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重楼有了几分耐心:“为何?”
慈渡方丈缓缓道:“当初魏溪小公子的父亲带着魏溪小公子,前往上清寺,求了清心方丈数日,才得以破例,让魏溪小公子以半妖的身份剃度入佛门。事到如今,贫僧也无法隐瞒了,魏溪小公子乃是矖妖族后裔,若是解开他身上的法印封印,那他的一身妖性便会难以抑制,迟早生出祸端。”
传言矖妖族人天生祸骨,最初孕生于天地灾厄之气,成形后之初没有实体,于是寄生于九尾妖狐,养出了一身媚气。
它们既是灾祸之始,也是欲/望之源,凡有矖妖族人出现的地方,必定灾祸不断,而且它们还能魅惑人心,使人堕入地狱而浑然不知,实在为世人不容。
所以数万年前,三界便联合起来,诛杀了矖妖族一脉,但它们始终是天地孕育之物,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再次出现,不过数量十分稀少,一般一次只会出现一个。
魏溪的外祖母,便是天地孕育的矖妖族,她与人类结合后生下了魏溪母亲,魏溪母亲又勾引了白幽门副门主,生下了魏溪。
所以严格说来,魏溪只能算四分之一的妖,身上矖妖族血脉淡薄,所以当初清心方丈才愿意破例,让魏溪进入佛门。
也只有佛门的清修道法才能压得住他的一身祸骨和媚气。
魏溪并不知道这个矖妖族算什么种类的妖,但他很震惊自己竟然还有这么玛丽苏的人妖混血设定,这果然是个狗血的世界。
慈渡方丈试图用魏溪身上的妖族血脉吓退应重楼,但应重楼在乎才怪,他随手抓住一个试图偷袭的僧人,用那人的命威胁慈渡,让慈渡给魏溪解开法印。
慈渡方丈不得不答应下来,他走向魏溪,叹息道:“希望施主日后不会后悔。”
他站定在魏溪面前,双手合十,口中喃喃有词,随着他一句句的佛经诵出,魏溪感觉自己身上忽的一轻,好像有什么封闭厚重的东西从他肩上飘离了。
伴随层层封印的解开,魏溪身上那维持女形的法术也被破解,他的假发飘落下来,真正属于他的头发在瞬息之间生长出来,眨眼便长到了腰部。
寺庙里的烛火光芒映在他身上,那墨色的头发如丝缎般光滑柔软,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出其软凉的手感。
在他长出头发的同时,他的五官也有了细微的变化,那变化既明显又不明显,脸还是魏溪的脸,但仿佛加上了一层天然的滤镜,让他的眉目变得俊逸又多情,眼尾轻轻上挑,眼波流转间媚气横生,有着一种诡异的,无法抗拒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把视线停留在身上。
应重楼盯着他,眸光微变。
魏溪被应重楼突变的眼神吓到,摸着脸,不安道:“怎么了,我难道又变脸了吗?”
慈渡方丈看似善解人意道:“贫僧认为,法印还是给魏溪小公子加上为好。”
应重楼却一掌将慈渡拍开,冷声道:“你少在本尊面前卖弄虚伪!看在你解印的份上,本尊留你一命。”
说完,他带着魏溪,消失在慈渡方丈面前。
看着应重楼离开的方向,慈渡方丈立马转头吩咐下属:“快给白幽门传信,告知他们,魏溪小公子身上的法印已解,他现在被魔尊应重楼带走,看样子,应重楼对他已有情根,且应重楼修为深不可测,其背负的金乌镇魔印恐已失效,望白幽门门主同虚同仙府早日做出应对之策。”
停顿了片刻,他又补上一句:“还有,告知白幽门门主,魔尊应重楼乃眦睚必报之人,与他结怨需谨慎度量。”
这边说完,慈渡方丈又吩咐另一位僧人,低声道:“速速秘密传音上清寺,应重楼体内埋有佛光,可做杀器,还请清心方丈及时利用。”
方才第一眼看到应重楼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应重楼的丹田里埋着一缕佛门金光。
两边吩咐完毕,慈渡方丈转身,走向寺庙深处。
到了一片无人的废墟后,他停下脚步,长叹一声,对着某个角落道:“孽徒,还不现身?”
角落里,藏渡缓缓露出身形。
慈渡方丈沉下脸:“你既已脱离佛门,又为何还不还俗,要带着佛门弟子身份,做那些丧尽天良之事,以至于牵连我寺?”
