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季的夜色降临得迟,他们忙完了手上的活,才慢悠悠地准备起晚饭来。
沈怀瑾做菜,厉负责打下手,室外的灶台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一阵阵的香味弥漫开来,闻着就让人就食欲大增。
今天吃炸酥鱼、芋头烧肉和萝卜排骨汤,照例有红薯作为主食。
沈怀瑾吃了八分饱,再喝上一碗温热鲜香的汤,饭后还有难得的紫浆果解腻,别提有多满足了。
两人乘着晚风,舒服地眯起双眼,看着对面。
溪对岸的各家各户都燃起了炊烟,烟味和饭菜香气四散开来,大森部落的成员被邀请着一起吃饭,在织布机前忙碌了一天的亚兽们也终于舍得休息,崽子们在广场上奔跑打闹,三头小兽跟着追逐,兴奋地吼叫着。
沈怀瑾满意地勾起唇角,清亮的眼里不见一丝阴霾,满是安适与知足。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不管白天多忙多累,总要和所爱之人吃上一顿热乎乎的晚餐,看着炊烟与日落,这种温暖的感觉在他心里落下一道温馨的印记。
到了第二天,石磨完工,豆子也浸泡得差不多了。
两人仔细清洗干净了两扇石磨,协力将它们合上,在确保石磨能够正常转动以后,正式开始磨豆浆。
沈怀瑾拿个大罐子放在石磨的出口,用来盛到时候磨出来的豆汁。
两人合作,沈怀瑾将已经涨软的豆子从石磨口中放入,厉开始转动石磨。磨豆子的时候还要倒入适量的水,让豆汁能够均匀地流出。
石磨转动起来并非立竿见影,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嫩黄色的豆汁从石磨缝中出现。还混着豆渣的汁水慢慢地流了下来,汇聚在一起,从通道处落入了大罐子中。豆汁越聚越多,装满了一整个罐子,沈怀瑾见状,连忙又拿了新的收集器具顶上。
两筐豆子的量不容小觑,他们收集到第八罐豆汁的时候,大容器就告罄了,两人没有办法,只能暂停磨豆子的工作,先处理磨出的豆汁。
收集的豆汁里还混着碎片和豆渣,用干净的布过滤了两遍以后,挤出的才是纯豆汁,至于剩下的豆渣也不必丢,可以做粗粮饼吃。
沈怀瑾在锅中倒入适量清水,将过滤好的豆汁也放在了锅中煮,煮至豆浆冒出白色泡泡时候,将其撇尽,连续两三次即可出锅。
出锅后在豆浆中稍微加点糖,等它冷却下来就可以饮用了。
沈怀瑾舀了杯温热的豆浆,满怀期待地喝了一口。乳白色的豆浆入口滑腻,带着豆子的清香和微微的甜味。
“好好喝!”
沈怀瑾惊喜地瞪大眼睛看向厉,蜂蜜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光芒,他的唇上还粘着一圈浅色的泡沫,不是平时稳重的模样,反而像极了那些调皮捣蛋的小崽子。
幸福与满足的情绪传导到厉的身上,他的心脏鼓鼓涨涨的,溢满了喜悦和甜蜜,就像一团火焰一样将自己包裹着。
他拿着另一杯豆浆灌了下去,才止住了满身的躁动,心中的爱意却涌动不绝。
“怎么样?”沈怀瑾等待着他的评价。
厉哑着嗓子,“很好喝,好甜。”
“甜?”男人满脸疑惑,又喝了两口豆浆才自言自语道:“我没加多少糖啊。”
兽人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这么多豆浆我们怎么喝得完,要不要送一些给别人?还有这些豆渣,咱们自己吃还是喂牲畜啊?”
沈怀瑾的关注点被成功地转移,他看着已经煮好的一锅豆浆和剩下的七罐豆浆,道:“再煮一锅豆浆,咱们给朋友们分一分,剩下六罐留到明天做豆腐吃。豆渣的话,待会儿煎豆渣蛋饼当晚上的主食吃,怎么样?”
