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这样的,这样宽慰自己的陆楚白才勉强平稳下情绪,他隐隐约约有一个方向,他不敢往那方面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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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子修派白虎来通知陆楚白,收拾东西跟他一同下山。由于上次亲吻带来的苦恼,陆楚白蔫蔫的,能下山的消息让陆楚白为之一振。
宗永城比一百年前还要富饶,只是裴家店铺关门殆尽,再也没有往日的辉煌,反而一条街上大半的店铺属于修白堂的。
好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陆楚白很兴奋,四处走走停停的。忽然,从四方杀出来一群无情门的弟子,他们脸上愤恨难当,恨不得把郁子修等人斩杀殆尽。
这些弟子显然不是郁子修,白虎,月狐三人的对手。
战场又冒出一队魔修,魔修身后站着的几人才是真正的棘手,裴萧,裴天,最麻烦的是即墨桓,他身后跟着两位坛主,实力同样相当于人修化神期。
即墨桓哈哈大笑:“本君守了你这么久,郁子修你终于肯出山门了?”
郁子修神情阴冷地看着他,不屑与他搭话。
白虎气呼呼的:“即墨桓,你个没能耐的家伙,怎么能跟无情门那种无耻之徒合作呢?简直丢尽了妖魔二道的脸?”
“丢脸的不是我,是郁子修,身为神龙族的门主,他就该像二十年前那样,把修真界的人赶尽杀绝。结果呢,他都做了什么?我还没把青羽门怎么样呢,只是想进去看看老朋友而已,动了动青羽门的护山大阵,郁子修翻脸无情,居然把我魔域的西坛给端了!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本君怎能忍他?”
想当年,郁子修被无情门的人穷追猛打的时候,即墨桓从没有难为过神龙门。如今,郁子修反过来倒打一耙。
郁子修眼中寒意渐浓:“我说过,你不要去打扰他,也不能动青羽门。”
即墨桓嗤笑:“他是你一个人的吗?你师尊当年走火入魔,八成是被你这个反叛的徒弟气的。不要装好徒弟了。这些年,你杀死那么多正道修士,即使你师尊没死,你觉得他会原谅你吗?”
这几句话好似说到了郁子修的痛处,他手里的青龙双刃剑龙吟声阵阵,剑柄上的红色剑穗尤其显得鲜红刺目,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
陆楚白认出来了,那正是当年郁子修被关十八年之后,自己送给他的剑穗。还是那个挂件,眼前的郁子修几乎陌生得让人无法相信。
此时的郁子修跟在修白居里的郁子修截然不同。跟陆楚白在一起的郁子修嘴角会牵起,他能感觉到郁子修的情绪,关心,照顾。而此时的郁子眼神中充斥着嗜血的欲求,手里的神剑是通向阎罗殿的利刃。
人界即将变成修罗地狱,跟原书的剧情一样,一旦郁子修的修为登峰造极,他会将所有欺辱他的,违背他的,全部踩进泥潭里。
混战中,即墨桓注意到陆楚白的存在。
即墨桓身形一晃,来到陆楚白跟前,他的手捏住陆楚白的脖颈,“不许动,你是谁?”他用力嗅了两下,表情一阵狂喜,“陆峰主,你果然没死,这世界上没了你,本君很寂寞,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么想念你吗?”
陆楚白懵了,他认出来了?他怎么做到的?
“峰主大人,觉得不可思议吗?不明白本君为什么能认出来你?”即墨桓松开掐住陆楚白喉咙的手,把他翻了过来,仔细盯着他的面容,“果真是你,比以前还要美了。你这模样适合给我当宠物。”
陆楚白几乎要被他气吐血了。
“你知道吗?没了你的日子,本君空虚寂寞得很。”即墨桓墨绿色的眼中一片认真。
郁子修怒了,语气如冷冬寒冰,几乎快把整条街全冻住了,“即墨桓,你找死!”
“今天本君找到了心爱之物,懒得继续陪你玩,再会。”即墨桓为人诡谲,郁子修这次带了白虎跟月狐,想要取他性命太难了。
之前西坛被郁子修的人端了,他不讨回来,魔君的面子往哪放。
如今发现陆楚白没死,即墨桓懒得继续跟他耗下去。
裴萧面色发青,“即墨桓,你不讲信用,说好了一起围剿郁子修,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即墨桓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裴萧,我是魔君,你跟我讲什么信用?你真蠢!裴石虽然坏,但没你这么蠢,无情门今日要灭门喽。”
郁子修身上爆发出强烈的气息,他的眼眶发红,下手更加狠绝,无情门今日难逃一亡。
这时,响起一个声音:“门主,别杀人,他们没有那么坏……”坏字刚落,陆楚白已经被即墨桓带走了。
仅仅因为陆楚白的一句话,郁子修眼中的渐渐血色恢复正常,他要理智,控制自己。有一点即墨桓说对了,师尊并不想看到他沾满鲜血的样子。
裴天,裴萧做好了殊死一战的准备了,他们根本不是神龙门的对手,想当年,无情门高高在上,如今却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地步。
裴萧喷出一大口鲜血。
郁子修却没有继续攻击,而是望着即墨桓消失的方向。
白虎问:“门主,怎么不打了?”
