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年兽虽然气愤,但又无处可去,四处都是红彤彤的,不是鞭炮就是灯笼,它委委屈屈的窝在朝宋旁边,这一窝就是窝几年。
几年后,小年兽已经长大了。它的身躯已经有了成年的雄狮那么大,它猩红的眸子带着煞气,牙齿锋利,再也不是小时候连手指都咬不动的小幼兽了。
这时年兽的眸子一直落在青年身上,哪怕它趴在地上姿态很慵懒,但它的眸子依旧是盯紧自己的猎物丝毫不敢放松的。
朝宋招了招手,它就乖顺的走过去,头蹭了蹭朝宋的腿,粗糙的舌头在细嫩的手上舔舐。
想吃。
成年的年兽已经懂得了收敛自己的情绪,它乖乖的任由朝宋摆弄。
因为付出都是相对的。
白天它让它的伴侣高兴,晚上它的伴侣就会让它高兴。
想着,年兽有些兴奋的甩了甩尾巴。
第106章 风华绝代(6)
依旧是寒冬, 昨晚的大雪在宫道上凝成了薄薄的一层冰,院里的杂草枯叶都除干净了,破败的房梁窗檐也修缮完整,冷宫的模样改头换面。
虽说不华美,也不大气。却也勉强看得过去,有丝丝人烟气了。只是一晚的变化,却翻天覆地。
进门后,一些简单的桌椅填充了室内,炉火暖洋洋,清淡的熏香沁鼻。
朝宋靠坐在床上,脸上还有些苍白,却比昨天晚上好了许多。他垂着眸子,乌黑的睫羽弯弯,弧度喜人。
他好像不太爱笑,因为生病而颜色浅淡的唇抿着,柔顺的长发及腰,丝丝缕缕搭在瓷白的锁骨上。显得清瘦还有些许羸弱。
竹子端着熬好的药进来,看见人已经醒了,瘦弱的身躯怎么看都觉得空荡荡的,没什么生气。
急匆匆的开口:“主子你怎么起来了?快躺下,你病还没好呢!”
热腾腾的汤药颜色黑乎乎的,朝宋倒是觉得不冷,屋里有了碳火很暖和。
他一醒来冷宫就大变模样了,听了那些稀碎的三言两语,再加上他迷迷糊糊的一些记忆,大概也拼凑出来了事情的经过。
但朝宋就是觉得脑袋还有些晕,总感觉不太真实。
“我没事。”竹子硬是要拿一个披风给朝宋披上,朝宋也没办法。
“主子喝药吧,待会儿凉了。”
乌黑的汤药让朝宋有些抵触,他微不可查的皱眉,然后伸手去接。
“——皇上驾到。”尖利的嗓音刺破了冷宫的宁静,朝宋清冷的眸子荡起微波,随即消失不见。
他放下药碗,掀开被子下床去,姿态恭敬的跪在地上等待皇帝驾到。
白色的亵衣底下的腰肢纤细,背脊无论何时都是挺得极笔直的,像青葱的翠竹,再大的风雪也无法折断它的傲骨。
安叙归觉得有些新奇,居高临下的看了人一眼,然后跨过去扶住了朝宋的手臂。
“爱妃大病未愈,以后不必行礼了。”
男人狭长的眼底带着笑意,语气柔和,态度纵容又宠溺,微勾的嘴角里含着无数情意。
换做别人,可能早被这忽如其来的宠爱冲昏了头脑,但朝宋不一样。
他眸子还是低垂的,没有直视安叙归,微微俯身道:“谢皇上,但礼不可废。”
姿态恭敬中却带着疏离,总让人害怕这态度下一秒就能惹得皇帝龙颜大怒。
安叙归没在意的笑了笑,男人今天通身墨黑色,片片金竹叶点缀着衣摆,明明是内敛深沉的颜色,却硬生生被他邪肆的眉眼染了味道。
骨节修长的大手揽住了朝宋的腰,他敏感的颤了颤,然后抬眸眼底有些惊讶。
那只手的热度惊人,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贴在腰身上,朝宋很不自在,可安叙归却姿态自然极了。
“爱妃还生着病,快回床上去休息着,得赶快养好身体才是。”男人低垂着眉眼,扶着朝宋往床上去。
桌子上的汤药还冒着白汽,安叙归扫了一眼,然后开口道:“爱妃该喝药了。”
从进门来到现在,这姿态确实是让人觉得惶恐不安,朝宋越发不清楚安叙归的意图了。
他只能默默的接受。
男人端起药碗主动说要给朝宋喂药,吹得温热的温度刚刚好,药很苦,这样一勺一勺的很煎熬。
安叙归看着朝宋很乖的低头喝药,明明眉间有淡淡的褶皱,却还是一声不吭的咽下去。
药渍滋润了他有些干燥的唇瓣,淡淡的红有些诱人,男人目光晦暗,嘴角笑意盈盈。
“谢皇上。”一碗药见底了,朝宋擦了擦唇边的药渍。
安叙归的目光如炬,他怎么会看不见。
朝宋并没有什么野心,他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吃得饱穿得暖了,哪怕生活平淡一些也无所谓。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后宫那么多男男女女争宠,一来是他性子使然,他对皇帝也并没有感情;二来是他也并不觉得自己能够留住那个男人的心,在心底里他还是难以接受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
所以当初进冷宫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不好的,除了日子清苦一些。
