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御医等人进来准备施针,周承弋他们都退到屏风后。
周承弋早便发现周承爻不见了,但只以为他是身体不好下去休息的,哪知一问,竟然是王妃那边出了状况!
王妃去年入秋查出有孕,中途—直胎儿不稳有小产先兆,为了养胎都闭门不出,到如今堪过八个月。生孩子是走鬼门关,更别说不足月的孩子了,—个搞不好大人小孩都保不住。
周承弋赶紧要人去太医院带上擅长妇科的御医去王府,却听祝春福来报,“惠敏郡主来了。”
惠敏郡主同安阳长公主—道儿来的乾元宫,也是一道儿走的。
殿门刚开了—道缝,惠敏郡主就侧身钻了进来,“这是怎么了?怎么五皇子站在外面?乾元宫所有宫门都关闭了?”
“说来话长,以后再讲。”周承弋现在不想听到任何跟周承安有关的话题,他直入话题,“你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喜事,”惠敏郡主立刻露出笑模样,“不用派太医去了,王妃生了,是小世子!有五斤多呢,母子平安!”
周承弋“噌”的站了起来,—旁绿妩眼睛—亮,奶声奶气的询问,“我是做姑姑了吗?”
“是,我们绿妩做姑姑了。”陈嫔爱怜的摸了摸绿妩的脑袋。
好事还不止一件。
屏风内侧一阵惊呼,在微弱的低吟声中,太医们高兴的喊了声,“陛下!”
“父皇醒了!”周承弋几人赶紧转进内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周承安:呜呜呜爹你看不到你小孙孙了。
皇帝:滚,朕看大孙孙。感谢在2021-05-30 17:02:54~2021-05-30 22:3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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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圣旨
皇帝真不愧是三十年如一日全年无休资深零零七践行者,睁开眼的第一件事都不知道今夕何夕,就一把抓住太医的手腕,顶着满脑袋的银针强行要挺身。
“沧州……封锁……瘟疫……”他声音呼哧呼哧像个破橐龠,断断续续的从喉咙里艰难的吐出零星两三个词。
敬业的让人佩服。
“父皇放心,沧州瘟疫的事宜已经交代下去,不出两日第一批物资和大夫就会从出发,人员随先锋队快马先行,七日必到烟云。”周承弋说着快步上前一把捞住皇帝,让他不至于松气后直接栽回去。
张御医胆战心惊,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等皇帝好好躺回去,就立刻把银针都收了回来。
皇帝闭眼揉了揉眉心,等到那心绪彻底平复,才终于问起,“朕昏迷多久了?”
这可把也忙到现在的周承弋为难了一下,看了看宫殿里已经点亮了许久的烛火,不确定的道,“应当是有几个时辰了吧。”
“是六个时辰又五刻钟了。”王贺在旁提醒。
也就是说皇帝昏迷了一整个白天。
“朕还真是从未睡过这么久,难怪头疼也不见了,只可惜多事之秋,不是休息时候。”皇帝对自己昏倒的事态度随意,他靠坐在龙床上,只叫王贺将书房的奏章拿来,竟然是想要继续工作。
张御医心绪从刚才那惊险中终于平定不少,不赞同的劝道,“陛下,过劳伤身,尤其您这才刚醒,病情尚未见起色,怎能耗费心神!陛下,不宜如此啊!”
“宜也是宜,不宜也是宜,安是朕能选的?”
皇帝咳嗽两声,却是叹气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萧国土地上养活的都是朕的子民,长安城下安居乐业,沧州边民却水深火热终日惶惶。朕非圣人,治国一事无法一视同仁,总是京城富饶而偏远贫瘠也,然则瘟疫一事实属无妄之灾,威势却能叫一城空人一国亡!”
“朕心中实在悲愤难抑,张爱卿,”皇帝垂目语气怆然道,“瘟疫一日未平,你叫朕如何,如何敢懈怠安心啊?”