“行,都按你说的做。”
两人如法炮制,又煮了一锅豆浆。随后,沈怀瑾拿出了刚才收拾好的豆渣,与野鸟蛋、葱花和适量的盐搅拌在一起,放到了薄油的平底锅上去摊烤,到两面金黄时即可出锅。
豆渣剩了很多,做出的豆渣蛋饼叠满了好几盆,沈怀瑾和厉一直忙到了日暮时分。
两人将豆渣蛋饼和豆浆大致分了分,然后端到溪对岸供大家分享,尤其是要送些给之前帮忙来给黄豆脱粒的朋友们。
大森部落的兽人见他们端着东西过来很是好奇,大河部落的成员却是看惯了这一阵仗,知道是瑾又做出什么好吃的食物给他们来尝尝,个个欢呼起来。
沈怀瑾一边接受他们的感谢,一边笑着将食物分给了大家,最后拿着众人回馈的烤肉,和厉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石桌上已经摆好了简单的晚餐,有豆渣蛋饼、绿叶草蛋汤、几碟小菜,再添上刚刚烤好的兽肉,正好齐活了。
两人洗干净手后就座,沈怀瑾挑了一大片色黄味香的豆渣蛋饼,裹上片好的烤肉和萝卜丁,咬了一大口。
烤肉油滋滋的,萝卜丁爽脆,豆渣饼香软,还有葱香蛋香,卷在一起吃别有风味。
沈怀瑾细细品味后将食物咽了下去,再喝上一口冰过的沁凉豆浆,他舒服地喟叹一声。
“这才是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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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豆腐
半夜, 临山原的雨期如约而至。屋外雷鸣声阵阵,惊醒了睡梦中的两人, 小小的茅草屋燃起暖黄色烛光。
窸窸窣窣声中,沈怀瑾揉着惺忪的眼,以一种半趴在兽人宽厚身躯上的姿态踱步到了窗边。
他支起了一丝窗户缝,只见屋外瓢泼般的大雨倾泻而下,雨势凶猛,浓重的黑色将整座山谷笼罩其中。
在雨水噼啪声和偶尔的雷声中,沈怀瑾听到了长角兽悠长的兽吼,在山谷间回荡着。
“昂昂昂!”
偏稚嫩的声音回应着,只见三头小兽在雨水中肆意地奔跑着。它们浑身湿漉漉的,身体上也布满了泥浆。似乎是渴坏了, 大耳它们都兽首朝上,不停地仰着鼻子摇摆着。
明明是漆黑一片的夜,沈怀瑾却能想象出小兽脸上享受的表情。
这是生命之水啊。
“终于等到下雨了。”沈怀瑾低声喃喃道。
他的眼底已经恢复了清明,屋外的雨打声又格外恼人,让人睡不着觉,便和厉倚在了窗边,无声地感受着空气中的凉爽湿意。
到天边渐明, 雨势才歇了下来,两人得以睡上个回笼觉。
一觉睡到中午才悠悠醒转,雨已经暂时歇了,沈怀瑾推开门,只见山谷中水雾蒙蒙, 轻纱般笼罩大地。
一夜的雨水润泽了临山原,野兽们精神了回来,原来干萎的植物也重新焕发出绿意生机。
沈怀瑾伸了个懒腰, 尽情呼吸着雨后的清新空气。他换上硬底的藤鞋,踏上湿润的泥地,先去鸟棚和兽圈看了看有没有进水的情况,见牲畜无事才安下心来。
这大雨天部落也不方便去采集,只能吃之前囤下的食物,多毛兽们也少了新鲜饲料的来源,沈怀瑾只能喂些剩下的豆渣给它们吃。
几乎是他声音响起的同时,咩咩立刻站起跑了起来,与沈怀瑾一墙之隔,毛绒绒的脑袋探了出来,小声叫着,好像在指责他的不尽心。
沈怀瑾揉了揉它的脑袋,感受着软绵绵的手感,“咩咩,想不想我呀?”
前些日子忙着自己的事,他好久没遛咩咩,估计把习惯自在的它给闷坏了。
手心传来一下又一下的蹭弄,尽显亲昵。
沈怀瑾笑了起来,又揉弄了好一会儿才道:“现在天气不好,等过两天再遛你,乖啊咩咩。”
哄了良久才将咩咩劝去吃粮,沈怀瑾看着低头哼唧哼唧的多毛兽们,心中满是欣慰。他偷偷走开,去看秧田里的情况。
好在如今水稻正是秸秆粗壮抗倒伏的时候,一夜的大雨并未打坏多少稻子,只是秧田里的水位涨了不少,需要调整。
水稻正处于灌浆期,若土壤水多缺氧,根系极容易早衰,在这种雨天,完全可以将秧田里的水全排光,让土壤保持湿润即可。
沈怀瑾将秧田里的水排尽后也没堵上水道口,这样再下起雨时就不怕淹到水稻了。
处理完水稻田,他如释重负,用干净的手肘杵了杵厉的腰间,语气轻快道:“走,咱们去做豆腐!”
两人洗净手,将昨天剩下的六大罐豆浆都取了出来,分批次地倒入锅中煮。煮豆浆时要用中火慢熬,边煮边搅动以防糊底。
豆浆被加热至沸腾,散发出来的浓郁醇香愈发诱人,表面的泡沫也越来越多,沈怀瑾一点点地将其撇开。
沸腾到差不多程度了就可以关火,原本滚烫的豆浆在静置片刻后,表面会形成薄薄的一层豆皮,将其轻轻挑起,挂在一边晾干,到时候炒着吃也不错。
紧接着,两人往豆浆里慢慢倒入调匀的盐卤水,同时用长勺顺时针方向地搅动。
这盐卤是之前精炼粗盐时得到的,是当时残留下来的母液蒸发后析出的氯化镁结晶形成的卤块,沈怀瑾特地留下了一些,专为如今点豆腐做的准备。
随着卤水的倒入和慢慢的搅拌,原本液态的豆浆中析出了絮状悬浮,此时便可以停止搅动了。沈怀瑾拿了块干净的木板给它盖上,任由其反应。
他找来了之前装过奶豆腐的木头拼装盒子,在底部各凿了一个小洞,又配上盖子,权当豆腐模具。
静置了大约十几二十分钟,厉打开木板,里面已经凝固成豆腐脑的状态了。
一小杯透明的卤水就能让液体变成固体,即使是亲眼所见,对兽人来说都是非常叫人诧异的事情了。
“瑾,这是已经能吃了吗?”