现在看来,朝宋更是觉得他的判断是对的了,这皇帝只是爱美人的皮囊,一切宠爱都是浮于表象,转瞬就会如过眼云烟。
想着,他眸子更是清清冷冷的没有情绪,朝宋想着习惯了众人众星捧月的待遇,没多久男人就会对他失去了兴趣吧。
皇帝本来就事务繁忙,安叙归陪了朝宋两个时辰,期间两人话语不多,但男人的心情意外的还不错,走后还赏了大批的金银绸缎。
安叙归走了,竹子又活跃起来了,他看着这满箱的金银财宝,眼睛冒星星,兴奋道:“主子!这么多东西啊!皇上可真大手笔啊!”
“他一来我们的日子就不一样了!你都不知道那些人都狗眼看人低,现在好了,谁都不敢欺负我们了!”
越说越兴奋,竹子没注意朝宋的表情,开口:“诶?主子你说皇上下回什么时候会来?如果有皇上护着你,你就再也不用怕了!”
朝宋听着竹子慷慨激昂发言,咳嗽了几声,然后才慢慢开口,道:“竹子,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我们在宫里人微言轻,很多话不可以乱说。皇上有自己的决定,也不是我们可以干预的。”
后宫里美人如云,朝宋想,估计过两天就把他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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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一连好几天,安叙归都会去冷宫,而且每次心情都很愉悦,无论朝宋的态度冷淡与否。
每次临走还都会赏赐大批金银宝器,有什么新鲜物什也会派人送过去给朝宋尝尝鲜。
连以前最得宠的魏美人那儿都好几天没去了,这朝宋得宠的势头儿越来越明显,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姐姐,皇上得好几晚没有在你这儿留宿了吧?”说话的人嗓音柔和,可语气里的讥讽嘲弄意味让人觉得不舒服。
在这宫里,无论是妃子还是男妃,得宠的总会被人叫姐姐,以彰显他们身份尊贵。
魏美人从前得宠时趾高气扬,嚣张得不得了,从来看不上宫里其他人,明里暗里使诈,让很多人心生怨恨,可又拿他没有办法。
谁让人家背景硬,还得皇上宠呢?
现在好了,风水轮流转,也有他落魄的时候。
第107章 风华绝代(7)
殿外是飘飘洒洒的雪,殿内香火气淡淡,高台上供奉的神像庄严肃穆,太后手握着佛珠,阖眼嘴里念叨着什么。
明明是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却衣着异常的朴素。
“太后,魏美人来了。” 身旁的嬷嬷低声道,女人睁开眼睛,虽然眼睛有了皱纹,可却还是风韵犹存的,模样很和善。
“让他等会儿,待哀家去换身衣服。”
片刻之后,太后换好了衣服出来,魏美人见了她就扑上去,模样有些委屈。
“太后,皇上这几天很忙吧?”他拉着太后坐下,态度很亲昵。
也不怪魏美人失礼,他和太后都是姓魏,他是太后母族里的人,自然就亲近些。
“这是怎么了?皇帝冷落你了。”太后笑着拍了拍魏美人的手,她平日的吃斋念佛,所闻并不多。
魏美人拐弯抹角的,不过是想让太后帮他除掉朝宋,因为皇上的宠爱只能是他的。
想着,魏美人装作犹犹豫豫的开口:“太后,皇上没来我这儿倒也没什么,但您可能不知道,最近这宫里的风声……”
“怎么了?”太后疑惑的问。
魏美人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立刻道:“您也知道皇上他日夜操劳,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他更应该事事多注意。”
“可……这些天皇上常常跑去冷宫,还时不时就赏赐,但这冷宫里关的是有过错的妃子,这宫里风言风语的,实在是……”
魏美人表面上都是替皇帝着想,大气得体。但眼底的恨意都快溢出来了。
太后听了沉思了片刻,拍了拍魏美人的手,道:“这次的确是皇帝的不对,你有心了,待他来请安哀家会提点提点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魏美人和太后寒暄了两个时辰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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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下朝后,皇帝会过来给太后请安。
“给太后请安。”安叙归微微俯身,嘴角带着淡笑。
太后点点头,“赐座。”
“皇帝最近好吗?”