皇帝的话叫殿内安静了许久,久久不曾有人言语。
周承弋经历过疫情,明白这种看着人命被夺走的深深无力感,他同时也深刻共情沧州边民处于疫情中心的那种惶然。
正是因为感同身受,他此时才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
张御医也是眼眶湿润,颤抖的手紧紧抓着袖子一角。
北胡瘟疫染边的消息被死死封锁在听政殿内,但太医院特殊,却是都已有耳闻,张御医自然也是知道的。
殿下要招御医组建援边团队时,张御医第一个高举手报名,却奈何被以年纪大了为由拒之,倒是他的徒儿段知章和太医院另一位古稀之年的镇院之宝沈太医的孙子,顺利加入团队,尤其是段知章更是成为了负责人。
张御医和一众老年御医不服申辩,周承弋却道,“医者仁心,您等所想孤都知道,只是路途遥远艰难,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赶赴沧州,您几位的身体是绝对吃不消的。本来人手便是不够用的,莫非还要匀出一部分用以照顾同去的大夫吗?”
“孤所选之人,除去医术精湛外,身体也绝对要健康,首先要求便不能在路上生病耽搁时间将救灾的药物浪费。您且瞧瞧,这里可有一个超过五十岁的?”
放眼望去,年纪最大的竟然就是刚不过四十岁出头的段知章,而年纪最小的沈崇方才三十余。
周承弋当然知道大夫的资历很重要,尤其是中医越老越值钱。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沧州疫情紧急,得以最快的速度先出一部分人去稳定情况,为了保证时间所有大夫都必须骑马,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赶赴边关,周承弋甚至下达了“日夜兼程,便是跑死那些上好的马也在所不惜”的死令。
这样的强度,那些正值壮年的都不一定受得了,更何况上了年纪的?
而且这些老医生有不少也都是曾经经历过时疫的,当年六皇子得了天花,宫中能安然无事将感染和死亡人数控制极低,便是因为有这些人在。
这场突发横祸的瘟疫能否缓解乃至解决,这些人人的经验非常宝贵。
因此在这种种情况权衡之下,周承弋没有同意他们现在上前线。
周承弋顿了顿,语气和缓了一些,安抚的拍了拍张御医的肩膀道,“您等也别着急,做好随时准备,第二批人马已经在组建当中,寻访民间大夫的条令也发布下去,到时候有的是您等大展身手的机会。”
周承弋不可避免的想到这些,就见张御医跪了下来,哀切的磕头进言,“微臣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朕……”皇帝刚要开口,那边王贺率先跪下来,乾元宫内外顿时跪了一片,皆是那句:“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罢了。”想要带病工作的皇帝请求失败,只能就此作罢,“便是听你们的,朕好好睡一觉,起来再行事吧。”
张御医还是不赞同,紧跟着又劝,“陛下心血损耗,理应静养些时日。”
皇帝似笑非笑看他,“朕休息了,这萧国谁来操持?政事谁来处理?”
张御医自然不敢言政,只低头不说话。
周承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当即想要起身告辞,皇帝的目光却已经转向了他,“既然朕身体不适诸事不宜,不若便由太子监国吧。”
“陛下圣明!”王贺带头,整个寝殿内都回荡起这句话。
周承弋:“……”不,我拒绝。
“父皇!”周承安带着怒气的声音突兀的插进来。
周承安和庞太保这对岳婿被丢出乾元宫之后,庞太保拂袖离去,只有周承安不甘心非要在外面蹲守。
还真给他蹲到了皇帝苏醒,当即二话不说就闯了进去,钟离越的锁甲军守在内殿,而乾元宫外围则是百里追的羽林军。
皇帝未醒,太子最大,房丞相、沈太师等这些重臣又都听太子的,非常时候非常行事,且五皇子确实吵,百里追自然听之任之;然而现在皇帝醒了,羽林军是直听皇帝调令的,太子的命令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况且周承安怎么说也是皇子,老子醒了,儿子要去见一面当不得错处。
周承安打着想要告黑状的想法,做出一副被欺辱至极的神情刚踏进殿中,就听到皇帝点太子监国的这句,顿时怒上心头。
他自屏风后转出,想也没想就直接状告周承弋和钟离越狼狈为奸意图谋反。
“父皇,此等狼子野心之人,怎能叫他掌权!父皇三思!”周承安永远能以一副正义之士的表情和语气泼脏水。
若不是周承弋就是当事人,他都要信了。
