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蒋侍郎“噌”的一下就窜了起来,拎着棍子气冲冲找上门去。
余映也买了《长安》,不过她不用亲自去拿,自有报童送上门来。
自从在醉春楼听了那场书后,余映就成了止戈的忠实读者,《长安》杂志期期不落,不过这回她因为有事临时出门了一趟,没能第一时间看到,结果等回来,却发现外祖父拿着一卷书在大堂中枯坐。
宋老爷子抬头看到她,竟老泪纵横。
“这是怎么了?”余映惊讶万分,赶紧上前去,这才瞧见外祖父手中拿着的那卷书,正是新一期的《长安》。
宋老爷子任她将书抽走,仰头望着房梁,半晌才说,“我想小茹了。”
小茹是宋老爷子的女儿,也是余映的生母,嫁了一员外,却因只生有一个女儿,生生被婆家磋磨疯了,当时年仅五岁的余映还差点被发卖。
这也正是宋绪文搬回京城的原因。
有产生共鸣的,自然也有无法感同身受只觉得无病呻吟,更有甚者是觉得侮辱。
便在一茶馆中就有人在大肆讨论,“我瞧这止戈是江郎才尽了,好好的家国大义不写,写些个情情爱爱,如今还写出这些不知所谓的文章,哼!当真有辱斯文!”
“男人顶天立地,她们女人除了哭还能做什么?上阵杀敌还不是要我等七尺男儿!”
“女人还是回家相夫教子吧,男人的事情她们懂什么!”
“数典忘祖!四书五经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如此这般,不绝于耳。
一时之间对长安书坊的口诛笔伐甚嚣尘上,还有人想要写状纸递到上头去,觉得止戈在妖言惑众,应当将他立即逮捕归案。
这里有多少浑水摸鱼的,也暂且是不知的。
周承弋对这种风波早有预料,没怎么放在心上,他写完《女尊之国》就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他现在整颗心都放在另一本毫无动静的书上,连到账的丰厚稿费都没能多引起他的关注。
这《女尊之国》都已刊登出了,怎么同时寄投的《穷书生种田》没有半点动静?
他都忍不住跑去问他哥不会是驿站方面出了什么纰漏吧,然而派去询问之人皆是无功而返。
总不会被毙掉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房观彦:止戈,一个文风百变的男人,我好爱他。
蒋羽生:我也好爱他!
宋绪文:小伙子确实不错。
房观彦:?
符谦:让你暗恋,小心你墙角被撬走![点赞+1]
感谢在2021-05-16 23:12:16~2021-05-18 00:2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给甜甜的喵姐姐放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6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传教士
周承弋又等了两周,他奋发图强搞完了《狐梦》的话剧剧本,又将种田的存稿都写到十万字了,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他无比惆怅的叹着气,头一次的失利让他有些郁闷,又很是想不通:怎么就会被毙掉呢?
——难道现代系统流种田文小说,不符合古代人的审美?
这不科学!我们大种花家的兔子,不应该骨子里就对种田有执念吗!
周承弋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能作罢,将这些想法都暂且抛诸脑后,强行将注意力转移到写稿上。
毙掉就毙掉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长安书坊不收他大不了换一个书坊投。
嗯,赵家楼的《长安朝报》可以考虑一下,子固都在其上投稿,可以想见必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收不收长篇小说。
然而其实……只是长安书坊忙的还没来得及看到稿子而已。
按照长安书坊的正常审稿流程,中短篇是二审,即编纂初审-主编终审,长篇则是三审,终审的是总编,这是上刊流程,成书或是改编连环画的话还要在符谦那里过一遍,基本十之有二能得到批复,过稿率为四大书坊最低,但无奈稿件基数大,因此每年出书量都在前两名。
周承弋用止戈的笔名投稿,都是直接送到符谦府上,相当于走捷径了。
漫长的审稿流程,导致没名气作者的文暂且无人问津,此为其一。
其二便是:
符谦说加刊只是动动嘴皮花花钱,然而为此加班的不止是长工,长安书坊的编纂还要从《读者评论》、正在创刊中的《长安副刊》、《乐府》,以及《狐梦》等成书刊印中抽空来返工。