看着如今一片废墟的广渡寺,慈渡就一脸心痛。
而且不仅是他一个寺庙,整个佛门圣井都被应重楼毁了,损失严重。
藏渡站在阴影暗处,神情模糊,语气却难得温顺:“应重楼体内那道佛光,是我埋进去的。”
慈渡怒道:“是你又如何,你以为一道金光,就能赎你往日放下的诸多罪孽吗?”
藏渡静默了片刻,最后只说一句:“我也没想到他会毁了广渡寺。”
这里不仅是他长大的地方,还是他与她相遇和定情的地方,是他回忆里最重要的地方,要是早知道……不,就算是早知道,他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慈渡一看他这幅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已不是我佛门弟子,以后不要叫我师父,也不要再来打扰我佛界清静。”
“不会了。”藏渡说着,身形消失。
广渡寺已毁,他对佛界之地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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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重楼带着魏溪飞行离开,刚离开寺庙没多久,他就在路上吐了口血。
魏溪当时就在应重楼怀里,衣袖上也沾上了一片,他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你没事吧?”
两人这会正从一片深山密林上飞过,要是应重楼撑不住了,那他们岂不是要直接掉进林子里去。
应重楼随手擦掉唇边的血迹,脸色煞白,脾气也十分不好,他不耐烦道:“你闭嘴。”
魏溪闭了嘴,没再说话,但他忍不住老是用担忧的目光瞄着应重楼。
没了佛门法印的限制,魏溪眉眼里的媚色无法掩盖,抬着眼眸看着人尤其动人,应重楼觉得很碍眼,于是空出一只手来,捏着他的下巴,把他头转到另一边去。
魏溪:“……”
憋了一会,魏溪憋不住道:“你要是太累了,我们可以休息一会。”
“本尊不需要。”应重楼说完,喉咙一动,看起来好像又要吐血,但他这次生生忍住了,他把那口血咽了回去。
魏溪:“……”
你用得着这么拼吗?面子就这么重要吗?说一句我不行了,我要歇歇就那么难吗?
两人又飞了一会,应重楼到底还是撑不住了,体内流转的魔气突然停滞,带着魏溪猛地从空中坠落下去。
突然的失重让魏溪差点尖叫出来,幸好危机时刻,他想起了自己前几天研究过的飞行法术,急忙施展出来。
可那法术魏溪只自学到了个皮毛,根本用不好,也没办法阻挡两人的坠落之势,眼看着两人直直的掉进一个深渊里。
噗通一声,他和应重楼一起砸进了一个水潭。
作者有话要说:
应重楼:男子汉就是碎了牙齿也要不动声色地往肚子里咽。
第18章 第 18 章
应重楼昏迷了,魏溪潜进水里,好不容易才把他从水里捞起来。
他们掉进了一个山崖底,靠着崖壁上有一道小小的瀑布,瀑布之下便是他和应重楼掉入的水潭。
水潭四周都是密林,清幽偏僻,倒是个隐匿行迹的好地方。
魏溪把应重楼拖到水潭边的平地上摆好。
应重楼歪着头,头发被打湿了,凌乱的糊在脸上,魏溪看得强迫症直犯,忍不住帮他拨开了黏在脸上的头发。
他脸色惨白,没有半分血色,呼吸也很轻。
魏溪真怕他真的会就此不行了,急忙托着他的头叫他的名字。
应重楼睫毛动了几下,但人没醒。
魏溪稍微安心了一点,摸着应重楼的脸说:“你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死啊,那样的话,我就要荒野求生了。”
应重楼在昏迷中皱了一下眉,似乎是在对魏溪的话不满。
但他毕竟虚弱到昏迷,皱完眉就没反应了,这助长了魏溪乘人之危的胆量,他大胆的捏了一把应重楼的脸。
“以后别那么装逼了,装到最后受伤的还不是自己,多亏。”
应重楼:……
魏溪摸着他的脸,他的肌肤温度实在太凉了,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活气,又浑身湿透,这悬崖底下还潮湿阴冷,魏溪怕他冻出毛病,于是到附近捡了些树枝木棍,用法术生了一堆火。
生完火,魏溪还把他的外衣扒了下来,架在火堆旁边烤干。
做完这些事,魏溪才在火堆旁边坐下烤火。
他现在已经恢复了男身,胸前没了负担,整个人都轻松了两个度,魏溪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感叹还是原本的身体好,以前他都不好意思多摸自己胸口。
