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卧室门,没有走进去,而是斜斜靠在门框,“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路知雪抱着他的衣服,白发凌乱,阴鸷的烟灰色眼睛发红。看见怀童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变成蛋花状,眼泪就要掉不掉地在眼眶。
他张着嘴,像是想扑上来却又不敢,只能在原地委屈,“哥…”
怀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拿出手机,“路家有没有能来接你的人?联系方式告诉我。”
黑蛇是见过路知雪的,这个总喜欢和他抢主人的人!
它用一双豆豆眼警惕地看着路知雪,从怀童的口袋钻出,游弋往上。
路知雪瞪它。
黑蛇也不甘示弱。
但在怀童看过去时,一人一蛇又默契地移开视线。
怀童没有和他周旋的心思,他直接地又问了一遍:“电话,或者自己找人来接,选一个。”
路知雪听见这句话,蛋花状的眼睛里转圈圈的眼泪就啪嗒啪嗒下来了。
“哥、你信我……”
怀童不是那种喜欢“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狗血古早情节的人。
有事情一定要解释清楚,这曾经是他和路知雪的约定。
路知雪在车上的解释,他是相信的。
只是许多混乱的事混杂在一起时,他也分不清楚他是否继续能够以正常关系和路知雪相处。
加上当年的事情…
路知雪哭得很凶,眼泪一颗一颗掉,同时还微微张唇,露出里面一截殷红的舌。
似乎在渴求什么。
口欲期?还没过去?
怀童皱眉,“我们已经分手了。”
路知雪摇头又点头,鼻子通红,泪眼涟涟,语气磕巴:“没、没有…童童,”
“头,痛…”
路知雪哭得很惨,他抽抽噎噎地抱着衣服,像是抱着什么宝贝。
在怀童面前,他就像是回到可以依赖的港湾,所有情绪都不加掩饰。
怀童被他哭得额头青筋直跳。
他收回前面“路知雪变得沉稳”的话。
路知雪还是他刚从森林里捡到的那一只没断奶的野兽。
凶狠、护食,加一个黏人。
无法,他把小乌放在门口的桌子上,然后掩上卧室门。
被放在桌子上的黑蛇看着关上的门,脑袋上缓缓冒出一排问号:???
熟悉的气息靠近。
路知雪紧紧闭着眼,黏糊糊蹭上去,不停用嘴唇去蹭怀童的脸。
“童童,童童…痛,”
动物表达亲热的方式有很多种,鸟类会啄喙、跳舞,大象会用鼻子抚摸彼此……
但在森林里生活了十几年的具有高等动物学习能力的路知雪,将这些都学了遍。
他想把学到的,都对怀童做一遍。
他搂住怀童的腰,患了皮肤饥渴症一样贴近,甚至想掀开那一层碍人的布料。
怀童掰正他的脸,动作粗鲁还有点凶,“一还是二?”
路知雪睁开烟灰色的眼睛,有些懵懂。兴奋到极致,他喉咙里只能发出一串让人听不懂的声音。
类似兽类求偶成功的愉悦叫声。
“2…”
路知雪张嘴模糊地发出一声,涎水便从嘴边流下,像是野兽对着自己的雌兽配偶流口水。
只是帮助,他不想路知雪晕在这里,这样他会很麻烦。
仅此而已。
怀童心里默念,冷静地伸出提前洗干净的手,替他抹去嘴角的涎水,紧接着两根手指伸入,轻轻按压舌苔。
路知雪清冷的脸是不正常的酡红。他餍足地舔吻怀童的手指,吃了没一会儿。似乎是不满足,又抓着怀童的手,往嘴里塞。
犬齿摩挲指节,舌头吮吸指尖。路知雪兴奋得灵魂都在颤栗,他咕噜咕噜地吞咽口水,来不及咽下的就顺着那节藕白的手指往下流,流满怀童的手。
怀童低头看他。
野兽没有人类的纲理常识,怀童在森林里捡到路知雪的时候,路知雪就喜欢对他又亲又啃。
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这是路知雪迟来爆发的口欲,更不知道路知雪以为他是他的雌兽配偶。
他只知道开始时,他经常会在大半夜被胸前沉重的湿濡感惊醒。只要睁开眼睛,必定能看见路知雪顶着一头凌乱的白毛,趴伏在他身上。
看见怀童醒了,路知雪还会红着脸,露出一口大白牙,涎水滴滴答答往他身上掉。
后来他慢慢教给路知雪许多东西,路知雪才没有再做这种事。
不就和现在一样么,一年了,还是没什么变化。
似乎一年前夜里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荒诞怪奇的白日梦。
怀童有些恍惚。
他的手指已经被咬得满是红痕,路知雪满足地蹭蹭他的手,整个身体都往他那边贴,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咕噜声:“哥……哥…”
怀童矮身,两人胸前的十字架碰撞一起,而后又分开。他轻声:“他们对你好吗?”