不过虽然不信,但借此事为由倒未尝不可,在皇帝询问的看过来时,主动接下这口锅,“父皇,五弟所言之事确实是我做的,虽说事急从权,却也过于张狂。儿臣觉得朝中之事,不若叫丞相和六部共同管治,元帅坐镇中军监管,三权分立,以免专权独大。”
“不用。你也说了事急从权,朕不怪你。”皇帝似乎一眼看穿了他的把戏,语气淡淡的否决他的提议,“朕又不是没太子,百官哪里有自家人亲近。”
“父皇,儿臣早已经被废了,恐难服众啊。”周承弋不甘心的扑腾了两下,企图把这个按在身上的重任甩走。
皇帝闻言当即叫王贺取来一副已经写好的圣旨当场念了,太子前面的废字就这么被剔除,储君之位就这么突然的落在周承弋身上。
“太子殿下,接旨吧。”王贺恭敬的将圣旨递过来。
周承弋却下意识的战术后仰躲过去,旁边周承安猛地将圣旨抢过,目呲欲裂的落在盖好的玉玺下写就的成旨时间上——永成三十九年九月十九。
正是周承弋被幽禁东宫的第二日。
周承弋也看到了,有些意外,细思一下又觉得情理之中,也恍然猜到原著剧情里面,周承安的那份圣旨是怎么来的了。
皇帝应该写了两份圣旨,一份是恢复太子的储君之位,一份是立五皇子为太子。
皇帝对原主的感官很复杂,先是将他当成国之储君,才是儿子,所以对原主要求格外严格,总是不满意。而偏偏他还不知该如何对待儿子,于是除了病弱的周承爻外,两个儿子对他都不亲近。
原主不信任他,周承安则是怕他。
皇帝会写这样两份圣旨,估计也是潜意识里意识到,两个儿子可能都不是合适的储君。
只是不知道原著里临到死时知道所有真相,可曾后悔呢?
周承弋不得而知,心中也无从猜起。
“父皇!”周承安不知道还有原著,自然也猜不到还有另一份圣旨,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眼中红血丝密布,只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像是个笑话。
他以为他可以争,他以为的看重都是假的,他的父皇,他高高在上的父皇早在周承弋被废的第二日,就写下了这样一道圣旨!这多么的讽刺,让他多想将其撕碎。
可是不可以,不仅不可以,在看到皇帝皱眉时,他还要将眼中的情绪收敛起来。
“父皇,四哥确实贤能,只是钟离越跋扈,儿臣不忍看到四哥受胁迫,儿臣也觉得,四哥的提议的三权分立是为最良之策。”周承安这个时候反倒冷静下来,说话也比之前好听多了。
皇帝却道,“不忍看到便不看。”
周承安猛然抬头,皇帝语气淡淡的,“你不是想求娶李氏?朕同意了。好好在家准备大婚之事,至于朝堂上的事情,你暂时便不用操心了。”
“父——”
“退下吧。”
皇帝挥了挥手,闭上眼再不愿多说,周承安只能咬着牙憋屈的退下,“儿臣告退。”
临走时还瞪了周承弋一眼。
周承弋:“……”他扶着脖子扭过头,听到脚步声走远,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周承安这倒霉孩子,终于还是阴沟里翻了船,简直大快人心。天知道这叽叽喳喳的他都忍多久了,但凡换个地点换个身份,他都要上去呼他了。
皇帝睁开眼,明明从儿子脸上看到的是幸灾乐祸,却睁眼说瞎话道,“叫你监国这般开心?那看来朕该叫你在上面坐久一些。”
周承弋二话不说麻溜的窜了起来也告辞。
两个儿子都走了,皇帝才给王贺使了个眼色,王贺立刻悄无声息的又返回书房打开放圣旨的暗格,将里面剩下的那份圣旨拿出来丢到瓷盆里。
“呲”点燃的火柴丢进瓷盆里,火舌立刻攀上明黄的圣旨,沿着上面的周承安三个字烧出个越来越大的空洞来,灰末在空中肆意张狂的飞舞。
皇帝按了按眉心,就听着张御医又在喋喋进言,“陛下切忌心绪起伏,戒躁戒怒,保持心情。”
皇帝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张御医顿时闭嘴退下了。
“父皇,您别生气了,绿妩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吧。”绿妩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突然凑了上去,压着小奶音大声道,“绿妩做姑姑了!”
“——长康的孩子出生了?这倒真是个好消息,老四竟然都不告诉朕,若不是朕的绿妩,朕都不知道。”皇帝眼睛骤然有了神彩,他慈爱的摸了摸绿妩的脑袋,又算到孩子月份似乎不足,赶紧问起陈嫔,得知母子平安才松了口气。
“所幸无事。长康性子倔,先前就以身体不好为由坚决不娶,好不容易点头娶了王妃,若是蒋氏生产而故,只怕长康终生都无法走出。”他说着叹了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