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有人给皇帝献药,皇帝会让钟津检查一番。钟津碾碎一颗闻了闻,又尝了一点,药能补肾益精,最近皇帝沉湎女色亏损过度,身子空虚不少。
皇帝又翻看折子,其中一本是户部尚书杨泰弹劾太子的。杨家和沈家结了姻亲,皇帝虽然对这件事情微微感到不满,但他平常十分宠爱杨泰,如今杨泰频频针对慕锦钰也让皇帝感到满意。
钟津检查好后,恭恭敬敬的道:“这些药没有任何问题,不过,陛下日日消渴夜梦见物,不宜再临幸宫妃。”
皇帝想趁着自己年轻再生几个孩子,他咳嗽了几声,威严目光扫过钟津:“朕吃了几天药没有任何好转,钟津,你的医术也治不了朕吗?”
钟津道:“臣等无能,无法让陛下身体痊愈,陛下症状药石难医,不如请名道士进宫祛一祛邪。”
皇帝的脸色蓦然阴沉下来,挥挥手让钟津下去了。
入秋后房间里的摆设都换了一遍,金秋送爽,院中的梨树果子成熟,金灿灿的一片,房间里的地毯也是暗金色的花纹,金银摆设也更多一些,窗子打开后房间里格外明亮,不像夏日里凉气森森一片清幽。
卧房里的床帐也换了颜色和式样,丫鬟们忙着将被褥换成新的,绣娘们昨日才将新的送来,因为宁环素来挑剔,所以一针一线都格外细致。
被子比夏日用的稍微厚了一些,过段时间天气更冷,又该换新的过来。
丫鬟送了一个果盘进来,正要转身离开,慕锦钰就从外面回来了。
丫鬟赶紧退出去。
慕锦钰道:“怎么买了一个人回来?”
宁环拿了一个橘子给他,慕锦钰剥皮喂了宁环一瓣:“他有什么用?”
“他是杨泰的儿子。”
慕锦钰道:“杨泰在外面养外室生下的?他夫人知道后不宰了他。”
宁环笑了笑:“过段时间才让她知道。你调查得怎么样?”
“正在筹谋了。”慕锦钰道,“宫里有消息说皇帝最近不大好,秋猎快到了,他不敢让诸王知晓他的身体状况,一直都在吃药。”
“秋猎——”宁环道,“布置的时候,你能安插进人吗?”
慕锦钰点了点头:“应该可以。”
宁环把他拉过来:“我有一计。”
慕锦钰凑过去听,等宁环说完,他偏头在宁环脸上亲了一口:“可行。宁环,你身上好香。”
宁环垂眸轻声道:“明天我去金明寺里斋戒两天,听一听大师讲经。”
慕锦钰“嗯”了一声。
今天丫鬟们收拾房间,不少东西都翻了出来,宁环看到一旁放着个精致的红木箱子,箱子看起来很眼生,他一时好奇便走了过去看看。
慕锦钰脸色微微一变。
宁环打开之后看到里面的东西,眯了眯眼睛,随手拿了个东西出来。
他手指修长素白,与玉色的珠子相映衬,一时分不清哪个更白,宁环道:“这个是什么?从哪里来的?”
一串长长的玉珠放在里面也算是稀罕,宁环一时猜不出是做什么用。他见慕锦钰不回答,又拿了一个小罐子来看,药罐打开一股浓香扑鼻,宁环闻出了这是催‘情的东西,闻多了迷乱心神,赶紧合上了。
次日一早慕锦钰就去军营了,宁环照旧等天亮了才起来。
楚何过来的时候宁环还在梳头发,他对宁环道:“太子妃,人都准备好了。”
他喝了一口清茶:“把杨挥也带上。”
“啊?我们要上山,带他这个瘸子做什么?他腿脚不知道能不能上去。”
“千里迢迢走来了京城,上山也不难,让他拿着东西左右伺候。”
楚何应了一声:“是。”
杨挥在话本中出现过,慕锦钰后期与杨泰产生冲突的时候,杨挥先是千方百计去刺杀杨泰,后来又突然出现给了杨泰关键的打击。
他是杨泰科举前与一名农妇生的孩子。杨泰出身微寒,京城旁人都当他之前穷的娶不上媳妇,中了探花后才被文国公召为女婿,实际上杨泰入京的时候杨挥就两岁了。
那名头发稀少死在京城的老人是杨泰的父亲。穷乡僻野里难能听到外面的消息,他们也是出去逃难才知道京城有个大官叫杨泰,一路讨饭来了京城,结果被杨家恶仆轰出来了。卖身葬祖父这段日子里,杨挥四处打听一下杨泰的事情,发现这确实是他的父亲。
哪怕进了太子府,杨挥也一直想着杨泰的事情,他这两天一句话都没有说,其他人都怀疑太子妃买了个哑巴回来。
进入金明寺之后,宁环就去和方丈见面去了,他们一群人也没有什么事情做。
楚何无所事事:“今天我们是要留下来吃斋饭了,我一天不吃肉就不痛快。”
杨挥的母亲太过饥饿吃了观音土被撑死的,听了楚何的话也不理他。
楚何有些烦躁:“你还真的是哑巴啊?”
