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庆儿的房间不大,一进屋便能闻道一股浓郁的香味,颇有些上头。
同样被味道冲撞了鼻腔的张氏,皱了皱眉,立马去把窗户都打开,回头就见到捂着鼻子的华溪。
“少爷,您忍一下,开了窗味道一会儿就能散了。”
华溪点点头,现代的时候他也喜欢在屋子里点些香薰,可这个房间里的味道也太冲了些,他的身和心一时半会真接受不了。
见华溪没有像以前一样乱发脾气,张氏忽然老怀安慰笑起来,心想少爷是真的长大了。
摔门的声音应声而起,眼神阴郁的马庆儿走了进来,还没说话,张氏收了笑意算是关心的问了一句。
“你在屋子里弄了什么东西,味儿香得熏人。”
马庆儿就像被点着了的鞭炮,一下就炸了。
“我还能干什么,你以为我能干什么?”马庆儿衣袖里的拳头攥得死紧,看着眼前的亲娘实则陌生的女人,他的心一阵阵发寒。
“我不过就是问一嘴,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张氏顿觉委屈,可她是娘啊,在孩子面前气势怎么能弱,于是也呛呛了回去。
马庆儿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倔强的不给她任何解释,动作麻利的收拾床上的铺盖,卷成卷抱着就走了出去。
“你,你这孩子……”张氏期期艾艾的叹了口气,老实说看孩子这样,她的心里也不是个好滋味啊。
华溪不想过多的对别人的家务事指手画脚,但是眼下他也分不出多余的精力来插手。他按了按有些昏昏欲睡的眉心,特意转移了张氏的注意力。
“我难受,是不是该吃药了?”
简单的三个字,成功的拉回张氏的注意。
她急忙的窜到华溪身边,“你先坐着,我把药熬上就回来给你铺床。”
华溪接连点头,“我还饿了。”
张氏听了这话,高兴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上了,仿佛华溪的声音仿若天籁一般好听。
“好好好,我这就去做饭啊。”说完,张氏欢天喜地的出了屋子。
有张氏老妈子般悉心照顾,两天的时间里,华溪气色虽还有些不足,可大体已经算是一个健康的人,不需要喝药,只要吃好喝好睡好就能更胜从前。
可惜,张氏家是真穷啊,营养根本供不上。
华溪睡的迷迷糊糊间听见了外面兄弟俩的争吵,才大概知道了张氏家的境况。
根据脑海里的信息,在华家做了几十年的下人、又是一等大丫鬟身份的张氏,应该存下了不少体己银子才对。
然而事实打脸,未曾露面的张氏大儿子和马庆儿在灶间就是为了银子的事发生了争执。
房间和灶间仅有一门之隔,兄弟俩没有刻意放低音量,便清晰的传到了屋子里。
马庆儿就说要让大哥出面,把华溪这个好吃懒做的东西赶出去,家里本就快揭不开锅了,再多一张嘴,全家都要一起喝西北风。
而身为大哥的马大东没有马庆儿那般急躁,先是安抚他几句,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他稍安勿躁,可马庆儿根本听不进去才有些急眼了。动静闹得大了,引来了张氏,训了兄弟俩几句,门外才安静下来。
华溪甚至怀疑,那个马庆儿就是故意和马大东吵架,好让自己知难而退。
他算计的没错,要是换了原身,听见了争吵,必定没有脸再留下来。
可惜啊,换芯了。
但后半夜,华溪几乎没怎么睡,琢磨张氏没钱多半和原身脱不了干系,记忆里却没有相关的信息,但他知道这次华家对他受伤几乎是三不管,没有张氏掏银子卖药,他不会醒的那么快,好的那么快,可想而知他吃进嘴里的药应该是花了张氏不少银子,又或许是掏光了她的家底。
所以他还是欠下了一笔人情债吗?咳!
无镜可照,华溪自我感觉良好的穿戴整齐,装逼的拿着折扇,走出了两天未曾踏出的房门。
初夏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意甚浓,华溪不禁然的舒展了一下双臂,呼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后,半眯了眯眼,嗯,天气不错。
“少爷,你要出去吗?”张氏正在院子里浆洗一大盆的衣裳,见华溪衣冠楚楚的走了出来,不由张嘴问道。
“我出去转悠转悠,熟悉一下环境。”华溪摇动了几下折扇,背着手信步走出了张氏的视线。
靠山村里的人大多比较淳朴,张氏不觉得自家少爷会被谁欺负了去,相反,她还担心少爷的脾气上来再把村里人给得罪了,那少爷以后还怎么在靠山村生活下去?
