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赶紧起身下跪:“奴家蠢笨。”
宁环摇了摇头:“无碍。”
慕锦钰定定的看着他:“你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宁环唇畔勾了一抹浅笑:“太子府里太无聊了,便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走走。”
慕锦钰看着看着宁环,最后冷哼一声,又将目光落到了盈盈身上,恶狠狠瞪她一眼:“怎么不弹了?继续弹!”
盈盈被慕锦钰吓得腿都软了,她实在恐惧,太子的脸色难看到像是要把她给活活掐死——实际上,太子喜怒无常,暴戾恣睢,确实会干这般残忍又冷血的事情。
她颤抖着手去摸琴,一开始就弹错了几个音。
慕锦钰冷森森的捏了宁环下巴:“这好听吗?好听吗?好听吗?”
宁环看他肺都要炸了,也不明白慕锦钰的气是从哪里来的。
他在太子府中未曾招惹慕锦钰,未像原主一样弄得鸡飞狗跳,还把慕锦钰身上的伤给治好了,仅仅出来听人弹个琴,就把他气成这样?还是说,眼下慕锦钰又发疯了?
他握住慕锦钰的手腕,指尖按了几下:“松开。”
慕锦钰压根不想松。
他还没有出去打仗,宁环就已经来青楼里逛了,如果他离开了,宁环岂不是要把人带到家里来?
慕锦钰看向盈盈,眼中一片血红:“她弹错了音,孤听了不开心,孤想杀她。”
宁环脸色微微一变,他终于真切的感觉到慕锦钰真不是什么正常人。慕锦钰后续掌权后做的一些丧心病狂的事情都能在此时看出端倪来。
他完全冷血,应该没有把宁环先前的示好放在眼中。而且慕锦钰此时的城府也不算浅了,他大概怀疑自己是不是皇帝的人,要杀了这名花魁来威慑自己。
宁环把他的手掰开:“你听什么?别杀她,我给你弹,肯定不会弹错,让你听得开心。”
慕锦钰道:“《凤求凰》。”
宁环看了盈盈姑娘一眼:“出去吧。”
盈盈死里逃生脸色惨白如纸,赶紧行了一礼退出去了。
宁环坐在了琴桌前,他垂眸拨弹琴弦调了调音。慕锦钰拿了宁环喝水的杯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活了多年,宁环从未想过自己会对着一个疯子弹《凤求凰》。不过一曲终了慕锦钰也没有再闹什么了,他只是一直往宁环脸上看,眼睛都不眨的看,看到宁环怀疑自己脸上有东西。
出去的时候醉花楼的妈妈追着慕锦钰要钱,阿喜不耐烦的扔了一锭金子给她。妈妈喜笑颜开,赶紧在金锭上咬了一口。宁环看着对方的钱从左手进了右手,他勾了勾唇道:“太子好生大方,还有闲钱逛青楼,你花了这么多,是包了哪位姑娘?”
慕锦钰愣了一下,突然心虚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去说。
宁环握着手炉往前走去,他走得很快:“太子今晚去和你包的姑娘睡去吧。”
慕锦钰赶紧追上去:“孤没有睡她们!这里的都不卖身,而且短短几个时辰能做什么?”
“孤真的没有和她们干什么!孤还是清白之身!”
“喂!环环,你等等孤!”
“……”
皇帝在宫里自然听说了半出戏——太子在什么醉花楼大闹了一场,打砸了一些东西,赔了一锭金子,还和人争夺花魁。
手下的太监讲这些的时候,沈贵妃也在旁边。
这些年来,沈贵妃猜到了皇帝的心病,她一直期望自己生的岳王能被立为太子。按理来说,太子慕锦钰不知道是谁的种,岳王与皇帝长那么像,正常人就该废了太子改立岳王,但皇帝始终没有动作。
哪怕太子在婚事上忤逆皇帝,如今又大闹青楼。
皇帝从小径走过,目光扫过结冰的湖面,淡淡一笑:“钰儿还是沉不住气,年龄太小了,需要多磨炼磨炼。”
太年轻了,一直都心浮气躁,没有半点心机。皇帝又想杀太子,又不想现在杀,他在犹豫着要不要动这枚棋子,所以还没往死里去折磨。
太子之位如果空出来,下面几个皇子王爷免不了去争夺,假如立岳王为太子,沈家现在又起来了,皇帝又担心沈家会有异心。
可隐隐约约中,皇帝又禁不住想慕锦钰的疯癫是不是装出来的。如果对方刻意装成这样让自己当心,未免太深沉了些。
他说不清慕锦钰像谁,也说不清慕锦钰是谁的种。先帝懦弱俊秀,皇帝冷酷残忍,慕锦钰既没脑子也没手腕——这点像先帝,他的喜怒哀乐全表现在脸上,心肠冷硬残暴不仁——这点像皇帝,两个都像的话,是谁的孩子呢。
无论是不是自己的,但凡慕锦钰这些年展露出野心和手腕来,皇帝早就已经瞒着皇后杀了他。