这但凡换一个工钱给的少人又特别事多的老板,饭碗都得给他砸了,然后以“打倒奴隶主”得口号就地起义。
而且这一期《长安》杂志得售卖根本就只是个开始。
《女尊之国》的影响空前,加刊的呼声和要求下架的呼声几乎持平。书坊里那个用来投稿、写意见信的木箱天天挤的满满当当,投不进去的稿件还在桌上堆出好几堆。
散开来都能让整个部门徜徉在信件海洋里。
早在《读者评论》独立成刊之时,这个木箱的负责就已经安排给编纂们负责了,毕竟这也是可以刊登的投稿。
编纂们要从这么多的稿件中找到有用的有多难。
好在很快,符谦就参考人家赵家楼的先进制度,将编纂们划分成四个组各自负责一本杂志,成书统一由总编和刊稿杂志主编负责,又细分出四个投稿箱叫人装上,每个上都写了对应的杂志名字。
这规则一经出台,任务划分好了,长安书坊的编纂部门才活了过来,《狐梦》的发售也不至于开天窗。
只想做普通编纂的骆异因抗争无效,被分到《长安副刊》组做主编,组里大多是新人,资历最高的竟然是他一并带过来的组长,有三年工作经验。
骆异带着一群新手,凡是都得亲历亲为,在心头已经不知辱骂了符谦多少回,又后悔了多少回,尤其是一进来就看到属于自己的桌案上堆满了书稿。
他默默退走一步,很想立刻就夺门而出。
路过的组长怜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分类之前的稿件只剩这些了。”
言外之意便是,分类之后的稿件都还没开始看。
骆异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天煞的符玉兰!”
认命的迈着沉重的步伐上前,一打眼就瞧见了盖有驿站印章的包裹,入手还沉甸甸的,确实是书稿,“千里寄书稿,且让我瞧瞧写的是什么。”
拆开来,首先入眼的是通篇的细笔行草,主人写的急,个别字有些潦草,但整体却是十分整洁规整,透出几分严谨感,瞧得出来是系统学习过的。
都说字如其人,一个照面,骆异就先对这人生出两分好感,即便对文名中“种田”二字颇觉迷惑,也耐心的往下看去。
片刻后,突然一声震响,众人循声望去,就见骆异连椅子一起摔倒在地上。
然而他却顾不得摔伤,拿着稿子飞快的爬起来,神情激动的往外跑,嘴里重复念叨着三个字:
“——找到了!”人未至声先到,骆异跑的鞋子都要掉了。
房观彦按住琴弦,美妙的乐声戛然而止。
符谦难得喝了二两酒,脸上晕着薄红,眼神却越发的清亮,身后突兀刮过一阵风,他慢悠悠的转眸,就见骆异嫌弃的将喝醉了趴在石桌上打盹的裴炚一把推开,自己坐下。
“你这脸是怎么了?”符谦注意到他颧骨处一块青色。
骆异后知后觉的伸手摸上去,顿时疼的抽了口气,“嘶,我说怎么有点痛——算了,这个不重要,我跟你说我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符谦下意识将递过来的稿子接过,反应有些慢半拍的低头看起来。
然后刚看没两行,他背脊慢慢挺直起来,连拿稿子的手势都变得端正了,神色端肃认真。
房观彦心念一动,已经起身坐过来,“先生出新稿了?”
能被房观彦尊称为先生的除了止戈别无他想。
骆异摇头,“不是止戈先生,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四公子,驿站寄送的稿子,我瞧着应该有两三日了,许是在离京中颇远的地方,但其文章堪比止戈先生!”
“好!写的太好了!”符谦人虽然清醒了不少,酒气却还未彻底消下去,看到精彩处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动作很大,很是咋咋呼呼的。
而骆异一边说话一边将他看完的稿件转而递给房观彦看。
房观彦本来只是顺势而为,然而看到文章的瞬间,眼神却顿了顿。
他细细将几张稿子从头到尾扫视一遍,最后从那些恐怕连主人自己都不曾注意的小细节中笃定,这确实便是止戈先生亲笔所书之文章。
只是对方既然特意换了一种笔迹,又以新笔名投递,必然是不想叫人识破。
因此他并未将这个发现告知其他人,只在符谦时不时的惊呼中,安静的往下看去。
-
周承弋不知道他又一次掉马了,他此时正为了缓解郁闷的心情,打开了被他忽略了好几天的稿费钱袋,然后……从里面拿出厚厚一沓银票。
足有五百两,这还是大头让他哥拿走了之后的。
“怎么这么多?难道《狐梦》已经上架了,这是尾款?”周承弋疑惑的拿出账目一看,然后对着上面册印数瞪大了眼,他揉了揉眼睛,确定看到的单位是万。
《狐梦》分上下两册成书,两卷共一册,因为结局还未刊登,暂时只贩售上册,印刷数是五十……万册!
