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估摸着这只手镯能卖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足够在京城买一个不错的宅子了。
宁环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册子,等到傍晚的时候,他去了自己在京城的当铺。
果不其然,手镯到了杨弛的手中,又很快进了当铺里。当铺的老板只用了五百两就把这个手镯给买下来了。
物归原主,宁环抚摸着这只手镯,眸子也微微眯了眯。
他看了一下,阿芙蓉在大洛朝种植很少,生药库的阿芙蓉基本都是一个叫做金朔的地方进贡的。金朔的土司这两年都会进贡大量的阿芙蓉,他们那个地方似乎是大洛朝最早种植阿芙蓉的地方,所以金朔每年都会进贡上百斤阿芙蓉。
宁环一时之间觉得金朔这个名字耳熟,大概话本中提起过,应该笔墨描写不多,所以宁环也忘了具体写它什么了。
阿芙蓉主要用来止咳治痢疾,但它价格高昂,可以代替的有很多,宫里也没有那么多贵人得咳嗽痢疾,今年宫里消耗了不少,基本都是太医院用掉的。
既然皇后用的阿芙蓉来路正当,宁环也就吩咐手下的人不必在京城里继续查探了。
当铺中的人员这段时间被宁环换过不少,其中一名偷偷的对宁环道:“小姐,昨天我在一个药铺打听了一下,一个掌事的说您需要阿芙蓉的话,可以给您弄来提纯的,不过价格高昂,一两金子一两药。这个掌事的也有点来历,听说亲戚在惠民药局当官。”
宁环点了点头:“私下里买一些来。”
马上要过年了,距离除夕只剩下两三天,宁环估计慕锦钰已经到了北境,他写了一封信过去。
慕锦钰的确到了瀚州,他比宁环想象的更早抵达,趁着北境一场大雪,他带兵偷袭了枫丹族霸占的义仓,这座粮仓囤积了大量的粮食是枫丹军队主要的粮食来源。
瀚州当地官员阳奉阴违,同慕锦钰从京中带来的官员基本都是皇帝的心腹,除了一名叫做王均的将领一心支持慕锦钰外,其他将领都反对慕锦钰的决策。
不过慕锦钰并非善类,多数人也知道他独断专行性情暴戾,一到瀚州就杀了几名有过错的官员立威。
京中传了不少书信过来,基本上每天都会有书信传来,无论大事小事,慕锦钰的下属都会禀告给他。
阿喜在旁边安静侍立着。
慕锦钰若有所思:“宁环也在调查阿芙蓉一事,很快就要调查到韦肃的头上了。”
阿喜也知晓此事,犹豫了一下,阿喜道:“您不在京中,太子妃大概是为您分忧解难。”
宁环行事十分隐蔽,各方面都打点得十分周到,若他不是身在太子府,频频动作引来了太子府中密布的眼线注意,慕锦钰也很难知道。
不管如何,这起码证明宁环不是皇帝的人。若他是皇帝的人,不会大费周章来调查这个。
慕锦钰每天都抽空看京中来信,有兄弟阴阳怪气的问候,有下属的密信,可迟迟没有等到宁环的来信。
往下翻终于看到了一封,他脸色微微一变,赶紧把信打开。
慕锦钰从头看到尾,都没有看到宁环说想他。对方只平白直叙了他调查阿芙蓉一事,让慕锦钰在北境放心。
读完之后,他又看了一遍。
最后,慕锦钰对阿喜道:“假如一个人并不剖白,只是做一些对你好的事情,还照顾你的家人,夸你长得好看,阿喜,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阿喜神色复杂:“您是说太子妃么?”
慕锦钰点了点头。
阿喜道:“奴才觉得,太子妃肯定爱惨了您。但他生性内敛,不喜欢将爱慕表达出来,只用行动来证明此事。您要知道,女子大多都很害羞。”
慕锦钰闭上眼睛。
可宁环是个男的啊,他害羞什么?