“吃倒是能吃了,不过口感不佳,等压成豆腐再吃吧。”
这种豆腐脑比较稀碎,并不如葡萄糖内脂做出的豆腐脑那般光滑细腻,不如直接做成豆腐。
“厉,你先把锅里的豆浆水窑出来,这样豆腐压起来成型得快。”沈怀瑾提议道。
他去屋中拿了两块麻布,浸湿后铺在了自制的豆腐模具内。
此时锅中浅黄色的豆浆水已经被舀出大部分,稀碎的豆腐脑堆在一起,看着很是软嫩。沈怀瑾拿大勺将豆腐脑舀入模具中,装到了适当的量后包上麻布,盖上模具盖子,再压上重物。
压的时间越长,豆腐口感越老,他偏好嫩点的豆腐,只压了十五分钟左右。
拆开模具,掀开麻布,便能看到成型了的白豆腐了。
沈怀瑾将其切成了小块。卤水点的豆腐含水量不高,也不如石膏豆腐般软嫩,但它质地细腻,轻压之下还有弹性,不仅能炖汤,还是适合各种煎炒。
他抿了一小块,经过重物压制,豆腐的口感已不像刚才那般稀碎,嚼起来细腻绵密,还有着满满的醇香。
沈怀瑾将剩下那小半块递到兽人的唇边,兴奋道:“厉,快尝尝看。”
温热的触感蹭过沈怀瑾的指尖,兽人将半块豆腐囫囵吞了下去。
厉回味着嘴里的滋味,表情谈不上是好是坏,“香是挺香的,就是吃起来没什么味道啊。”
“毕竟还没烹饪过嘛。”沈怀瑾将几块豆腐倒到盘中,动作小心翼翼,深怕碰坏了这些绵软的宝贝,“等晚上我做了豆腐鱼煲和糖醋脆皮豆腐,你就知道它的好了。”
厉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他学着沈怀瑾的动作,继续舀来豆腐脑进行压制。
他们正在工棚中等待着下一盒豆腐的产出,蒙蒙细雨又下了起来,如烟如雾。沈怀瑾将裸露的胳膊探了出去,轻柔的雨丝落在肌肤上有如清风拂面、月色点唇,只带来一点沁凉的触感。
空气是久违的清爽宜人,沈怀瑾玩心大起,跟厉招呼了一声,戴上斗笠便跑了出去。
大雨过后,溪流的水位有所回升,三头长角兽幼崽也在水域附近玩闹。
大耳它们虽说还是幼崽,但实际已经到沈怀瑾肩膀的高度,肌肉强壮的长鼻更是足以撑起他半身的重量。
三头小兽亲昵地去搡沈怀瑾,长鼻高兴地招摇着,甩了他一身的泥浆。
“喂!”沈怀瑾哭笑不得,试图推开它们,结果被不知情况的小兽更加兴奋地绕着他转圈。
他避之不及,索性不顾脏兮兮的泥浆,和小兽们打闹起来,直到玩得满身大汗才喘着气求饶,把大耳它们赶去了其它地方。
他长出一口气,恢复了均匀的呼吸频率后,挑了根尖头木棍下溪捕鱼去。
雨天气压低,鱼一般都浮在浅水处,沈怀瑾眼疾手快,动作娴熟地叉到了两条肥鱼。
他洗洗脚丫,提着两尾大鱼回家,一身泥泞模样让工棚里的厉震了一惊。
“你这是……你摔倒了?!”
“什么啊?”沈怀瑾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衣服上脏得一塌糊涂,全然不是平常爱干净的样子,他尴尬地放下鱼,嘿嘿一笑,“我先去洗洗,你把鱼收拾一下。”
他跑去屋后两人偶尔冲澡的地方,简单冲洗了一把,换上干净的衣服才回到工棚。
清瘦的男人将湿发拨至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拿着布巾猛搓了一把脸,他的皮肤瓷白,毫不顾忌的□□以后便透出一点粉来,看着像刚成年不久的模样。
“别使这么大力气,脸都红了。”厉在一旁叹气道。虽说对方再三强调他比自己大上不少,这一刻厉也难免产生了一种只在养崽子的时候才会产生的无奈感。