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愣了,等人快走近了他才反应过来。慌张的跪下去:“……参、参见皇上!”
他能不震惊吗?这皇帝怎么跑冷宫里来了!
安叙归没有理睬人,径直踏了进去,抬眸扫了一眼屋里破败阴冷的环境,然后瞧见了最里面的房间。
人就躺在那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散在床上,下巴的弧度又白又尖。
“去看看。”他示意道,然后太医才敢过去。
这里环境确实是糟糕得厉害,几乎找不到落脚的地方,福临搬来一张椅子,拿帕子仔仔细细的擦了几遍,放在安叙归旁边。
男人也没有要坐下的意思,眸子盯着被太医把脉的那截手腕,又清瘦又瓷白的。
他倒是有些好奇了。
笑意加深,安叙归迈步去了床边,太医惶恐的跪下,眼神只敢落在男人的脚尖上。
男人屈尊的弯下了腰,伸出的手指骨节分明,他轻轻撩开了床上躺着的人脸上披散的头发,然后捏着人的下巴把脑袋转了过来。
低沉磁性的笑声溢了出来,安叙归指腹从朝宋发热干裂的唇瓣上揉过去,那触感很柔软,他眼神暗了几分。
有一种让人难以抵抗的美,是弱柳扶风。如同美人落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一般,生病的美人也更别有一番韵味。
虽然很清瘦,唇色苍白没有血色,但那紧拧的眉头藏不住一抹清冷的仙气出尘,眉眼间的漂亮精致在这破败的院子里更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仿佛清冷堕世的谪仙,与周围格格不入。
“……母妃。”朝宋不适的皱了皱眉,眼角滑出一滴清泪,像虚弱的幼崽一般,无意识的避开了男人的动作,把自己蜷缩起来缩回了被子里。
第105章 风华绝代(5)
福临看了急忙低下头,有些瑟瑟发抖,生怕那阴晴不定的皇帝忽然生气,城门失火殃及了他们这些池鱼。
奈何安叙归不但没有生气,还非常好脾气的收回了手,在又硬又冷的床上坐了下来。
他捻住朝宋的一缕黑发,放在鼻尖嗅了嗅,态度有些暧昧不明。
“怎么样了?”安叙归斜睨了太医一眼,嗓音淡淡的。
“……回、回皇上!是打娘胎里就身子骨弱,再、再加上没有好好调理,所以才会这么容易就被风寒侵袭!”
太医战战兢兢的回答,额上有冷汗。
残破的窗挡不住寒风,一阵风连带着细雪吹进来,朝宋开始发抖,原本就瘦弱的身躯在寒风中显得那么萧瑟。
他无意识的揪住身上盖着的薄被,喃喃细语道:“……好冷、好冷。”
细长的柳叶眉拧起来,因为发热的缘故,瓷白的肌肤上浮出点淡淡的绯红,像江南烟雨般有些朦胧的美,让人心头柔软。
安叙归爱美人是人尽皆知的,可他接下来对待朝宋的态度还是让人心下一惊。
男人为朝宋拧了拧被角,伸手试探了那额头滚烫的温度,目光有些意味不明。
“福临,”他缓缓开口,声音还是轻的,却平白让人听得心尖发颤,如履薄冰。
“朕觉得哪怕国库再空,也不会连这小小冷宫的两口人都供养不起。”
浓眉微挑,男人目光沉着,上扬的嘴角勾出的笑意有些嗜血的意味,危险又渗人。
安叙归抚着朝宋的瓷白秀丽面颊,声音有些温柔,听得人毛骨悚然。
“这妃位朕还没有废除,再怎么说,他也还是朕的人。”
“连最基本的吃穿用度都供养不了,是在嘲讽朕昏庸无能,无碌无为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猛然升起的音调,最后几个字饱含怒意,像是倾泻而下的威压,无形间压得在场所有的人都站不住脚。
“皇上饶命!”一片呜唉声里,安叙归站起来,安然自若的理了理蟒袍的袖口。
“你们说,这到底是朕的疏忽,还是有些人胆子大了,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
哪怕安叙归再昏庸无道,也无人敢说他的一句不是。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但事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些个伎俩在深似海的后宫中,可谓是见惯不惯了。
这乌泽国虽是边陲小国,可却是富甲一方。它兵力微弱,却财力强盛,一直以来都想依附于周边强大的国家生存。
所以送皇子来和亲也是讨好的意味,谁人不知这郇国皇帝安叙归醉心美色,昏庸无道?