慕锦钰道:“给楚何写一封信,让他听从太子妃的吩咐,协助太子妃的所有事情,如果太子妃想用宫里的眼线,就让楚何帮他。”
楚何也是慕锦钰的心腹之一。
阿喜原本没认为慕锦钰当真,就算对方当真了,动了感情,也不该将自己的心腹交出来给太子妃用。
万一太子妃有异心——
阿喜不知道怎么说,他小心提醒道:“殿下,倘若信错了人,只怕将来……”
皇帝本就不喜欢慕锦钰,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慕锦钰眼睛仍旧闭着,如果宁环真的背叛了他,或许他就有机会把宁环好好绑起来修理一顿了。
至于死——活着一点都不好,慕锦钰本来就不想活太久,死就死了。
第24章 24独发晋江文学城
北境天寒地冻,很多士兵都受不了这里干冷的气候。北风像刀子一样在脸上割裂,行军时的衣物保暖性并不算强,他们很多手脚溃烂,连武器都提不起来。
这个时候还不是最冷的时候,如果遇到大风或者大雪的天气,行军会更加艰难。所以很多时候大洛朝都会避免在冬天打仗,枫丹选择这个时候占据穹州也是揣测大洛对他们束手无策。
随行的军医也配了药膏给士兵使用,可这些药膏起到的作用杯水车薪,而且耗资很多。阿喜这两天跟着慕锦钰在外,他手上的冻疮也长出来了,赶紧拿出从叠青手中讨来的冻疮膏使用。宁环祖上几代人冬日打仗都用这个药膏,这是他们家祖传下来的,见效特别快,用起来也舒服不油腻。
慕锦钰认出了这是宁环制的药膏。
他对军中事务十分上心,看到阿喜用这个便想起一些手肿得拿不起武器的士兵:“这个有没有用?和军医的比起来如何?”
阿喜道:“我没用军医制的,只用了这个,太子妃给的用了后手就发热。”
慕锦钰还记得药方,当时宁环写了下来给他,眼下正好派上了用场,他告诉了军医。所需要的药材大多都比较便宜,在北境绵羊的油脂也不难得到,军医很快就将新的冻疮膏分给了众人。
枫丹族和中原的文化不同,枫丹人大多野蛮而强横。义仓被慕锦钰偷袭之后,他们的粮草一时供应不够,居然传出了将穹州百姓作为粮食的消息。
一时间军中人心激愤。
慕锦钰来了北境之后便一意孤行,从未听取过皇帝派来的这些老臣的建议,前将军张昭颇有微词,张昭的属下在军中也散布流言说是太子占据义仓才导致穹州百姓经此劫难,将枫丹军队的恶行都推到了太子的头上。张昭更是将此事添油加醋传到了京中。
张昭统领的军队是最精锐的一支,实际上张昭有十多年没上过战场了,一直都在京中养尊处优。慕锦钰明面上并没有任何反应,但大军的前锋将领绝对不能让此人担任,军心也绝对不能动摇,想要在军中立威杀几个瀚州的官员远远不够。
偏将军王均是拥簇慕锦钰的一员,来北境的途中就多次向慕锦钰示好,他在朝中与皇帝关系并不亲近,在武将中是少有的圆滑柔和。慕锦钰本来对王均印象不错。
午夜梦回,他却多次梦见宁环。
与宁环成亲时间太短暂,两人相处也不多,慕锦钰晚上失眠,将两人相处时的所有话语全都回想了一遍。
宁环始终都是不动声色没有太多感情起伏的,开心也只是唇角微勾,生气也只是冷冷扫视。
慕锦钰很想知道宁环真正有情绪时会怎样。
宁环颇有些古怪,似乎知道些什么东西。
“等到了北境,不要相信甜言蜜语巧言令色的下属,无论胜败都不要昏了头脑……”
那日宁环的话语历历在耳,巧言令色的下属是指王均么?
他叫了一名手下进来,冷冷吩咐:“这两天盯着王均。”
除夕的时候军队驻扎在穹州城几十里外,慕锦钰准备夺回穹州城,夜晚将士严密巡逻,慕锦钰在军帐中看着地图,又想起了宁环。
两人新婚燕尔,本来应该一起过年,眼下却天各一方。想了一下,慕锦钰给宁环写了一封回信,时隔多日才给他写回信,也不知道宁环会不会生气。
半夜军中突然有异响,一时间火光连天,慕锦钰擦了一下手指,将信折好放进了怀里。枫丹突然夜袭,慕锦钰的亲兵都来了他的营帐前护卫。
.....