沈贵妃小心翼翼的迎合:“对啊,派太子去北境打仗再合适不过了,正好历练历练,总在京城胡闹也不像话。”
两人是在花园遇见,后宫又来了新人,颇得皇帝喜欢,沈贵妃还是想要把皇帝往自己宫里带。
皇帝目光却往皇后宫中的方向看了看:“皇后身体不适,朕去看一下皇后。”
沈贵妃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面容也越来越僵。
第19章 独发晋江文学城
宁环身子骨单薄一些,出门又没有裹着厚厚的披风,回去就觉得头重脚轻。
他吩咐叠青去煮一碗姜汤来。
热水也烧好了,他去浴室洗了个澡,氤氲热气将宁环雪白面容熏得多了几分红晕,在这层水雾之中,宁环昏昏沉沉,一时间分不清现在和过去。
这种陌生的地方,陌生的身份,陌生的枕边人,即便是宁环,偶尔也会有一些荒谬感和不安感。
外面的门被扣了扣。
宁环眼睛也没有睁开,冷冷淡淡的开口:“不用加热水。”
“宁环。”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低沉偏冷的嗓音把宁环从虚幻的想象中拉了回来。
宁环手指握着浴桶的边缘,整个人也清醒了过来,他淡淡的开口:“太子殿下,所有的事情等我出去之后再谈吧。”
显而易见慕锦钰不是有耐心的男人,敲了敲门之后,他压根没有听宁环说的话,直接走了进来。
宁环看着这道高大的身影进来,瞬间沉进了水中。
温热的水淹没胸膛,只有肩膀以上的部位露出来。
水面上浮着一些干花瓣,慕锦钰认真瞧了瞧,原来是晒干的荷花,怪不得宁环身上一股好闻的莲花气息。
宁环墨发全湿,温热透明的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划过纤长浓密的眼睫毛,落在下巴处,又顺着尖尖下巴落在了锁骨处,最后融入这片水流中。
两人之间拜堂成亲,虽然宁环是以女子的身份与慕锦钰成亲,但无论宁环所在的朝代,还是眼下这个大洛朝,都承认男子之间的婚事。
宁环抬眼看向了慕锦钰:“你怎么进来了?”
慕锦钰冷哼一声:“我们已经成亲了,同床共枕那么多天,需要避讳这个?”
宁环只觉得头疼,他完全看不透慕锦钰。说这家伙傻,可他现在就已经在动手铺以后的路,最后站在了最高的位置上。说慕锦钰聪明,可他平日又这般暴躁直白。
宁环偏头道:“那你想做什么?与我洗鸳鸯浴么?”
慕锦钰一怔,继而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他别过脸:“孤完全没有这个想法。孤还算正人君子,现在只是想告诉你,今天孤在醉花楼里并没有做荒唐的事情,也就打砸了一些东西才赔了点钱。”
宁环挑了挑眉:“哦?太子说话时连我的眼睛都不看,是心虚了?”
慕锦钰沉默片刻,缓缓移了目光,将视线落在宁环的身上。
宁环的身体沉在水中,水面上的花瓣与香料散发着浓郁的香气,这股好闻的味道吸进了他的肺里,慕锦钰觉得自己呼吸都是幽幽的冷香。
雪肩和修长脖颈在水面之上,墨发还在滴淌着水,一切色彩被水打湿后都会更加浓郁,黑的更黑,如同鸦羽一般,白的更白,肤色泛着些许透明的感觉,就像日光下晶莹的冰雪。
宁环浅淡冰冷的眸子里染了些许笑意:“太子殿下,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么?”
慕锦钰嗓音沙哑:“千真万确。”
宁环的手从水里伸了出来,他抬手捏住了慕锦钰轮廓分明线条冷硬的下巴,就像慕锦钰今天捏着他一般。
因为宁环并非心胸宽阔的人,他也会记一点仇,慕锦钰三番两次的捏他下巴,他早就想还回去了。
但他并不知道他此时就像一只试图用爪子去摸猛虎的小白狐狸。
宁环的手指滴淌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指尖白皙近乎透明,他唇畔也勾了一抹浅笑:“明知道醉花楼的姑娘卖艺不卖身,与我发生不了关系,那你今天为什么捏我下巴,将我凶一顿?”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语出卖了自己的身份。
慕锦钰瞳孔微微紧缩,目光注视着宁环,与他四目相对。
良久,他才嗓音沙哑:“孤不该凶你,如果能重来一次,孤不凶你了,直接杀了那个弹琴的再带你出来。”
宁环指尖微微用力:“脑子里就只有杀人?太子,手上沾血真会让你那么兴奋,兴奋到不顾一切?”
