得很难。
　　左伟察觉异样，能明显感受到左仟浔气场不太对。
　　“闺女，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感觉你有点儿不高兴。”
　　“没，挺好的。”
　　“害，可别不开心了，谈恋爱的事，我也就是说说，要是你真的不想谈，我也不催你。反正过几年结婚也行，不着急。”
　　左仟浔唇角扯出牵强的笑，“好了，爸，你别操心了。可能昨晚没睡好，今天精神不太好，别多想了。”
　　左伟点点头，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又喝了一口。
　　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说：“对了，你妈让我特别提醒你，现在的年轻人，就流行搞什么同性恋，男的和男的，女的和女的，你可千万别去跟这个潮流啊，听到没？”
　　左仟浔有点惊慌，抬眼去看左伟，“我妈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妈这不是天天网上冲浪吗？不知道哪儿听些歪门邪道，说什么家里孩子不结婚的要小心了，可能是心理出了问题之类的，就知道搞这些。”
　　左伟一边说，一边看左仟浔的脸，发现她脸色苍白，连唇都少了几分血色，突然又觉得自己说这话是不是伤到了她？
　　连忙改口：“不过我觉得啊，你妈是瞎操心，新闻看多了，什么都往自己闺女身上扯，别管她！我就带个信儿，爸爸可不是这么想你的，放心！”


第六十六章
　　左伟还想继续说什么, 左仟浔打断他：
　　“爸，我要真是同性恋呢？”她直勾勾地看着左伟，语气带着试探。
　　左伟愣了两秒, 随即笑道：“就开个玩笑, 怎么还认真了？你不可能是, 你看, 你妈和我都很正常, 咱们家庭环境也很健康，不可能有这样的事。”
　　左仟浔突然认真起来：“爸，同性恋不是不正常, 它只是一种性向，喜欢同性不是变l态，和家庭扯不上什么关系。什么家庭出身的都可能是同性恋, 同性恋和异性恋没什么区别。”
　　左仟浔说完这话, 再看左伟时，发现他表情十分不解, 两杠眉头都皱一起了。
　　左伟拿出家长姿态：“仟浔, 你这是书读多了，连思维都不正常起来了。男女结合是天经地义的事, 若是男的和男的，女的和女的，这世界不乱套了？”
　　无言以对, 一瞬间左仟浔全明白了，她在对牛弹琴，所以刚刚那段话说得很多余。
　　旋即想想也是，要是说两句话就能改变老一辈的想法，那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深柜那么多与家里断绝关系的同类了。
　　“算了, 爸，你先歇会儿吧，如果想睡觉到我房间去睡。我还有作业要改。”左仟浔放弃了，至少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快逃到书房去。
　　她折身往书房走，好心情全没了。
　　＊
　　中午放学后，余牧收到左仟浔的消息，说是和家里人一起吃午饭。吃饭的有余建军、薛阿姨、还有左仟浔的爸爸，左叔叔。
　　估计大家为了照顾她，选择吃饭的地点离学校很近，出了校门徒步三四分钟就到了，是一家普通的中餐馆。
　　余牧到的时候差不多十二点，服务生领着她进了一个包间，进去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到齐了。
　　“爸、薛阿姨。”余牧目光落在左伟身上，对方朝她笑笑，“这是左叔叔吧，叔叔好。”
　　“欸，小牧你好，原来长得这么高啊。”左伟目光在余牧身上走了一转，感叹：“老余，你这女儿是当警察的料。”
　　余牧听了，下意识看向余建军，发现他脸上是自豪的笑容，余建军还说：“我这闺女以后就想当警官来着。”
　　“那可好啊，让她考咱们总指挥部那边的军l校，培养出来绝对是个人才！”
　　余牧没搭话，礼貌笑笑，她放下书包，在左仟浔身旁坐下，小声叫了她一句：“姐姐。”
　　左仟浔点点头，桌子下拉过余牧的手，在她指节上轻轻捏了几下，说：“嗯，刚刚我点了你最喜欢吃的菜，青椒炒肉，焖排骨，还有豆角，这些够吗？不够你再加几个。”
　　“够了够了。”余牧握着她的手，也舍不得放开，手指轻轻摩挲左仟浔的手背，指尖轻触，有种触电痒痒的感觉。
　　一整个上午没看到左仟浔，她很想她。
　　三个大人也在聊天，没注意到她们俩，大家各聊各的，余牧开始和左仟浔说今天上课的趣事，嘴里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左仟浔只是看着她，唇角带笑，觉得余牧话多的时候超可爱。
　　没过一会儿饭菜上桌，大家才开始吃饭。
　　饭前左伟给余建军倒了杯酒，男的喝酒，女的喝饮料，大家先碰了一杯，说了几句客套话。
　　接着两位男士便开始喝酒，一杯碰一杯。
　　“爸，余叔叔，你们还是吃点菜吧？”
　　“没事！你们先吃！我们喝酒先，然后再吃点花生米当下酒菜就行。”
　　余牧低头乖乖吃饭，没搭话，她其实有点儿饿了，当学生的，就没有中午放学不饿的情况。
　　很快，就变成了两两聊天，余建军和左伟聊，左仟浔和薛阿姨聊，而余牧则是闷头吃饭，偶尔听听他们的聊天内容。
　　薛阿姨语气温善：“最近工作忙不忙啊？当班主任，该是很忙吧？”
　　左仟浔笑着答：“还好，工作量一直都比较稳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正在喝酒的左伟声音突然放高：“是啊，我也觉得阿新这小伙子行！我就寻思着给我们家仟浔介绍，她呢，老是不听，还不准介绍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