“穹州被夺回了。”太后呷了一口茶水,茶的清香在口中弥漫开来,明明是同一种茶叶,宁环煮起来却有别样的风味,“太子确实有几分本事,说起来他十几岁时也没有这么胡闹,当时也立过军功,后来越长越歪。”
宁环煎好了茶水,浓郁的茶汤注入清透的玉器中,他勾了勾嘴角:“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子若是贤良方正,想摧损的人就多了。”
他修长的手指握了茶器,分不清手和白玉哪个更好看,秋太后若有所思。
这段时间秋太后也想了很多。
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想越觉得慕锦钰小时候和先帝长得相似,都是俊美精致的眉眼。
她也在慢慢麻痹自己,让自己相信宁环的暗示是真的。先帝是死了,但先帝还留了一个孩子,慕锦钰这些年的荒唐只是为了让皇帝掉以轻心,不让皇帝杀他。
太后眉宇间染过一丝哀愁:“太子虽然打了胜仗,将穹州城夺了回来。但他杀掉张昭惹得皇帝大怒——”
“张昭玩忽职守手下巡逻的人未发现枫丹夜袭,太子杀他是重了些。可军中规矩素来无情,哪儿能像京城里事事顾念人情。今天不杀张昭,明天会有另一个渎职的张昭出现,太子及军队侥幸反败为胜了这一次,可下一次呢?”宁环在太后空荡的茶器中注满了茶水,嗓音清冷,“毕竟关乎我们大洛朝的存亡。”
新的一年已经到来了,京城天气和暖了几分,宁环知道北境却一如既往的严寒。
太后现在也老了,她的眼皮耷拉下来,经常回想往事。
这个时候,有嫔妃来给太后请安,是秋妃——太后的外甥女。
秋妃容貌清丽,但在后宫中着实一般,比不上皇后倾城倾国沉鱼落雁,也比不上贵妃妩媚丰满鲜艳夺目。秋家把她送来也是为了稳固自家地位,可皇帝压根看不上她的脸,冲着太后的面子才封了妃位。
秋妃不善言辞,只轻声细语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太后摇了摇头道:“我们秋家的姑娘都这样,学不来狐媚男人的本事,怎么也得不了皇帝的喜欢。”
宁环莫名轻笑一声:“说起这个,秋家小公子倒是风流得很,听说和睿王殿下打了一架,就因为争夺醉花楼的盈盈姑娘。”
太后心神不安,她想起睿王和岳王全都和皇帝一个德行,平生最好美色。一个往醉花楼里听姑娘弹琴,一个往春风楼里找小倌喝酒。这两个表面上和自己亲近,实际上连坐下来喝杯茶的耐心都没有,与秋家更不亲厚,睿王为了一个窑子里的女人居然还把她的小外甥给打了一顿。
太后出家后又还俗就是为了秋家着想,照料照料秋家送进宫的女孩子,如今却觉得自己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等宁环离开之后,太后给秋家传了口信,让他们在朝中扶持太子一把。虽然太子杀了张昭不太对,毕竟也立了大功,功劳将罪过全抵消了,而且张昭是真的该死。
宁环懒懒的从太后宫中出来,走了不久便遇见了皇帝。
皇帝剑眉星目蓄着一些胡须,看起来神采奕奕十分威严。
宁环看过皇帝身后跟着的几个人,一一记住了面孔,这才对皇帝行了一礼。
皇帝听说宁环近来去了太后宫中几次,也随口问了问。
宁环道:“太后听闻儿臣对佛经有兴趣,便给儿臣讲解佛经。”
皇帝自己也知道太后寂寥,因为太后性格古怪,公主皇子们都和她不亲近,就连皇帝自己也不愿意多去太后那里。
宁环和皇帝期望的有所不同,皇帝本以为宁环是个作天作地闹事的性格,结果太子府并没有被她弄得鸡飞狗跳。
好在定远侯府的势力不大,定远侯也没什么实权。现在听说宁环和太子的关系淡淡的,即便以后关系好了,宁家对太子应该也没有太多助益。
皇帝本想着太子有去无回,太子这般暴躁沉不住气的性格能打得过枫丹才怪,没想到真阴差阳错的就夺回了穹州。皇帝心里也有些许郁闷,加上太子杀了皇帝的心腹张昭,昨天晚上皇帝连饭都没有吃下去。
“太子不在京中,你多来陪陪太后也好。”皇帝道,“这次太子夺回穹州也是喜事一桩。”
“虎父无犬子,”宁环恭维几句,“太子骁勇善战大概是因为陛下也英明神武,有陛下做表率,太子在战场上也战无不胜。”
皇帝笑了一声,太子这点的确像他,有他年轻时的风范,皇帝年轻时就带兵打仗手握重权,之后才轻松弑兄夺位。他那个懦弱无能的兄长肯定不可能上阵杀敌,先帝连自己的江山都守不住。
回去之后,宁环沐浴后换了一身衣物,北境有信送来。府中一个叫做楚何的现在听宁环调遣,这人不愧是慕锦钰的心腹之一,做事十分干脆利落,宁环用着也很舒服。
他从楚何手中将信拿了过来,漫不经心的道:“惠民药局的事情该传扬出去了,让京城各个酒楼说书的先生也给大家讲一讲。”
楚何应了一声:“是。”
原本楚何很不高兴,他只听从于太子殿下,压根不愿意听从于太子的女人。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楚何发现宁环喜怒不形于色,绝对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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