人一走,张氏就开始各种的担心,频频的往门外瞅,心都跟着一起走了。
被人严重不放心的华溪,此时正阔步的往山上走。
据悉,这座山是皇家猎场的专属地,每年秋季皇家的人都会来此狩猎。所以除了秋季的特定日子以外,老百姓都可以自由出入打猎。
而他今天的目的,不是打猎,是捡药材。
第4章
靠山村在京城的十里外,物价几乎和京城持平。也因距离不远,周围还有几户大户人家设立的田庄,所以对靠山村的村民来说,达官贵人并不少见。
只是一身招摇过市的华溪走在村子里,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两天前,村里可有人看见马家那个在京城里做下人的媳妇带人回村的事,有眼尖的还认出了华溪,一个在京城声名狼藉,被赶出家门的纨绔子弟。
于是,一时间关于华溪来靠山村的消息传遍了全村,一多半都觉得马家那个媳妇傻了,竟然还带了个累赘回来和自己儿子抢饭吃,敢情是伺候人的事还没做够。
所以当有人看见华溪出来时,纷纷目不转睛的盯着,跟着,直到看见他往山里走,顿时一脸懵比,不由的面面相觑,满脑袋的问号。
那个被驱逐的落魄少爷,想干什么?
山路比想象的还要难走,华溪走了几步,就有些打退堂鼓,可山脚下他并没发现什么草药,还要再往深处走一走。
就是今天这身装扮失策了,完全是个累赘。
他把长至脚裹的衣摆挽了起来前后打了结别在腰间,捡了一根树枝在草丛里敲敲打打,以防突然窜出来什么软体动物。
他断定能成为皇家狩猎区,绝壁不会有什么大型食肉动物,就算有野狼也是在深处,但是每年都狩猎的皇家队伍八成已经把野狼之类的凶猛动物射杀的差不多了。
所以华溪一点都不会担心害怕,他只希望这是一块未经过开采的宝地,能让他……
野兔!
华溪的眼神瞬时一亮,一个箭步就跑到了插着一只箭的野兔旁边。
他一把拎起奄奄一息的野兔,左顾右盼没见到半个人影,可他还是象征性的喊了几声,“谁猎的兔子?没人认的话,我就拿走了。”
约莫过了三四秒的时间,周围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人声,华溪心中一喜,既然是无主的,那他就不客气了。
华溪拎着兔子就打算回去,为了辨别方向,往远处眺望了那么一眼,结果就让他发现了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野鸡。
同样是一只箭羽贯穿了野鸡的整个身体,一箭毙命,死得不能再透了。
华溪笑的差点前仰后翻,他是真没想到还有猎了东西不往回拿的傻子,呵呵,傻的真好。
原本不想贪心的华溪,接连捡了两次便宜,侥幸的心里瞬间膨胀。拎着野鸡和野兔,继续往山里走。
这一走不要紧,华溪的嘴角就再没合上过。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转暗,说要出去转悠一下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把张氏急的在院子里乱转,最后实在等不下去拉开门就要出去找人,恰巧和要进门的华溪打了个照面。
一看到华溪手里拿的,腰上别的,肩膀上挂着各种猎物时,张氏傻眼了,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你、你这是,哪来的?”
“捡的,沉死了。”说着他把手里拎着的两只野鸡丢给张氏,快速跨进了院大门,两步走到石头凳子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呼!
这副小体格真不是一般的弱。
张氏愣愣的捧着两只野鸡,跟着华溪走了进来,连院门都忘了关。
还是刚小解回来的马庆儿眼疾手快的把院门牢牢关上了,站在门前没有动,表情有些不自在的看着放了一地的猎物,不自觉的咽了两下口水。
“怎么,怎么捡到的,你去山上了?”张氏的音调陡然拔高,声音轻颤。
“嗯,没想到运气不错。今晚咱们吃顿好的。马庆儿,会褪鸡毛吗?把这两只野鸡的毛都处理了,但鸡毛别扔,给我留着。”
华溪使唤人的语气自然,没有一点隔阂,仿佛之前的不愉快都是马庆儿单方面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听到华溪叫自己的名字,马庆儿还愣了一下,他咬着下唇,脚底生了根似的没有挪动一步,犹豫着要不要听华溪使唤的时候。灶间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梳着羊角辫子的小女孩捧着半碗清水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发出稚嫩的声音的同时,嘴角翘起好看的弧度,眼睛发光的看着华溪。
“大哥哥,给你水喝。”
小女孩面黄肌瘦,个子不高,华溪也看不准她的年纪,但他知道,她是马大东的女儿,香儿。
这会儿,华溪确实口渴了,接过了香儿双手端上来的水,一口气灌了进去。
“你给我水喝,我请你吃肉。”说着,他将空碗还给了香儿,眉眼弯弯的对香儿表达了善意。
孩子嘛,不论长相,只要乖巧懂事,他就不讨厌。
小香儿的嘴角当即流出一丝可疑的口水,急哄哄的问道,“那香儿再给大哥哥水喝,大哥哥还能请我的爹娘也吃肉吗?”