安叙归道:“朝中也无大事,一切都好。”
端一杯淡茶,热气腾腾,香味溢出来,清新淡雅的花香让男人莫名觉得和某个人有些相似。
他低头抿了一口,满口的清香。
“听说皇帝最近经常去冷宫,可是很喜欢?”话题终于落到了实处,太后问着。
面相本来就和善,太后又是个喜欢吃斋念佛的人,满身的香火气,让人心生亲近。
安叙归眸底有了笑意,也没有藏着掖着。“太后消息灵通,朕确实很喜欢。”
大大方方的姿态让太后笑了起来,她并没有说安叙归的什么不是,而是道:“皇帝要是这么喜欢就把人放出来吧,一直待在冷宫也不是办法。”
语气里有淡淡笑意,态度很纵容。
安叙归站起来,俯了俯身。
“谢太后指点。”
说起来当今皇帝并不是太后所出,可关系却如同亲生一般。
安叙归九岁登基,之前太后垂帘听政。
太后对待皇帝的事情一向纵容,安叙归成年后她便不理朝事,清心寡欲拜佛念经,大有做甩手掌柜的意思。
可安叙归行事肆意妄为,亲自执政后就有了昏君的称号。太后不但没有气恼,反而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和纵容。
可以说,皇帝的肆意妄为有部分原因就是太后的放纵姿态。
另一边,朝宋的风寒好了不少,他时不时想下地走走,可竹子每次都像是怕他被风吹跑了,紧紧的跟在他身边,还要他穿上厚厚的袍子。
除了安叙归还是雷打不动的每天过来走一圈,朝宋觉得日子舒服极了。
但他没想到幸福的日子这么快就要到头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朝美人在冷宫禁闭期间态度良好,将功折罪,即日起,朝美人解除禁闭,赐居封央宫。”
无论这道圣旨有多么不和逻辑,但它就是圣旨,无人敢反抗,抗旨不尊可是要被杀头的。
朝宋愣了,直到宣旨的太监喊了他一声。
太监笑眯眯的,“恭喜朝美人,快领旨吧。”
朝宋觉得,冷宫挺清净的。他不用想都知道,这出去之后要面对多少狂风骤雨。
倒也不是他害怕,就是他不愿意和那些人明争暗斗。
但很多时候,我们的选择并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
于是朝宋搬出了冷宫,安叙归来得更频繁了,有时连用膳都会和朝宋一起。
皇帝的御膳每样都是色香味形俱全,名字也很华美贵气。传膳上来之后,有专人负责试毒,然后为皇帝布菜。
总归来说,饭桌上很拘谨,但朝宋从小的教养很好,虽然沉默,但举止得体,又不会恃宠而娇。
或许皇帝就是喜欢他这一点。
“尝尝这个。”安叙归伸手夹了一个黄金虾球给朝宋,他眉眼间的颜色很浓重,与朝宋的清清冷冷形成了鲜明对比。
朝宋沉默的夹起了虾球放进嘴里,虾很新鲜,味道很鲜明,外层有酥脆的壳,里面的肉很多汁细嫩。
他眼睛微微眯起来,狐狸是食肉动物,朝宋当然也很喜欢吃肉,只是他比较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而已。
安叙归眸子盯着面前的人,看着那人把虾球小口小口塞进嘴里,腮帮子微微鼓起来,表情却还是很平静。
唇色是不染而朱,水润而看起来像花瓣一样娇艳。肤色雪白,细嫩又光滑,眸子漆黑乌亮,总是平静无波。
男人舔了舔干燥的唇,眼神有些热,他低头抿了一口烈酒,心头越发的灼烧起来。
“爱妃喜欢吗?”安叙归扯唇笑了笑,气息有些重,眉眼邪肆,朝宋看了一眼却又不知所然。
“喜欢。”他淡淡点头。
用过膳之后,桌上的东西刚收走,男人端坐着用帕子擦嘴,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模样看起来还是气宇轩昂的,天生一股子凛然众生的味道。
朝宋垂了垂眸子,想起那天男人抱着他的时候,动作还是很温柔的。
“爱妃别动。”浓重的气息忽然逼近,抬眸朝宋就发现安叙归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他面前了,两人离得极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