这不,送来的皇子可谓是面如冠玉,恍如神人。飘飘欲仙的清冷出尘,却有着楚楚可怜的弱柳扶风。
两种气质揉杂,让人移不开眼睛也是必然的了。
乌泽国是费了心思的,可也耐不住这人心叵测。
在后宫之中,皇帝的宠爱就大过一切。有了恩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谁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而新入宫的涉世未深的皇子,有着出类拔萃的美貌,自然就遭人妒忌,惹人怨恨。
前路茫茫,身后无人搀扶。故园远在千里之外,无尽蜿蜒的前途尽是等待猎物入坑的陷阱。
朝宋落到如此地步是必然的。
他不工于心计,自然也斗不过这深宫里养的美人。
毕竟他们那心肠,恐怕连蛇蝎都难比。
如果不是有今天这出戏,谁也不会知道这病恹恹的美人能不能熬过这漫长的冬夜。
总归是世事难料,风水轮流啊。
福临心下清明,立刻就懂了皇帝的意思。他知道安叙归并不是要追查谁的不是,只是这皇帝忽然来了兴致,宠爱落在了别人头上。
心这瞬间是偏向床上躺着的那位的。
“皇上息怒!奴才这就让人把冷宫应得的份例送过来。”
一顿折腾,清冷的宫殿里添了不少的用具,暖炉碳火,新的被褥。
这些都是朝宋迫切需要的。
奴才们鱼贯而入,这动静自然是逃不过深宫里四处藏匿的耳目。
华贵的宫殿里,魏美人望着镜中的人儿,眼神里充满恶意。他抚着自己殷红的唇,心里却不止一次后悔怎么没早把冷宫里那个祸害给除了。
也是,当初谁知道他到了冷宫里还能翻出风浪来。
手段真的了得啊。
虽然这个朝代男风盛行,后宫里男男女女混杂。但为了沿袭血脉,男子大多都只能当个美人,是无论如何也做不了正宫皇后的。
安叙归昏庸,登基多年却未立后,后宫美人如云,魏美人是最得宠爱的。
只是现在,不少人都预测着,这后宫的天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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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药来了。”
迷迷糊糊中,朝宋隐约听到有人。身子暖和了很多,一股熟悉的香味萦绕在身旁。
“朕亲自来。”
浑浑噩噩,热流顺着喉咙咽下去,那人的臂膀很坚实,让人觉得安心。
朝宋睁开眼睛却看不清楚,一个模糊的轮廓若隐若现。他以为自己还是在梦里,男人也是像现在这样抱着它。
于是,安叙归正亲自给人喂药,动作细致入微,时不时拿帕子擦干朝宋嘴角溢出的水迹。
男人眉眼浓重,有些煞气锋利,眼眸略带兴味的看着人,模样说不清到底是深情还是薄情。
安叙归刚喂完药,瞧见朝宋醒了。眸子水润润的睁开了一道缝儿,却是迷迷瞪瞪的没有焦距。
霎时间那清冷的面相柔软了不少,男人嘴角上扬,刚凑近了些,朝宋却主动投怀送抱了。
他抱着人的腰身,似乎在汲取温暖。眉间的褶皱松了下来,眼睛又闭上了。
沉沉的睡了过去,依赖的动作却讨好了男人。
愉悦的笑声从男人嘴角溢出来,他吻了吻朝宋白皙的手背,放任了那动作。
“还真是个宝贝。”
“现在发现倒也是不迟啊。”
安叙归的态度摆明了。虽说这人在冷宫,可他原本就是放肆的行径,谁也猜不明白他的心思,他想宠谁就宠了。
这最留不住的,是多情帝王的心。
除夕番外 年兽
又是一个除夕夜。
在朝宋他们这个高度文明的世界,超快节奏的生活让传统节日的身影渐渐消失。
人们越来越麻木、冰冷,人与人之间越来越疏远淡漠,一道鸿沟切断了越来越发达的人们与世界的交流。
那些热闹喧嚣的情景不复存在,有些人慢慢习惯了飞快的生活节奏,而另一些人则开始有了不同的想法。
早在十几年前,很多倡议者就提出要重视传统节日,烘托节日氛围,鼓励民众庆祝节日,发扬节日美德。
高耸入云的建筑隐没在暗淡天幕的云里,飞行器规律的沿着轨道行驶,闪烁着各色的尾灯在天上汇聚成明明灭灭的光河。
地面上,车流涌动。 巨大的广场上人群密集,超大的LED屏上清晰的投影播放着某高端产品的广告。
朝宋刚才总部回来,眉头微微拧着,唇色淡薄,肤色苍白。深黑的头发和瞳孔衬得他有些妖异,又美艳又冷淡。
刚推开门,沙发上坐着的男人就抬起头,笑意在眼底晕开,冷峻的眉眼柔和了。
“你终于回来了。”男人上前来在玄关处就克制不住的抱住朝宋,嘴角不安分的一下下吻在那精致的锁骨上。
“我想你了。” 男人的长相本来就带着丝丝煞气和凌厉,浓眉大眼,轮廓硬朗又深邃。身材高大,藏匿在居家服里的腹肌整整齐齐,包裹在裤子里的腿修长而劲瘦。
面对男人黏黏腻腻的动作朝宋显得很淡然,他脸色都没变,鼻腔里发出点声音:“嗯。”
态度甚至有些敷衍。
刚刚态度还很柔和的冷面阎王瞬间就变了脸,抿紧的唇角像是绷紧的利剑,带着的煞气逼人。
男人弯下腰就揽住朝宋的腿,把人抗在肩膀上压在宽大绵软的沙发里。
眸子里像是燃着一团火,动作粗略又蛮横,禁锢着朝宋的手腕,让他有了丝丝疼痛感。
得了,又发疯了。
朝宋拧着眉头,不想开口说话。
他只是一个人清冷习惯了,面对男人的热火朝天他也下意识的就这个态度。
男人啃着他的唇瓣,声音里带着沙哑的喘息。“……宝贝儿,我才让你自己去做了一个任务,怎么回来就翻脸不认人了?”