路知雪茫然地抬头,眼里全然是懵懂。
没听到?
怀童细细看他的耳朵,这才发现路知雪的助听器有些歪。他伸手替他扶正。但在碰到助听器的那一刻,手指似乎都被烫到。
之前在车上没怎么注意到,现在仔细看,路知雪耳朵上的助听器,还是他当年买的那一只。
怀童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默了默,把衣柜里的外套拿出来,堆在路知雪身边,拍拍床,“你该睡觉了。”
没有药,唐白也不在,只有他的味道能让路知雪的头疼缓解。
路知雪如获珍宝,他把衣服全部往自己怀里堆,亮起眼睛,希冀地看过来,“我和…童童,一起……”
怀童沉默,直到路知雪又蹭过来想要咬他脸时,他才反应过来把人推开,匆匆出了卧室。
小乌一直守在卧室门口,见着怀童了,它委屈地嘶嘶两声,在怀童脚边打转。
怀童把黑蛇放到肩膀上,走两步后虚脱地躺在沙发上。
黑蛇会意,又圈出一颗糖,举到他面前。
怀童想摸摸它,但又懒得抬手,只能躺在沙发上有气无力:“谢谢小乌。”
糖分让身体恢复了点力气,他打开手机,果然在微信联系人那一栏看到两个红点。
一个是红毛,一个是裴屿。
好友位而已,没要求要陪聊,况且裴屿指不定是来找他算账的。
于是他点了通过。
但他低估了裴屿的话唠能力,也猜错了裴屿的目的。
裴屿:哥哥哥哥哥!我能这么叫你吗?
裴屿的头像是一只戴着向日葵头套的大金毛,大金毛吐舌头笑得很憨。
裴屿:我今天话还没有说完,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哥!
烦人的消息不断弹出来,怀童眉毛跳了跳。
他问牧东。
HT:拉黑了需要退钱吗?
牧东:需要[微笑]
HT:。
怀童最近穷得揭不开锅,小乌都要跟着一起挨饿。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这位少爷拉黑。
于是,怀童忍受了裴屿长达十分钟的彩虹屁。不过他奇怪的是,裴屿居然不讨厌他?
也没把他的身份告诉裴青学。
裴屿好像猜到他在想什么。
裴屿:我知道哥你不想见我哥那王八蛋,所以我不会跟他说哒[可爱]
可爱的小黄脸表情配上金毛头像,更憨了。
怀童:....
裴屿:哥哥哥!你别不理我呀[哀求],我听牧哥说,哥最近在找工作吗?
裴屿:我叔叔是一档综艺节目的导演
裴屿:他们准备做一期滑板相关的,我跟他们介绍了你,所以想问问哥方不方便去做指导嘉宾呀?
指导嘉宾=工作=钱。
怀童来了点兴趣。
HT:有什么要求?
裴屿:不需要什么要求!!你是我的偶像哎!你一定可以的!
怀童拿到导演的联系方式,道谢承诺无条件答应裴屿一件事后,就关掉和裴屿的聊天窗口,敲牧东去了。
牧:你找到工作了?
HT:找到了,不过需要你帮我去联系,蛙蛙直播那边的直播也需要停一段时间
牧:直播要停?估计粉丝又要闹了
牧:什么工作?
怀童吻了吻十字架,四肢似乎又重新有了力气。
HT:大概是在一个节目里当指导嘉宾
其实裴屿只跟怀童说了滑板,但是根据裴屿提供的信息,这档节目的拟邀请固定嘉宾并没有完全确定。
也就是说,他有机会。
只要有机会,他就有信心能让导演选他。
那边,牧东也同时挑眉。
牧:什么时候去?