慕锦钰并不认为杀人有什么错,他知道自己这种肮脏又邪恶的人很可能哪天就会被人杀,说不定自己死得更惨。
也许是宁环指尖的温度太温暖了,也许是宁环指腹太过柔软,慕锦钰并不像宁环一样认为被捏下巴是件可耻的事情。
他握住宁环的手腕,就像宁环被捏下巴后来握自己的动作一般。
皓腕凝霜雪,纤细又易碎,慕锦钰揉搓了一下,感觉到手下脉搏在跳动,他心口也有说不出的情愫在流淌,就像静静的河水在深夜奔涌。
“孤不高兴。”慕锦钰道,“所以想杀掉看不惯的人。”
宁环的手腕被他指腹上的薄茧磨得生疼,他另只手把慕锦钰的爪子拍开,自己也松了他的下巴。
慕锦钰的目光再度从宁环脸上移开,他不知道宁环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完完全全让人沉陷进去的好看,看得人浑身发热。
他自言自语:“除非找到让孤开心的事情,孤才不想杀人。”
宁环一阵头疼,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慕锦钰握住了。他尝试把手缩回来放水里,慕锦钰察觉到宁环的动作,他轻轻捏了捏宁环柔软细腻的指腹。
门被关上了,慕锦钰出去了。
“哗啦”一声,宁环从水里探出半边身子,水已经凉了,他觉得自己大概真的要染风寒。
慕锦钰在栏杆上坐了半天,外面天都黑了,冬天的夜晚十分寒冷,阿喜在旁边冻得脸疼:“殿下,咱进屋里待着吧?”
北风像刀子似的在脸上刮,阿喜怕太子被大风刮得更疯了。
慕锦钰还在回想方才宁环的话语。假如宁环是女子,无论醉花楼的姑娘卖不卖身都该和他无关,但他却着重强调了这个。
阿喜又提醒了一句:“殿下?”
慕锦钰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告诉阿喜:“方才太子妃邀请孤共浴,孤拒绝了。”
阿喜:“?”
太子还没睡觉呢怎么就做梦了?难道病得更加厉害所以又添了个臆想症?
慕锦钰回去:“现在孤后悔了。”
后悔也晚了,因为宁环已经洗好出来了。
阿喜耳边只剩下太子冷漠的嗓音:“再次派人彻查宁环和定远侯府,这些年每一桩大事都要查出来,回头禀报给孤。”
“是。”
现在宁环头发擦得半干,他着一身青裙,身体斜倚着熏笼,温暖的气息笼罩着他,清淡的白檀香气也从熏笼里渗出来。
叠青把熬好的姜汤给宁环。
宁环实在不喜欢这个,可这个喝了发汗祛风寒,第二天早上醒来说不定就好了。
他接过来喝了一点,眉头忍不住皱了皱,难喝到就算真得病了也愿意不尝一口的程度。
慕锦钰也从外面进来了,宁环招了招手:“太子殿下。”
慕锦钰冷哼一声:“叫孤过来做什么?”
姜汤还有一大半,宁环眼睛弯了弯:“太子喝点姜汤驱寒。”
慕锦钰被喂了一口,呛嗓子的辣意让他怒气冲冲,瞬间不高兴了起来。
但宁环是如此认真,一口一口的喂了慕锦钰喝下去,慕锦钰看他如此温柔善解人意,怒火渐渐消散,等一碗姜汤都喝完了,宁环把碗放在旁边,抬手摸摸自己的头发。
熏笼这里气温高些,他头发已经干了。因为风寒的缘故,宁环头重脚轻,脸色也红得不太正常。他拿了象牙梳将墨发梳好便去了床上睡觉。
慕锦钰被姜汤弄得浑身发热,他洗了个澡回来后,宁环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慕锦钰低头看了看他平平的胸膛精致的面孔,闭上眼睛又想起了白天那一幕。
白衣少年侧卧榻上,衣如雪,人也如雪。
慕锦钰莫名有些暴躁,身上也更加热了,他进了被子里,恶狠狠的把宁环搂到了自己怀里。
宁环因为风寒睡得格外沉,眉头只轻轻蹙了蹙,倒也没有挣脱出来。
他嗅了嗅宁环的脖子,这里非常香,可也只是嗅嗅而已。
第20章 独发晋江文学城
宁环只觉得自己的头疼得要裂开了。
这个时候,久久未出现的系统又说话了:“男主在调查你。”
宁环“嗯”了一声,眼睛仍旧未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