应重楼昏睡不醒,魏溪一个人坐着,实在无聊,见那潭水里时常有一种黑色的肥鱼游过,心念一动,就忍不住下水摸鱼。
他计划得非常美好,等摸到了鱼,他就拿树枝把鱼串起来吃烤鱼。
长袍碍事,魏溪脱了衣服,只穿着一层薄薄的单衣,然后将头发扎成马尾,下水,开始摸鱼。
那黑色的鱼十分灵活,每次都能在魏溪碰到它们之前溜走,魏溪捞了半天,鱼没摸到,倒是发现潭水底下有一种会反光的石头。
他捏着石头,对着太阳光看,阳光照射之下,石头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形态,里面有沟壑一般的深色纹路,每一块石头的纹路不同,透明度也有区别。
魏溪闲冒泡,于是满潭水摸石头,立志要摸到最好看的那一块。
应重楼在这时候隐约恢复了一点意识,他听到有人在耳旁碎碎念着他听不清的话,还有哗啦的水声。
应重楼撑开眼皮,警惕地朝着声音源头看去。
此时是傍晚,夕阳未落,金色的阳光从山崖顶部斜落下,刚照在弯腰摸石头的魏溪身上。
他身上的单衣湿透,紧紧裹在他纤细得有些少年感的身体上,他挽起了衣袖,露出白皙的小手臂,弯腰时衣服绷紧,勾出了他单薄的背部轮廓,他额前的碎发被水染湿了,有透明的水珠从发梢滴落,在夕阳底下折射出炫目光芒。
大概是笼罩在魏溪身上的夕阳太朦胧了,有那么一瞬间,应重楼觉得自己在做梦,要不然明明就是很普通的一副画面,他为什么会觉得犹如幻境一般美好。
魏溪这时发现了应重楼的视线,他急忙穿过潭水,朝着应重楼走来,行走间水声哗哗,像是破浪而来。
“你醒了吗?”魏溪上岸,弯腰靠向应重楼,关心地问道。
斜落的阳光刚好落在魏溪脸上,穿过他的睫毛,落进了他眼眸里,照得那双眸子剔透明亮。
应重楼又恍惚了一瞬,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梦。
“你感觉怎么样?”魏溪又他。
可应重楼不仅没回答,反而闭上了眼,又昏了过去。
魏溪:“尊上?”
应重楼闭着眼,没反应。
魏溪大胆的戳了一下他的脸:“尊上?”
应重楼偏开脸,拿后脑勺对着魏溪,然后继续昏迷。
看这样子,应该是还没醒。
魏溪没再管他,走到火堆另一边,摸了摸应重楼的外衣,发觉衣服已经干透,便取下来,给应重楼盖在身上。
他继续去摸鱼。
最后魏溪当然是没摸到大鱼,但他意外在潭水边上捡到了一只金棕色的垂耳小兔子。
那兔子生得十分可爱,还不怕人,被魏溪发现后,反而蹦跳过来,蹭着魏溪的裤腿要摸摸。
魏溪正好无聊,抱着兔子撸了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温度也骤然降低,魏溪冻得不行,回到火堆边上,摸着兔子烤着火,他本想警惕的守一夜,但后面实在太困了,迷迷糊糊就歪着身体睡了过去。
他睡着后不久,应重楼彻底从昏迷中醒了。
修养了一觉,他身体恢复了不少,就是觉得双腿上沉沉的,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
撑起身一看,原来是魏溪枕着他的腿在睡觉。
应重楼皱眉,立马把自己的双腿抽走。
魏溪枕了个空,滚在地上,一下子就醒了,他急忙坐起来,见应重楼已经醒了,没事人一样地站在他旁边,心里顿时一松。
“你什么时候醒的?”
应重楼没理他,背影看着十分的高冷,比魏溪初见他的时候还要高冷不理人。
魏溪心里茫然,他这也没惹应重楼啊,怎么就一副我翻脸了的样子,难道是因为看到了他昏迷打脸的样子,所以生气了吗?
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啊,还有什么好介意的?真是奇怪。
魏溪也没管应重楼这莫名其妙的脾气,他四处搜寻,想找兔子,睡之前还乖乖呆他怀里的兔子这会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回家了。
也好,反正魏溪不会养兔子,能白撸几个小时他就很满意了。
应重楼自己站了一会,然后臭着一张冷脸,把魏溪带回了魔宫。
一到魔宫,应重楼就恢复了之前死宅的模样,总是待在第七楼不见人。
魏溪还挺担心他伤势的,也上楼找过他,但他没给魏溪开门,最后魏溪只能无功而返。
刚回来,魏溪暂时不想出门,便在房间里研究那几本功法秘籍,不过这次他不是一个人边读边猜字,他有了一个教他认字的老师——小江。
小江是受应重楼操控的傀儡,所以表面上看是傀儡小江在教魏溪认字,实际上真正的老师是应重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