HT:明天,你和我一起
牧:有工资吗,小少爷
HT:什么时候少过你的?记得蛙蛙直播请假
节目嘉宾啊…
牧东穿着背心坐在地上,先是捂着脸低笑,而后忍不住大笑,笑声盈满整间屋子。他打开窗,看着窗外的夜空,猛地喝了口酒,喉结粗鲁滚动。
明天大概是大晴天,星星格外多。
牧东伸手,用手圈住其中最闪耀的那颗。
啧。
他似乎要见证一颗不得了的新星,一个耀眼奇迹的诞生。
第14章
第二天一早,牧东在直播间公告上替怀童挂了请假条——有事,归期不定。
十分之敷衍的请假条,公告更新的那一刻,一大波粉丝留言涌来,差点把牧东卡下线。
=不懂就问,归期不定的意思是,黑神请假是要回乡下结婚吗[微笑]
=楼上格局小了,盲猜一个打电竞去了
=我靠,我记得上次有老牌战队邀请他了吧??他没去?
=肯定没去啊,去的话怎么可能这么久都没有动静
=说不定是去试了,然后太菜被退了
=呜呜呜呜呜呜又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老公了呜呜呜呜呜
=鸽子就该被炖了[微笑]
……
出租车上,牧东和怀童正在前往和节目导演约好的见面地点。
牧东递手机让怀·鸽子·童看留言。怀童嘴里嚼着糖,已经进入不想思考的懒人模式,他说:“鸽子就该炖了,说得好。”
牧东看过去,“铁锅炖自己?”
口袋里的小乌被他从窝里挖出来,现在正困倦地打瞌睡。
怀童咽下最后一颗糖,闭上眼,低声:“嗯。”
他昨晚没有进卧室,在沙发上蜷缩睡着了。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在床上,被一堆堆成窝的衣服围着。
他不知道是路知雪大半夜等他睡着了,再偷偷摸摸出门把他叼回窝里的。
当时路知雪已经离开了,还在桌子上给他留了纸条。
怀童声音倦怠,听着很困。
牧东凑近些许才发现他眼底有很深的乌青,一看就知道昨晚没睡好。
和昨晚在卧室里的人有关?虽然不知道怀童和那人是什么关系,但牧东相信怀童不会做出过分的事。
他把手机关了静音,帮怀童把窗户升上去,“睡吧,到了我会叫你。”
怀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音,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
他们约的地方是一个餐厅的私密包厢。
怀童和牧东先到,提前进了包厢。过了两分钟,门被推开,一位穿着便装的长相周正严厉的中年男人走进,身后跟了一位戴帽子的助理。
在看到怀童的那一刻,那位助理脚步似乎是停顿了一下,而后不动声色地把帽子压得更低。
牧东拉着怀童站起来,“裴导,您好。”
他说完,身边的怀童迟迟不出声。牧东看过去,才发现他在看裴砚山身后的助理。
裴砚山便是裴屿口中的叔叔,是导演界声名显赫的领军人物。电影专业出身,出道即巅峰,获奖无数,且一直在巅峰。
有人称他在导演方面,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天才。但裴砚山很快用行动告诉大众,他不仅有天赋,他还有钱。
裴砚山喜欢挑战。导演对于他来说,与其说是职业,不如说是兴趣爱好。因此他格外任性。电影拍爽了,他拍电视剧;电视剧拍爽了,这不,他又转战综艺了。
《挑战学院》便是裴砚山转型的第一部 综艺,主题是挑战和旅游。内容不仅仅包括极限运动,还有电竞、荒野求生、密室逃脱解密等。
这档综艺的初定固定嘉宾为五人,每期会有飞行嘉宾。
因为裴砚山的名气大,这档综艺从放出风声开始就一直被各方热烈讨论,节目热度一直很高。
牧东手下偷偷扯了扯怀童,示意怀童主动问好,留个好印象。怀童这才收回视线,朝中年人点头,“裴先生,您好。”
裴砚山是个爽朗和蔼的人,并没有在意他的慢半拍,加上牧东的交际能力,两三句把人哄开心了。
双方寒暄几句后点了餐。
牧东和怀童在来之前就已经提前商量好了今天的目的——让裴砚山满意,拿到节目固定嘉宾的位置。
一个素人想要成为节目固定嘉宾,似乎是难于登天的事情,但怀童说他有办法,牧东也就由他去了。
只是……这一刚开始,牧东心里奇怪,似乎是顺利得过头了。
裴砚山似乎对他们很满意,就算怀童一直坐着不说话,他的语气也都是笑眯眯的。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无论他们说什么,他都会当场答应。
难道裴砚山别有目的?
牧东是了解过娱乐圈的腌臜事。他不动声色地试探了几句,发现裴砚山没有这个意思后歇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