“香儿别闹了,进屋里去。”张氏发话,香儿自然要听,只是没得到答案,小表情瞬间就垮了下来,闷闷不乐的低着头走了。
小家伙一走,张氏立即严肃、认真的看向华溪,“少爷,以后万万不得再去山里,太危险了。”
华溪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我又不往深处去,只是在边缘走动,没事儿。就是没想到,运气来了怎么挡都挡不住。”也不知道这算不算金手指。
“可是、那里皇家狩猎的地方啊,村里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不准去那座山上打猎,你这……你这……”
“你回来的时候有人看见了吗?”张氏着急的还没说完,马庆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追问。他记得刚才关门的时候,好像没有看见什么鬼祟跟踪的影子。
瞧着他们一个两个紧张的样子,华溪无语的抚了抚额头,“所以村子里是一个猎户都没有了?那我捡来的这些东西是集体想不开自杀吗?
都别慌,我回来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即便有人看见了,就我这个样子,谁会信是我猎的,怕是连躬都拉不开。”
说完,华溪踢了一脚地上还插着箭羽的野鸡,让他们看清野鸡身上的那只箭。
虽然是贬低了自己,可华溪说的是事实,他一个纨绔子弟,手无缚鸡之力,哪来的力气扑杀山里的野物。
见张氏还想再唠叨,华溪连忙捂上了肚子,脸上一副饿惨了的苦兮兮表情,“干娘,我饿了。”
一声干娘叫愣了张氏,她的眼眶迅速湿润,双手慌乱的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少爷的身份尊贵……”
“我怎么叫你就怎么应,怎么,我不是华家的少爷,说的话你都不听了?”华溪脸色一沉,高高在上的架势端起来。
“哎哎。”张氏心中一软,破涕为笑的抹去眼泪,“我这就去给你弄饭。庆儿哥,你处理这两只野鸡。”
被华溪这么一打岔,张氏完全忘了先前的念叨,把手里的野鸡往马庆儿手上一放,她连忙跑进灶间去了。
解决了张氏,剩下的人就好办了,华溪眉眼一挑,“知道怎么褪毛吗?”
“哼,养尊处优的少爷才不知道吧。”马庆儿白了华溪一眼,抓着两只野鸡走到垒着土灶的角落,蹲下身取出边上的火折子轻轻吹了几口气,点燃了火。
回来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坐着,华溪浑身都酸软的厉害,特别是身上的汗把衣服都打湿了,黏糊糊的贴在身上格外难受。
华溪皱着脸,见马庆儿在往锅里倒水,张口喊道,“马庆儿,多烧点水,我要洗澡。”
往铁锅里倒水的马庆儿的动作顿了顿,抓着桶的手紧了紧,克制着自己不要把桶摔在地上,坏了还要修,修就要花钱,不值当。
“我不是你的下人。”马庆儿恨恨的吼了回去。
“小子,等价交换知道吗?想得到什么,就要相对的付出什么。”
“那你住在我家,吃我家的饭,你又付出什么?”马庆儿的脑筋转的飞快,立马回身正视着华溪,反唇回击。
华溪一怔,随即笑了起来,“脑子挺活的,可惜你和我差距还远得很。”说完,他站起身准备回屋。
“你往哪儿走,你还没回答我的话!”马庆儿两步的追了上去,拦住了华溪。
“肉多钱,劳力多钱,自己算去。还有,动作麻利点。”华溪不顾马庆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直接绕了过去。
要回房得从灶间进,麻烦。
“识字就了不起吗!哼。”马庆儿气呼呼的掉头,发泄似的往锅里添满了水。
其实根本不用华溪张嘴,张氏早就想到了沐浴的事。
马大东的媳妇——刘氏,正在往屋里放置的木桶里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