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朝宋有些不耐的表情,男人爱惨他那副模样,心里怒极了却又疼惜的控制力道咬在淡色的唇上。
直到让朝宋的唇染上了鲜艳的红,他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你说,是不是不爱我了?态度这么敷衍?是不是又在任务里拈花惹草了?”越说越是觉得怒火中烧,脸色铁青,男人眸子里压抑的滔天巨浪又翻涌起来,几乎要把人淹没了。
“我做任务你哪一秒没盯着,有没有拈花惹草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朝宋猛推了压在身上的男人一把,带着微怒的眉眼上挑,像勾子似的惑人心魄。
他揉了揉眉心,让自己多点耐心:“放开,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我累了。”
沉默良久,男人死死的盯着朝宋的眼睛,眼神像狼一样幽暗。然后他开口了:“……不,宝贝儿让我抱抱。”
紧紧的把人锁在怀里了,男人才有了安全感,他吻着朝宋的唇瓣,手不安分的从衣摆下伸了进去。
砰砰砰。
巨大的声响让朝宋睁开眼睛,落地窗外面,缤纷绚烂的烟火燃起来,照亮了广场。
漆黑的天幕里,无数飞行器组队排成了鲜红的字幕——除夕快乐!
怎么说呢,五彩斑斓的颜色确实让冰冷冷的气氛热闹了不少。
朝宋盯着外面有些出神,直到男人不满的在他锁骨上咬出一个痕迹来,他才把目光收回来。
“有什么好看的?比我还好看吗?”
朝宋点点头,声音淡淡的,不动声色的扯开话题:“我有些好奇,你说年兽是什么样的?真的有吗?”
男人脸色越来越黑了,他显然不吃这一套。又把人抗起来往房间里去,手拍了拍朝宋的屁股,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的狠厉。
“宝贝儿真是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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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朝宋再醒过来,他变成了村里的孤儿,无父无母,家徒四壁。
正是除夕夜,虽是小村庄,但家家户户燃起了鞭炮,挂起了红灯笼,喜庆的对联衬得他这个小茅草屋愈发的冷清。
朝宋倒是没什么,他倒头就睡了过去,勾了勾唇角,不知道男人又在搞什么鬼。
半夜,他被脸上濡湿的触感弄醒了。
月光朦胧,朝宋看清楚了趴在他身上的东西。他揉了揉那东西的脑袋,开口道:“你是什么鬼?”
那东西有小狗那么大,浑身灰不溜秋,头上长了两个角,眼睛是红色的,尾巴有些像狮子,凶狠的冲他呲了呲牙。
“我是年兽,小心我吃了你。”
朝宋嗤笑出声,摸了摸年兽的头,把手指伸出来,在年兽疑惑的目光里他慢慢开口:“吃了我?小东西牙长齐了没有?”
“!!!”年兽瞪大了红色的兽瞳,尾巴愤怒的摔打在朝宋身上,猛扑上去嗷呜了几声。
小年兽VS朝宋,结局当然是幼小的年兽完败。
它缩在角落里,眼神凶狠的盯着朝宋,乳牙时不时露出来吓唬朝宋。
奈何对面那个人根本不怕它,还大大方方的笑了。年兽很生气,它感觉朝宋在嘲讽它,它还只是个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对它!
年兽在心底发誓,等它长大了,它一定要让朝宋笑不出来,它要让朝宋哭!哭得稀里哗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