郁子修眼眸暗沉:“先去魔域。”
裴天:“郁子修,你……”
月狐:“门主饶你们一命,若有下次,无情门就集体去阎王殿报道吧。”
话说完,三人的身形消失,直追即墨桓的方向。
魔域魔气弥漫,礁石嶙峋,鬼森森的。传说这里有八重魔气领域,除了魔修,妖修人修都无法通过。
即使大乘期大能一旦体内染上魔气,也会落得神陨志消的结局。
魔君大殿黑压压的,时不时传来鬼面魔修修炼时,因魔气入体而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魔修本是人,却因为各种原因修魔道,魔气入体乃是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
被即墨桓带走,陆楚白反而没什么可担心的,他从即墨桓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对他的杀气。
如果即墨桓想杀他,一百年前有很多次机会,那时候,陆楚白根本没什么防备。
即墨桓迫不及待地把陆楚白抓回房间,扔在床上。
陆楚白向后退了退,警告他,“你别靠过来,你要干嘛?”
即墨桓撅着嘴,墨绿色的眼睛渴望着看着陆楚白:“本君困了,你拍我睡觉好不好?最好唱以前那个摇篮曲。”
陆楚白:“……”到底谁是谁的宠物?
第55章
陆楚白直接拒绝:“我不要。”
即墨桓肩膀那么宽,身躯健壮,五官硬朗,对着这么一个成年男子,陆楚白无论如何也无法拍他睡觉,更别提唱摇篮曲了。
即墨桓墨绿色的眼眸注视着他:“为什么不愿意?”以前不是做得很好吗?
陆楚白:“我不认识你,也不想那么做。”
“你还想骗我?你就是金耀峰峰主陆楚白,本君有十足的把握,否则我带你回来做什么。”
陆楚白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肯定,他身上真有什么味道吗?
即墨桓嘴角卷着,“怎么?不想承认吗?我有办法。”他转头吩咐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魔域北坛主,“于无,把你抓到的青羽门的两人带上来。”
鬼面魔修带着两名手里带着黑魔绳的修士。陆楚白看了一眼,陶元跟白朝!
陶元睁大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喉咙哽咽,扑了过来,“公子,峰主,真的是你吗?”
白朝的模样跟一百年前大相径庭,那时候被虐待得瘦成一根豆芽,如今身子挺秀,眉宇间多了很多自信,眼神也没了之前的忧郁感。
白朝同样心神剧震,“峰主,你回来了?”
陆楚白有千万种情绪盘旋在心间,明明只有几个月的光景,为什么他觉得跟这些人分别了这么久。
即墨桓:“怎么样,陆楚白,你还要否定自己的身份吗?你如果不想承认,我立即让北坛主杀了他们。”
陶元面火了:“小白!你简直忘恩负义,你修为尽失的时候,你嗷嗷待哺的时候,你忘记了吗?是谁给你包扎伤口,是谁喂你喝奶!你发烧的时候谁整晚守着你?你睡觉的时候谁半夜来给你盖被子?”
说着说着陶元情绪激动,大颗泪水往下掉,“是峰主啊,是我啊,你们魔修都没有心吗?”
即墨桓愣了下,随即冷漠回答:“我为什么修为尽毁?是你们青羽门的秋星逸!我应该屠杀青羽门的全门。”
“屠啊!你屠啊!”陶元疯了一般往前凑,“你现在就杀了我,我跟峰主养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我也不想活了。这些年峰主仙去,我留在青羽门饱受大家非议,什么峰主养虎为患,你是峰主救的,郁子修是峰主的徒弟。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糟心。”他吸了吸鼻子,“我甚至庆幸峰主不用眼睁睁看着你们这样。”
即墨桓终于有了错愕的表情:“你……”
“你什么你,跟我们在一起那十几年,你忘记了吗?峰主宁愿自己不买新衣衫,也要让那些病患吃上丹药。峰主宁愿四处躲债,从来没有拒绝一个需要帮助的病弱。结果你们一个个滥杀无辜……”
看着陶元大颗大颗的眼泪,即墨桓扶了扶额角:“你差不多得了,叨叨得本君头疼,本君可没滥杀无辜,要说滥杀无辜郁子修可比我杀得多了去了。”
陆楚白缓缓问:“郁子修杀了很多人?”