其中预售出去的有三万册左右,包括长安和隔壁两城,还剩下四十七万册暂时无主的。
这是什么概念呢,萧国如今国力鼎盛,去年户部登记的总人口数刚一亿出头,首印五十万,这得卖到猴年马月去啊。
符谦到底是沦为贪心不足的笑柄,还是继续创造奇迹呢?
别说其他人了,周承弋都开始期待起来。
自从长安步入腊月后,大雪就甚少有消停的日子,一下便是大半月,不过即便是满目的白雪皑皑,也依旧挡不住年节将至的喜庆热闹。
周承弋近来手腕不太舒服,大抵是上次用的狠了牵扯出旧伤来,初时还能忍写写歇歇,一日也能写个四五千字,但后来不知因何突然就刺疼难耐。
他也只能暂且搁笔将养。
太医院却不知道从哪知道的消息配了药送过来,周承弋再三询问,那太医才道,“是陛下身边的王贺总管,他提醒的臣您每年冬日都会犯手疾。”
这里面还有王贺的事?难道是他便宜爹吩咐的?
周承弋满腔疑问,不过反正东西已经送到了,不用白不用。
这一日祝春福突然来请,是久违的陛下召见。
周承弋:“……”虽然上回他便宜爹没指明,他也厚着脸皮没有承认,但马甲突然变成透明的着实让他感官很不好。
这就像是在网上顶着二次元网名冲浪的时候,突然有人冲上来认亲:xxx是你吧?
简直是令人想自掘坟墓的社死现场。
周承弋稳住心神进了乾元宫,皇帝难得没有办公,而是披着黑色的龙纹外袍盘腿坐在榻上,手肘撑着茶几姿态颇为闲适的在看闲书。
——只是这本闲书名字叫《狐梦》。
“来了?你我父子之间不必如此多礼,坐吧。”皇帝示意了下空着的另一边塌,垂眸翻了一页书。
周承弋悄然用余光丈量了一眼摊开的两边书页厚度,猜测应该是看到偷生卷中间部分。
皇帝冷不丁说了一句,“这书写的不错,虽然丞相盛赞第一卷 ,但朕倒觉得,这第二卷更有意思些。朕看了一些分析的文章,有说这两人系为一个人,你觉得分析的可对?”
“……”周承弋立刻就知道皇帝说的是哪篇文章了,不过他并没有承认,而是道,“儿臣惭愧,不曾看过。”
他隐去最后的话,也没具体说是没看过这书,还是没看过子固的那篇文章。
“是吗。”皇帝语气不辨喜怒,随意的翻过书页好似方才之言不过随口一问,不待周承弋松口气,又丢出一记雷来,“听说你会西洋国番语?叶翰林对你多有推崇,觉得朕多你多有薄待。”
周承弋想起来了,头一回去南书房围观了叶疏朗讲课,还以为是同乡确实说过一句英文,也确实答了一句西洋国番语。
“……”这人长得挺聪明,咋就这么老实,一句敷衍的话都能记得这么清楚。
周承弋只能道,“儿臣不过是胡言乱语。”
“朕叫他将你说的那话同西洋来的传教士说了一说,他听不懂,确实是胡言乱语。”皇帝道。
周承弋一怔,“西洋来的传教士?哪个国家的?”
“大秦。”皇帝几乎是脱口便回答,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大秦虽强却同秦朝一般短命,后来似乎又发展过几个政权,都无先辈之凌厉,合久必分,如今貌似是又分裂了。”
周承弋听到这里心里免不了有些激动。
大秦啊,古罗马啊!这传教士估计就是来宣传耶稣的了。西洋那边经过文艺复兴之后,在各个方面都有发展,按照时间推演,外面如今应该正处在海上争霸的时代。
也便是从这时开始,西方出现了反超东方的趋势。
后来朝代更迭。
再后来便有了近现代历史上的满目苍夷。
龙吟重鸣固然触动人心,周承弋却只想看巨龙翱翔天际,而非落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