宁环一行人来金明寺并不隐秘,曲从南嫌弃王府厨子做饭难吃,一大早上出来吃饭就看到轿子过去了,他认出了宁环身边的楚何,让人打听了一下。
曲从南问:“他去哪儿?”
“应该是上山拜菩萨。”一名小厮道,“刚刚听到他们说什么金明寺。”
“原来这样……”曲从南道,“快给我弄个轿子,我也喜欢上山拜菩萨。”
小厮一脸不解:“啊?”
他跟了曲从南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人主动进入寺庙。
曲从南昨天晚上一直都做梦梦见宁环那张脸,看到宁环穿男装后,曲从南瞬间不觉得慕锦钰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了,他觉得宁环长得更秀美漂亮。
小厮知道曲从南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如果太子知道了,恐怕您——”
曲从南脸色一黑:“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金明寺的僧人也不知道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太子妃过来后大方添了许多香油钱,随后杨大人一家子也过来烧香拜佛,最后还来了个坚王府的小公子。
坚王府的小公子倒是好糊弄一些,告诉他方丈现在有事,不方便见客,他就不缠着了,去寺庙其他地方溜达着看看。
杨泰一家却不能轻易得罪,这位是个权臣,无论如何都不能冒犯了。
僧人耐心解释:“太子妃娘娘来得早些……”
“你去里面通报一下,就说我们大人来了。”杨家的下人道,“太子妃肯定会给我们大人面子。”
僧人只好过去了,片刻后他又回来:“太子妃不让打扰。”
杨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她曾经见过宁环,那个时候宁环还没有出嫁,定远侯府没有什么实权,在京城的地位比不上杨家,宁环每次见到她就殷勤问候,如今做了太子妃摆起谱来,自己的面子都不给。
她冷笑一声道:“陛下尚且会给我们几分薄面,他与太子成亲后倒是威风。太子如今也是,有军功在身就是和从前不一般了,成日里耀武扬威。”
不远处,楚何磕着瓜子儿给杨挥介绍:“那位一身珠翠的是杨夫人,我们太子妃进寺庙都穿一身素,她倒好,戴一头金钗。旁边那位年轻人是杨公子,今年十七岁,据说人很聪慧,太学的先生都喜欢他,以后肯定也要当大官,咦,你俩脸盘长得有点像,眉眼也有点像。那个穿紫色衣袍的就是杨泰了,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咱们太子都要给他几分面子啧啧……”
第47章 47独发晋江文学城
杨挥目光扫过杨家的几个人,一旁的几个伺候杨夫人的丫鬟穿得都比杨挥家里那边的财主夫人穿得体面。
杨泰在他小时候就离开了,杨挥从来没有见过自己这个父亲,从小就听祖父讲起父亲读书有多刻苦。
可惜杨挥从小就不是什么好学的人,家里也没有钱再供他念书,小时候脚腕被捕兽夹子给夹住落了伤,二十来岁连个媳妇都没有娶上。天灾人祸降临,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和祖父死去,如今又看到亲生父亲位高权重家庭美满,一腔愤懑不知道往哪里宣泄。
楚何看他眼睛突然红了,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到了他,他有些无措:“你怎么回事?回头让太子妃知道了,他还当我欺负新人,把我给骂一顿。给你点瓜子儿吧,你吃不吃?”
杨挥把楚何的手推开了:“不吃!”
方才楚何说话时特意压着嗓子,杨挥这句声音却很大。
瓜子儿撒了一地,这边动静也惹来了杨家人注意。
寺庙里本来就常常有僧人打扫,地上也是干干净净的,楚何不想惹事赶紧去捡地上的瓜子儿。
杨家那位少爷突然走了过来,他对楚何道:“你是太子府的人?”
楚何起身拱了拱手:“小的陪着太子妃娘娘来上香。”
杨少爷道:“寺庙是个清净的地方,你在这里吃东西对佛祖不敬。难道太子妃就没有嘱咐过你?”