陶元眼睛哭得红红的,不忍心说。
即墨桓不管不顾:“当然,无情门在神龙门成立之初百般刁难,杀了神龙门几位弟子。他们神龙门本来弟子就少,把郁子修惹火了。郁子修这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闭关七十多年,估计是玩命修行去了,再出关直接成了大乘期中期。再闭关几年,他是不是可以直接飞升了?不过,我看他杀心那么重,估计这辈子都飞升不了,没准我飞升了他还在杀人。”
陆楚白听着极为不舒服,“我不相信,子修不是那样的人。”
他记忆中,郁子修的笑是清雅的,举止是温和的,所有的一切都那么完美。就在前两天,郁子修还那么耐心地给自己涂药,他的一举一动跟记忆中的徒弟没那么大区别。
“不相信?你为什么不问问陶元,他身上的剑伤怎么来的?秋星逸为什么又闭关了?”
陆楚白走近,去拉陶元。
陶元不断后退,眼神闪躲。
陆楚白又上前,用力上拉他的袖子,一条伤疤从手腕一直到臂膀,可见剑气之强,陆楚白极为震惊:“陶元,这怎么回事?”
陶元早已经泣不成声,比身上的伤口更痛的莫过于告诉师尊郁子修伤他的事实。
白朝开了口:“郁子修出关之后性情大变,杀上无情门,连续斩杀无情门八位长老,连宗主裴石也成了他剑下亡魂。然而他还不想停下。如果无情门倒了,附近的修仙家族没了依靠。”白朝瞪了一眼坐在上面的即墨桓,继续道:“岂不是让妖魔两界坐收渔翁之利?”
白朝:“所以秋师伯带着陶元去说服郁子修住手。”
陶元稳住了情绪,“当时的郁子修很可怕,他仿佛入了魔,眼里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他的模样好像要让全世界为他陪葬,直到……直到我告诉他……”
陆楚白隐隐察觉陶元要说什么,如今再隐瞒下去,即墨桓必然不会轻易罢休,这个疯子可能真的会杀了陶元跟白朝,陆楚白无法继续演戏了,他对陶元道:“你直说吧。”
陶元:“直到我提醒他,既然他的那枚暗红色储物戒指没有消失,说明峰主你还没死去。这样才唤回了他的理智,停止了杀戮。”
不知为什么陆楚白的心口无比沉痛,本来以为他会是那个把郁子修从泥沼中拉出来那个人,没想到郁子修竟然越陷越深。
跟郁子修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陆楚白竟然没有察觉到对方的痛苦,只知道郁子修身上多了冷然疏离感,原来他经历了这么多。
对于一个泯没人性的人来说,杀戮是泄愤。对一个有良知的人来说,杀戮意味着罪孽跟内疚。
仔细回想,陆楚白突然发现,他在修白居这么多天,从来没见过郁子修睡觉。
不管多晚郁子修总是坐着。他房间的灯盏彻夜通明。
他不是不想睡而是睡不着吧?
陆楚白听见自己的心仿佛裂开了一般,被拉扯得生疼,“即墨桓,放了陶元跟白朝。”
即墨桓墨绿色眼眸发亮:“陆峰主,承认了?”
“哎!”陆楚白长叹一口气,“我必须回到神龙门,你有什么条件提出来我听听。”
即墨桓用手托着自己下巴,仔细思考后回答,“你要再陪我十八年。”
“你什么意思?”陆楚白不明白了,即墨桓提的算是什么条件,现在他修为恢复了在魔域呼风唤雨,为什么还要提出这种要求。
即墨桓眉宇间有些苦恼,又似乎有点别扭:“你不在的一百年无趣的很,本君想打架,一个个全躲在门内不出来。想吃点什么也没什么味道,吃喝睡觉全是一个人有什么趣味,活得一点也不快活。还是……还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比较快活。”
陶元哭笑不得:“小白!算你还有点人性!”
“停!不许叫本君小白,恶心死了,再强调一遍我不是大白,不是小白,我是魔君,魔域之主即墨桓。”
陶元笑了:“我知道了,小桓!”
即墨桓做了一个呕吐的姿势,转头问陆楚白:“怎么样,你答应吗?答应我可以放你走,眼下你去哪里都可以。至于他们两个,你让郁子修把我西坛主印邪放了,我把他们也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