楚何心里也不高兴,这个杨少爷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指点他。太子妃给寺庙捐了那么多银子,他瓜子儿掉地上怎么了?他又没有乱吐皮。
杨少爷又看了杨挥一眼,他莫名觉得杨挥眼熟,一时间却不知道在哪儿见过。
杨挥狠狠的瞪他一下,转身到别处站着去了。杨少爷这才发现这人的腿脚有毛病,回头和杨夫人道:“太子府怎么用残疾下人,一群人都没有什么规矩。”
杨夫人就喜欢多管闲事,杨少爷和她一样,看见什么就来评说一二。
杨夫人阴阳怪气的道:“定远侯府出来的女儿能有什么规矩?婚前就和其他人纠缠不清,不干不净。”
楚何眼皮子跳了跳:“杨夫人,您怎么说话的?”
杨夫人笑笑道:“怎么,你这个刁钻奴才要编排些谎话让我和太子妃生出嫌隙吗?”
她不承认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倘若楚何到宁环面前乱说,那肯定是这个奴才蓄意挑事。
在杨府中,杨夫人的地位是最高的。杨泰一路被提拔全是仰仗她爹,如今文国公还未去世,杨泰对杨夫人尊敬有加,两人成婚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起过任何矛盾,杨泰也没有纳过一房小妾。
京城各家的夫人无不羡慕杨夫人。
楚何也不想挑事,咬咬牙只得忍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回头到太子面前告状去。
下山后看到天色略有些阴沉,杨夫人道:“要下雨了,只怕太子妃得被困山上吃斋饭。”
杨夫人的亲生女儿嫁到了沈家,沈家对杨小姐很好,沈贵妃还经常让杨小姐进宫陪她。杨夫人这次来金明寺是为了给女儿祈福求子。
傍晚时居然下了雨,绵绵秋雨让下山的路特别难走,曲从南索性就不走了,他让寺庙里的僧人给自己收拾了个房间,顺便问了问宁环住在哪里。
得知宁环和自己住的不是一处,曲从南有些不高兴:“为什么?”
僧人耐心和曲从南解释:“您不能和女施主住在一处。”
曲从南才不信宁环是个女的,看过宁环穿男装后他绝对不信这个。
虽然宁环和慕锦钰成婚了,但两人看着不太和气,这是赐婚,又不是人自愿的。
曲从南来京城还没有见过比宁环更标志的美男子,他想尽办法去找宁环住哪里。
楚何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宁环。
宁环将发间玉簪摘下,外面雨丝绵密,他墨发散在身后,玉白的面容略有些冷淡。
宁环性情没有那么暴戾,曲从南不惹出什么大事来,仅对慕锦钰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不会随意动杀心。坚王府有些势力,不能随意去动。
而且看情况,对方也没有搞事的脑子,跟踪自己只是出于好奇,连行踪都没有遮掩。
“不要管他。”宁环淡淡的道,“当他不存在就好。”
半夜金明寺里突然遭了刺客,曲从南受了点伤,整个寺庙的人都被惊动了。
懂医术的僧人被请去做法事了,今天恰好不在庙里,宁环去了曲从南的住处给他包扎了一下。
曲从南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宁环待人从不温柔,上次见面泼了他一脸茶,这次对他也没有好脸色。
曲从南被宁环大力包扎好之后,瑟瑟的捂着受伤的胳膊:“这下好了,秋猎时我也别想打到什么东西,净看他们出风头好了。”
宁环冷冷的道:“来京城这么多天,坚王府得罪了什么人?”
曲从南道:“他们可不是来刺杀我的,他们以为你住在这里,想刺杀的是你。”
宁环眯了眯眼睛。
这次曲从南神不知鬼不觉的跟来了,还讨了一个地方住。想必是刺客没有打听清楚宁环住在哪里,误把曲从南当成了宁环。
曲从南有些委屈:“我亲口听他们说出了你的名字,他们见这里住的人是我也特别惊讶。”
说话的时候,曲从南仰头看了宁环的脖颈,喉结隐隐约约,虽然不大明显,总归是有的。
曲从南又道:“我能得罪什么人?我成天在外面晃荡,在哪里刺杀我不好,偏偏跑到这古寺里刺杀?宁环,我可是听说冬沃国的公主可能要嫁给太子做侧妃,人家公主心高气傲说不定不满足于做妾,倘若你这个正妃没有了,她就可以当太子妃了。”
宁环心中也有怀疑,动手的可能是皇帝,也可能是冬沃国的人。
他松开曲从南:“日后不要跟着我。”
曲从南道:“大道朝天,我想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你怎么平白污蔑我跟踪你?对了,你是不是天天用马奶洗手,手怎么白得发光?”
宁环没什么心情与曲从南讲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